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守则

第 4章 高中探花

主母守则 涂苏苏 2025-11-12 15:34:44 古代言情
自从金明池马球会见过沈旭之后,李昭清的心湖便不像以往那般平静无波了。

那抹骑射的挺拔身影,那份专注赛场时的锐气与失误时的坦然,偶尔便会在她查阅账目、或对窗品茗时,悄然浮上心头。

倒也并非多么魂牵梦萦,只是像春日里偶尔拂过廊下的一阵暖风,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旋即又散去。

好在这般微妙的思绪并未持续太久。

转眼春闱在即,京城里文风鼎盛,学子云集,连带着笔墨纸砚、经史子集的生意都红火了起来。

崔氏交给李昭清打理的那间“翰墨轩”,正位于贡院附近的闹市,这些日子更是门庭若市,忙得不可开交。

李昭清立刻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了书局的生意上。

她本就于经济事务上颇有天赋和兴致,此刻更是找到了寄托。

她每日早早便出门,或是亲自坐镇翰墨轩后堂查核账目、调配货物,或是与掌柜商议着增补哪些紧俏的书籍、引进哪些时兴的湖笔徽墨。

她心思缜密,又能敏锐地把握风向,不仅备足了应试学子所需的经典注疏、时文集评,还特意进了一批印制精良的闱场用具。

甚至请了几位颇有名气的落魄文人,在书局后间开设代写家书、斟酌诗句的营生,吸引了不少手头宽裕又想沾文气的富家子弟。

一时间,翰墨轩生意兴隆,银钱流水般进出。

李昭清埋首于账册与货单之间,拨算盘珠子的清脆声响,伙计们迎来送往的喧闹,以及看着盈余日渐增长的满足感,几乎填满了她的所有时辰。

偶尔得闲,脑子里盘算的也是哪批纸张价格是否谈妥,新刻的版画是否精美,哪里还顾得上去想那金明池畔的惊鸿一瞥。

云黛有时看着她忙得连口茶都顾不上喝,忍不住劝道:“姑娘好歹歇歇,这些日子人都清减了。”

李昭清却只抬眸笑笑,指尖点着账册上一行数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兴奋:“无妨,你看这个月净利又比上月多了三成。

春闱就这几日,过后想忙也没这般机会了。”

她心中自有计较,母亲将铺子交给她,既是历练,也是信任,她必要做出个样子来,更何况,这自己挣来的银钱,握着总比那虚无缥缈的东西更让人踏实。

于是,那刚刚萌生还未及细细品味的少女情思,便被账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书局里弥漫的墨香暂时掩盖了下去。

她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忙于庶务的李家大小姐。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核对完最后一笔账目时,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会有一刹那的失神。

但那思绪飘向何处,便连她自己也未必说得清了。

眼下,还是挣钱要紧。

春闱一过,京城仿佛骤然间从紧张的备考氛围中松懈下来,却又陷入另一种焦灼的等待。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首次科举,意义非同寻常,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议论今科谁能拔得头筹,鱼跃龙门。

李昭清这几日倒是清闲了不少。

翰墨轩的繁忙随着考试的结束暂告一段落,账目理清,伙计们也得以喘息。

崔氏见她前些时日辛苦,便时常带着她出席一些闺阁雅集、赏花茶会。

每日里无非是吃茶、听曲、观戏,与各府夫人小姐们说些闲话,日子如流水般恬淡惬意,倒也冲散了些许心底难以言喻的纷乱思绪。

这般闲适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杏榜张贴之日。

这一日,京城万人空巷,贡院外墙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喧哗声、喝彩声、叹息声浪般起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快地传遍各座深宅大院。

果不其然,襄阳侯府三公子沈旭的大名赫然在列,且高居一甲第三,是为探花郎!

消息传到太傅府时,李昭清正在自己房中临帖。

小女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这个消息,声音里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笔尖微微一颤,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小团乌云。

李昭清怔了片刻,才缓缓放下笔,面上虽还竭力维持着平静,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挥手让女使下去,心口却像揣了只小鹿,咚咚地跳得有些急促。

探花郎,那可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她几乎能想象出此刻街上的盛况:他骑着高头大马,簪花披红,在万众瞩目下游街夸官,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少年得志。

正心绪浮动间,忽又想起前几日母亲崔氏似是随口一提的话:“襄阳侯夫人前儿个递了话,说过几日得了闲,要过府来坐坐,与我说说今春的衣裳样子呢。”

当时并未深思,此刻想来,却蓦然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春闱放榜后,探花郎的母亲“过府坐坐”,这其中的关联,让人不想脸红都难。

李昭清只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烫,忙走到窗边,假意去看廊下新开的几株海棠,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云黛在一旁瞧着,抿嘴偷笑,上前一边收拾书案上染了墨迹的宣纸,一边轻声打趣道:“姑娘这字怕是练不下去了,不若奴婢去沏盏清火的菊花茶来?”

李昭清回过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却带着几分羞赧,并无多少威慑力。

她强自镇定道:“休得胡言。

不过是……不过是听闻熟人高中,替他们高兴罢了。”

声音却比平日软糯了几分,底气也显得不足。

她坐回榻上,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账本,却发觉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前晃动的,依旧是金明池畔那月白的身影,以及想象中他骑马游街时清朗又骄傲的笑容。

母亲的眼光,果然是极准的。

这门第、这人品、这才学,似乎都挑不出错处。

可越是如此,她心底那丝关于“藏污纳垢”的隐忧,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这般风光显赫的开端,日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那“关起门来的冷暖”,外人又如何得知?

喜悦与忐忑交织,期待与不安并存,让她心乱如麻,只得借着翻动账页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起伏。

只盼着母亲与襄阳侯夫人那场“闲谈”,能早些到来,又怕它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