青空与刺猬
第5章 隐藏的秘密
数学公式像黑色的蝌蚪，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板，又在林未晞的视野里扭曲、模糊，最终汇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深潭。
老师的讲解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认识，连成句子却变得无比陌生，根本无法钻进她混沌一片的大脑。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着，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墨点，演算到一半的式子突兀地断在那里，像她此刻戛然而止的思路。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慌感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感到窒息。
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疾书，李思琪偶尔蹙眉，但很快又能跟上节奏。
只有她，像一艘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船，被汹涌的知识浪潮打得晕头转向，随时可能倾覆。
这一刻，对陌生环境的无所适从，对新课程的难以招架，以及昨夜积攒的疲惫和心绪，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她。
一个强烈的、带着酸楚的念头无法抑制地破土而出：她想回去。
回到那个虽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但一切都熟悉得令人安心的旧学校。
那里的教室窗户总是关不严，冬天会漏风，但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画纸上时，光影斑驳得刚好。
那里的数学老师讲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讲课速度很慢，她会耐心地再讲第二遍，第三遍，首到她听懂。
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没有人会因为她总是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而觉得她奇怪。
课余时间，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窝在美术教室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那是让她感到最安全、最自由的气息。
颜料弄脏了校服袖子也不会被妈妈过分责备，因为“画画”在那时，还只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兴趣”，而非需要被严厉禁止的“不务正业”。
那时的天空，好像都比这里更蓝一些，云朵更慢一些。
压力是遥远的、模糊的概念，最大的烦恼或许是素描的明暗关系总是处理不好，或者水彩的颜色调不出想要的效果。
无忧无虑？
或许也不是。
但至少，她拥有可以让自己喘息的堡垒，有一小片完全属于自己的、色彩斑斓的天地。
而不像现在。
她抬头，看着黑板上那些天书般的符号，看着周围陌生而专注的面孔，感受着那种被无形拉开的、巨大的差距。
这里的一切都在高速运转，逼着她也必须跟着奔跑，可她连鞋带都还没系好，就己经被落下了好远。
鼻腔猛地一酸。
她迅速低下头，用力眨回眼眶里涌起的温热湿意，将所有的脆弱和怀念死死压回心底。
手指紧紧捏着笔杆，指节泛白。
回不去了。
这个认知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她短暂的幻想。
她只能留在这里，留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深海裏，独自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重新看向黑板，试图从那片混沌中抓住一两个能听懂的词语，尽管效果甚微。
那本被藏在书包最底层的素描本，此刻仿佛隔着布料，发出无声而灼热的呼唤。
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和那场最终爆发的、无法挽回的战争。
那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争吵。
记忆中，是父亲砸碎的酒瓶碎片飞溅到她的脚边，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穿透薄薄的门板，像钝刀子一样割着她的神经。
“窝囊废”、“没出息”、“跟你过够了”……这些尖锐的词语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她夜晚永恒的噩梦背景音。
而导火索，偏偏是她。
或者说，是她那“不入流”、“浪费时间”、“将来能当饭吃吗？”
的画画。
父亲醉醺醺地撕掉了她藏在床底下的素描本，那些她视若珍宝的、一笔一画勾勒出的世界，在父亲粗鲁的手中变成了废纸团。
母亲没有阻拦，只是在一旁哭着数落：“你就不能像隔壁家孩子那样好好读书吗？
画这些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啊！”
那一刻，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画纸，看着父母扭曲的面孔，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争吵过后，是死寂的冷战。
然后，母亲做出了决定。
那是一个傍晚，母亲走进她的房间，眼睛还是红肿的，但语气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未晞，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妈妈给你联系了一所新学校，很远，但是省重点，升学率很高。”
林未晞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和抗拒。
母亲抓住她的肩膀，手指用力得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你听着！
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你那个没出息的爸！
我们娘俩要有新生活！
你必须去个好学校，你必须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
让他们都看看！”
母亲的语气里，掺杂着对父亲彻骨的失望、对现状的不甘、以及将全部未来押注在她身上的沉重期望。
转学，不仅仅是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更成了母亲逃离失败婚姻和灰暗人生的唯一救命稻草，是一场破釜沉舟的豪赌。
而她，林未晞，就是母亲手里唯一的、沉重的筹码。
“别再画画了！”
这是母亲最后的、也是最严厉的通牒，“那是没出息的人干的！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就是学习！
只能学习！
听到没有！”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顶着省重点光环的学校，陌生的环境，优秀的同学，还有……那个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耀眼的许念念和陈昼。
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更是母亲逃离失败生活的全部希望和沉重枷锁。
她必须“争气”，必须“出人头地”，必须用冰冷的分数和录取通知书，来证明这次破釜沉舟的“转学”是正确的，来填补母亲内心的空洞和失落。
这就是为什么她即使疲惫不堪、即使吃力万分、即使格格不入，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的原因。
她回不去了。
不仅仅是因为距离，更是因为那个破碎的、充满泪水和争吵的家，己经再也回不去了。
新学校是她唯一的、被迫选择的出路，也是她身上一道无形却沉重的枷锁。
老师的讲解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认识，连成句子却变得无比陌生，根本无法钻进她混沌一片的大脑。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着，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墨点，演算到一半的式子突兀地断在那里，像她此刻戛然而止的思路。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恐慌感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感到窒息。
周围的同学都在埋头疾书，李思琪偶尔蹙眉，但很快又能跟上节奏。
只有她，像一艘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小船，被汹涌的知识浪潮打得晕头转向，随时可能倾覆。
这一刻，对陌生环境的无所适从，对新课程的难以招架，以及昨夜积攒的疲惫和心绪，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她。
一个强烈的、带着酸楚的念头无法抑制地破土而出：她想回去。
回到那个虽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但一切都熟悉得令人安心的旧学校。
那里的教室窗户总是关不严，冬天会漏风，但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画纸上时，光影斑驳得刚好。
那里的数学老师讲话带着浓重的口音，讲课速度很慢，她会耐心地再讲第二遍，第三遍，首到她听懂。
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没有人会因为她总是在素描本上涂涂画画而觉得她奇怪。
课余时间，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窝在美术教室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那是让她感到最安全、最自由的气息。
颜料弄脏了校服袖子也不会被妈妈过分责备，因为“画画”在那时，还只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兴趣”，而非需要被严厉禁止的“不务正业”。
那时的天空，好像都比这里更蓝一些，云朵更慢一些。
压力是遥远的、模糊的概念，最大的烦恼或许是素描的明暗关系总是处理不好，或者水彩的颜色调不出想要的效果。
无忧无虑？
或许也不是。
但至少，她拥有可以让自己喘息的堡垒，有一小片完全属于自己的、色彩斑斓的天地。
而不像现在。
她抬头，看着黑板上那些天书般的符号，看着周围陌生而专注的面孔，感受着那种被无形拉开的、巨大的差距。
这里的一切都在高速运转，逼着她也必须跟着奔跑，可她连鞋带都还没系好，就己经被落下了好远。
鼻腔猛地一酸。
她迅速低下头，用力眨回眼眶里涌起的温热湿意，将所有的脆弱和怀念死死压回心底。
手指紧紧捏着笔杆，指节泛白。
回不去了。
这个认知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她短暂的幻想。
她只能留在这里，留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深海裏，独自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重新看向黑板，试图从那片混沌中抓住一两个能听懂的词语，尽管效果甚微。
那本被藏在书包最底层的素描本，此刻仿佛隔着布料，发出无声而灼热的呼唤。
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和那场最终爆发的、无法挽回的战争。
那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争吵。
记忆中，是父亲砸碎的酒瓶碎片飞溅到她的脚边，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穿透薄薄的门板，像钝刀子一样割着她的神经。
“窝囊废”、“没出息”、“跟你过够了”……这些尖锐的词语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了她夜晚永恒的噩梦背景音。
而导火索，偏偏是她。
或者说，是她那“不入流”、“浪费时间”、“将来能当饭吃吗？”
的画画。
父亲醉醺醺地撕掉了她藏在床底下的素描本，那些她视若珍宝的、一笔一画勾勒出的世界，在父亲粗鲁的手中变成了废纸团。
母亲没有阻拦，只是在一旁哭着数落：“你就不能像隔壁家孩子那样好好读书吗？
画这些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啊！”
那一刻，她看着散落一地的画纸，看着父母扭曲的面孔，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争吵过后，是死寂的冷战。
然后，母亲做出了决定。
那是一个傍晚，母亲走进她的房间，眼睛还是红肿的，但语气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未晞，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妈妈给你联系了一所新学校，很远，但是省重点，升学率很高。”
林未晞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和抗拒。
母亲抓住她的肩膀，手指用力得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你听着！
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你那个没出息的爸！
我们娘俩要有新生活！
你必须去个好学校，你必须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
让他们都看看！”
母亲的语气里，掺杂着对父亲彻骨的失望、对现状的不甘、以及将全部未来押注在她身上的沉重期望。
转学，不仅仅是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更成了母亲逃离失败婚姻和灰暗人生的唯一救命稻草，是一场破釜沉舟的豪赌。
而她，林未晞，就是母亲手里唯一的、沉重的筹码。
“别再画画了！”
这是母亲最后的、也是最严厉的通牒，“那是没出息的人干的！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就是学习！
只能学习！
听到没有！”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顶着省重点光环的学校，陌生的环境，优秀的同学，还有……那个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耀眼的许念念和陈昼。
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未来，更是母亲逃离失败生活的全部希望和沉重枷锁。
她必须“争气”，必须“出人头地”，必须用冰冷的分数和录取通知书，来证明这次破釜沉舟的“转学”是正确的，来填补母亲内心的空洞和失落。
这就是为什么她即使疲惫不堪、即使吃力万分、即使格格不入，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的原因。
她回不去了。
不仅仅是因为距离，更是因为那个破碎的、充满泪水和争吵的家，己经再也回不去了。
新学校是她唯一的、被迫选择的出路，也是她身上一道无形却沉重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