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骑手的人间烟火
第4章 非劳动关系与微光
清晨的风还带着点凉意，陈风骑着电动车往区劳动监察大队赶时，后视镜里跟着一串骑手 —— 老黄、穿蓝服的小郑，还有另外五个昨晚主动要加入的兄弟。
每个人的车筐里都放着东西：老黄带了一沓打印好的投诉记录，小郑揣着自己摔车时的医院诊断书，有人甚至把平台发的 “服务合作协议” 复印件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都磨白了。
监察大队的门口不算宽敞，台阶上坐着两个等着办事的人，看见一群穿骑手服的人过来，都抬头望了望。
陈风走在最前面，推开玻璃门时，大厅里的取号机 “嘀” 地响了一声，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抬头问：“几位师傅，要办什么业务？”
“我们要投诉外卖平台，还有商家！”
老黄把投诉记录递过去，声音有点急。
工作人员接过材料，翻了两页，抬头时语气放缓了些：“师傅们先坐，我找负责劳动争议的王科员过来。”
等待的十分钟里，陈风注意到大厅墙上贴着 “劳动关系认定标准”，其中一条写着 “用人单位依法制定的各项劳动规章制度适用于劳动者”。
他摸了摸兜里的平台 APP—— 里面的 “骑手行为规范” 比公司制度还严，迟到、差评都要罚，可当初签的 “服务合作协议” 里，明明白白写着 “甲乙双方为平等民事主体，不构成劳动关系”。
王科员过来时，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坐下就先问：“几位师傅，你们和平台签的是劳动合同，还是服务协议？”
“是…… 服务协议。”
小郑小声说，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但平台管我们的跑单时间、着装，还扣服务分，这不是上班吗？”
王科员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抬头解释：“劳动关系需要满足‘管理与被管理’‘按劳分配’等条件，服务协议更偏向民事合作 —— 简单说，平台没给你们交社保，没发固定工资，法律上很难认定是劳动关系。”
“可我们天天跑单，挣的是辛苦钱，平台说扣就扣，连个说法都没有！”
老黄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旁边的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胳膊。
王科员叹了口气，翻出一份文件：“去年我们受理过类似的案子，最后因为‘非劳动关系’，只能建议双方协商。
不过你们的情况，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平台，督促他们和商家重新明确责任划分 —— 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得有更具体的证据，比如商家漏做餐的监控、平台未调查就处罚的记录。”
走出监察大队时，阳光己经把台阶晒得发烫。
小郑蹲在路边，双手抱着头：“连劳动部门都管不了，我们还维权个啥？”
没人接话，风把地上的落叶吹得打旋，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陈风想起口袋里的 “服务合作协议”，突然觉得那几张纸重得攥不住 —— 他以前在写字楼上班时，公司会交社保、发加班工资，从没想过 “劳动关系” 这西个字，会成了骑手维权的拦路虎。
“先回站点吧，把证据再理理。”
陈风拍了拍小郑的肩膀，“王科员说了要证据，我们就找更多证据 —— 周建国不是说能找工地兄弟作证吗？
还有 37 栋的阿婆，说不定能帮我们留意甜果的动静。”
老黄也站起来，把投诉记录揣回兜里：“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昨天我跑单时，还看见甜果的店员故意把餐放在柜台后面，等骑手催了才说‘刚忘做’，这就是故意的！”
回站点的路上，陈风接到了平台的 “系统通知”—— 他的 “优质骑手” 标签被取消了，理由是 “近期投诉关联率较高”。
打开接单页面，原本排在前面的 “高价远距离单” 全没了，只剩些距离近、佣金低的零散订单。
他点开老黄的微信，对方很快回了条消息：“我也被降标签了，小郑的账号还被限制接单量了，平台这是在打压我们！”
下午跑单时，陈风接了个甜果奶茶店的订单，到店时林姐正靠在柜台上刷手机，看见他进来，嘴角撇了撇：“哟，这不是维权的领头师傅吗？
你的餐还没做呢，得等半小时 —— 我们店员今天请假，就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陈风攥了攥拳头，知道她是故意的。
旁边取餐的骑手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我刚才来，她也说要等半小时，结果我等了十分钟就好了，就是针对你们。”
陈风没争辩，转身往外走 —— 他不想因为争执耽误其他订单，更不想让林姐抓住 “骑手闹事” 的把柄。
骑到 37 栋附近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才发现是阿婆的儿子：“师傅，我妈跟我说了你们维权的事，我在深圳做记者，要是你们有证据，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本地媒体，看看能不能曝光一下。”
陈风愣了愣，突然觉得心里亮了点 —— 他没想到，素未谋面的人，会愿意伸出援手。
傍晚回站点时，巷口的炒粉摊围了不少骑手。
老板看见陈风，赶紧挥挥手：“风哥，过来！
今天给你们留了大份的，加蛋加肠，不要钱！”
陈风走过去，看见老黄、小郑都在，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碗热乎的炒粉。
“老板说，知道我们维权不容易，以后每天都给我们留夜宵。”
老黄嘴里塞着粉，含糊地说。
正吃着，周建国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车后座绑着个纸箱子：“师傅，我找工地的兄弟要了几个监控视频，都是甜果奶茶店漏做餐的，还有两个兄弟愿意出面作证！”
他把箱子递给陈风，里面装着 U 盘和手写的证词，“我媳妇说，你们是为大家好，我们能帮就帮。”
夜色慢慢笼罩下来，炒粉摊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映在骑手们的脸上。
陈风看着手里的 U 盘，又看了看围坐在一起的兄弟，突然想起监察大队门口的那片落叶 —— 原来再小的风，也能把落叶吹向更远的地方。
手机响了，是阿婆的儿子发来的消息：“我联系了本地晚报的记者，明天上午可以跟你们见面，聊聊具体情况。”
陈风把消息给大家看，小郑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了光：“风哥，我们是不是有希望了？”
陈风点头，夹起一筷子炒粉，热流从喉咙滑到胃里，暖得让人想笑：“有，只要我们不放弃，就有希望。”
远处的写字楼亮着零星的灯，城中村的巷子里，电动车的喇叭声、炒粉摊的滋滋声、骑手们的谈笑声混在一起。
陈风知道，维权的路还很长，平台的打压、商家的刁难、法律的模糊地带，都是挡在前面的坎。
但此刻，手里的炒粉是热的，身边的兄弟是真的，那些素不相识的善意，像点点微光，正慢慢聚成照亮前路的光。
每个人的车筐里都放着东西：老黄带了一沓打印好的投诉记录，小郑揣着自己摔车时的医院诊断书，有人甚至把平台发的 “服务合作协议” 复印件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都磨白了。
监察大队的门口不算宽敞，台阶上坐着两个等着办事的人，看见一群穿骑手服的人过来，都抬头望了望。
陈风走在最前面，推开玻璃门时，大厅里的取号机 “嘀” 地响了一声，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抬头问：“几位师傅，要办什么业务？”
“我们要投诉外卖平台，还有商家！”
老黄把投诉记录递过去，声音有点急。
工作人员接过材料，翻了两页，抬头时语气放缓了些：“师傅们先坐，我找负责劳动争议的王科员过来。”
等待的十分钟里，陈风注意到大厅墙上贴着 “劳动关系认定标准”，其中一条写着 “用人单位依法制定的各项劳动规章制度适用于劳动者”。
他摸了摸兜里的平台 APP—— 里面的 “骑手行为规范” 比公司制度还严，迟到、差评都要罚，可当初签的 “服务合作协议” 里，明明白白写着 “甲乙双方为平等民事主体，不构成劳动关系”。
王科员过来时，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坐下就先问：“几位师傅，你们和平台签的是劳动合同，还是服务协议？”
“是…… 服务协议。”
小郑小声说，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但平台管我们的跑单时间、着装，还扣服务分，这不是上班吗？”
王科员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抬头解释：“劳动关系需要满足‘管理与被管理’‘按劳分配’等条件，服务协议更偏向民事合作 —— 简单说，平台没给你们交社保，没发固定工资，法律上很难认定是劳动关系。”
“可我们天天跑单，挣的是辛苦钱，平台说扣就扣，连个说法都没有！”
老黄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旁边的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胳膊。
王科员叹了口气，翻出一份文件：“去年我们受理过类似的案子，最后因为‘非劳动关系’，只能建议双方协商。
不过你们的情况，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平台，督促他们和商家重新明确责任划分 —— 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得有更具体的证据，比如商家漏做餐的监控、平台未调查就处罚的记录。”
走出监察大队时，阳光己经把台阶晒得发烫。
小郑蹲在路边，双手抱着头：“连劳动部门都管不了，我们还维权个啥？”
没人接话，风把地上的落叶吹得打旋，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陈风想起口袋里的 “服务合作协议”，突然觉得那几张纸重得攥不住 —— 他以前在写字楼上班时，公司会交社保、发加班工资，从没想过 “劳动关系” 这西个字，会成了骑手维权的拦路虎。
“先回站点吧，把证据再理理。”
陈风拍了拍小郑的肩膀，“王科员说了要证据，我们就找更多证据 —— 周建国不是说能找工地兄弟作证吗？
还有 37 栋的阿婆，说不定能帮我们留意甜果的动静。”
老黄也站起来，把投诉记录揣回兜里：“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昨天我跑单时，还看见甜果的店员故意把餐放在柜台后面，等骑手催了才说‘刚忘做’，这就是故意的！”
回站点的路上，陈风接到了平台的 “系统通知”—— 他的 “优质骑手” 标签被取消了，理由是 “近期投诉关联率较高”。
打开接单页面，原本排在前面的 “高价远距离单” 全没了，只剩些距离近、佣金低的零散订单。
他点开老黄的微信，对方很快回了条消息：“我也被降标签了，小郑的账号还被限制接单量了，平台这是在打压我们！”
下午跑单时，陈风接了个甜果奶茶店的订单，到店时林姐正靠在柜台上刷手机，看见他进来，嘴角撇了撇：“哟，这不是维权的领头师傅吗？
你的餐还没做呢，得等半小时 —— 我们店员今天请假，就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陈风攥了攥拳头，知道她是故意的。
旁边取餐的骑手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我刚才来，她也说要等半小时，结果我等了十分钟就好了，就是针对你们。”
陈风没争辩，转身往外走 —— 他不想因为争执耽误其他订单，更不想让林姐抓住 “骑手闹事” 的把柄。
骑到 37 栋附近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才发现是阿婆的儿子：“师傅，我妈跟我说了你们维权的事，我在深圳做记者，要是你们有证据，我可以帮你们联系本地媒体，看看能不能曝光一下。”
陈风愣了愣，突然觉得心里亮了点 —— 他没想到，素未谋面的人，会愿意伸出援手。
傍晚回站点时，巷口的炒粉摊围了不少骑手。
老板看见陈风，赶紧挥挥手：“风哥，过来！
今天给你们留了大份的，加蛋加肠，不要钱！”
陈风走过去，看见老黄、小郑都在，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碗热乎的炒粉。
“老板说，知道我们维权不容易，以后每天都给我们留夜宵。”
老黄嘴里塞着粉，含糊地说。
正吃着，周建国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车后座绑着个纸箱子：“师傅，我找工地的兄弟要了几个监控视频，都是甜果奶茶店漏做餐的，还有两个兄弟愿意出面作证！”
他把箱子递给陈风，里面装着 U 盘和手写的证词，“我媳妇说，你们是为大家好，我们能帮就帮。”
夜色慢慢笼罩下来，炒粉摊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映在骑手们的脸上。
陈风看着手里的 U 盘，又看了看围坐在一起的兄弟，突然想起监察大队门口的那片落叶 —— 原来再小的风，也能把落叶吹向更远的地方。
手机响了，是阿婆的儿子发来的消息：“我联系了本地晚报的记者，明天上午可以跟你们见面，聊聊具体情况。”
陈风把消息给大家看，小郑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了光：“风哥，我们是不是有希望了？”
陈风点头，夹起一筷子炒粉，热流从喉咙滑到胃里，暖得让人想笑：“有，只要我们不放弃，就有希望。”
远处的写字楼亮着零星的灯，城中村的巷子里，电动车的喇叭声、炒粉摊的滋滋声、骑手们的谈笑声混在一起。
陈风知道，维权的路还很长，平台的打压、商家的刁难、法律的模糊地带，都是挡在前面的坎。
但此刻，手里的炒粉是热的，身边的兄弟是真的，那些素不相识的善意，像点点微光，正慢慢聚成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