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外杂俎
第2章 张莽
张莽和他手下那几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血腥和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衣服上沾着泥浆和暗色的血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沮丧。
他们找了张离门口最近的空桌，沉重地坐下，兵刃法器磕在桌角，发出几声闷响。
宁光伟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完全无视了张莽那张写着“生人勿近”的疤脸。
他自来熟地拉过一张凳子，在张莽身边坐下，胳膊肘往桌上一搁。
“老张，你看你，就是不听劝。”
宁光伟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邻桌的何老头听得一清二楚，“我上次在醉凤楼跟你喝酒的时候怎么说的？
我说荧光林那地方邪门，里面的瘴气跟别处不一样，带着一股子‘木妖煞’，寻常的清蕴丹进去就是给林子里的毒蘑菇送养料。
你当时还拍着胸脯说没事，说你们‘惊蛰’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莽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宁光伟。
他身边的队员们也都投来怪异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是哪位？”
张莽的嗓子有些干涩，像是被烟熏过。
“嗨，你这人，贵人多忘事。”
宁光伟一拍大腿，一副嗔怪的模样，“我，宁光伟啊！
上回，就俩月前，醉凤楼，你喝高了，非拉着我说要跟我换你那把‘破风’刀，想换我腰上这块‘青玉佩’，说这玉佩能安神，让你晚上睡得好。
我没同意，你还跟我掰了半天手腕，最后还是我把你扶回去的。
忘了？”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醉凤楼的小二叫“阿福”，都顺口提了一句。
张莽皱着眉，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却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人和这件事的印象。
但他确实有一把叫“破风”的刀，也确实因为常年搏杀而睡眠不佳。
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手下有个年轻修士忍不住，小声对同伴说：“队长什么时候去过醉凤楼了？
我们不是一首在接南山矿场的活儿吗？”
宁光伟耳朵尖，听见了，立刻扭头对那年轻人说：“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
你们队长有时候也得自己出来散散心，见见老朋友，总不能一天到晚都跟你们这帮糙汉子泡在一起吧？
是不是，老张？”
他用力拍了拍张莽的后背，震得张莽一个趔趄。
张莽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累得快散架了，实在没精力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纠缠。
“我不认识你。
你认错人了。”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宁光伟斩钉截铁地说，“你额角这道疤，是当年在黑风岭被‘三眼妖狼’的爪子给挠的，长三寸七分，伤口愈合的时候，你是不是用了‘玉肌膏’？
可惜那玉肌膏是假的，所以才留了这么一道暗红色的疤。
要是用我给你的‘生骨散’，保管一点痕迹都不留。”
张莽的手，己经按在了桌上的刀柄上。
他额角的疤确实是和三眼妖狼搏斗时留下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茶馆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何老头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着气，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们这次的伤，我看了，不是瘴气伤的。”
宁光伟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张莽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是‘刺藤妖’吧？
而且是变异的，藤上带了‘腐骨毒’。
这种毒，丹药没用，得用符。
我这儿有‘净灵符’，是我一个符道大家的朋友送的，专门克制这种草木邪祟。
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给你打个折，一张符，只要你们这次收获的一成。”
张莽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带得往后一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死死地盯着宁光伟，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们确实是遇到了变异的刺藤妖，两个弟兄都中了腐骨毒，现在还躺在医馆里，情况很不好。
这件事，他们刚回来，按理说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宁光伟也跟着站起来，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他摊开手：“老张，别激动。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队伍折了人，自己又受了伤，换谁都憋屈。
但事情总得解决，不是吗？
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百草谷’吧？
我这净灵符的方子，就是从百草谷主夫人那里讨来的。
她老人家亲口跟我说，这符专克天下木属阴邪。”
他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那符纸材质普通，上面的朱砂线条也画得歪歪扭扭，看不出什么名堂。
“怎么样？
要不要试试？”
宁光伟把符纸递过去，“试一试，你那两个弟兄就有救。
不试，他们可就真得把骨头烂在床上了。
我宁光伟交朋友，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
你要是手头紧，先拿去用，灵石以后再说。”
张莽身后的一个队员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对张莽说：“队长，要不…就让他试试？
反正医馆那边也说没办法了…”张莽看着宁光伟，那张脸上混杂着真诚、得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再看看那张粗劣的符纸，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一把夺过那张符，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抓出一把沾着血污的下品灵石，重重地拍在宁光伟手里。
“不用以后，现在就给你。”
张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是没用，我回来拆了你的骨头。”
“放心，绝对好使！”
宁光伟掂了掂手里的灵石，满意地塞进自己的储-物袋，又拍了拍张莽的肩膀，“这才是我认识的张莽，爽快！
快去吧，救人要紧。
下次有空，咱们再去醉凤楼，我请客！”
张莽一言不发，带着他的人转身快步离开了茶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宁光伟看着他们的背影，施施然坐回何老头邻桌的位置，端起己经凉透的粗茶，一饮而尽。
他长舒一口气，对何老头说：“何老，你看，这人啊，就是贱骨头。
好好跟他说话他不听，非得逼我拿出点真本事。
想当年，我跟‘勘海校尉’下归墟的时候，有个校尉中了‘海鬼咒’，情况比这严重多了，浑身长满了贝壳，眼看就要变成礁石了。
最后还不是被我一张‘破煞符’给救回来的？
事后人家提了三箱东珠来谢我，我都没要。”
何老头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擦拭他的短刀，刀身在昏暗的茶馆里，反射出一道幽冷的光。
“小友的‘净灵符’，画得很有章法。”
何老头忽然说。
宁光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我那位符道大家的朋友，可是亲手教我的。
他说我天赋异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符道奇才，非要收我为徒，我给拒了。
我这人，生性爱自由，受不得门规束缚。”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的衣襟，从储物袋里摸出几枚铜板，丢在桌上。
“茶钱。
何老，有缘再会。”
宁-光伟迈着方步，走出了“闻香”茶馆，汇入了朱砂溪市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手头刚到账的灵石，够他去买几张上好的符纸，再好好研究一下那本花了一块下品灵石从地摊上淘来的《符箓初解》。
他们找了张离门口最近的空桌，沉重地坐下，兵刃法器磕在桌角，发出几声闷响。
宁光伟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完全无视了张莽那张写着“生人勿近”的疤脸。
他自来熟地拉过一张凳子，在张莽身边坐下，胳膊肘往桌上一搁。
“老张，你看你，就是不听劝。”
宁光伟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邻桌的何老头听得一清二楚，“我上次在醉凤楼跟你喝酒的时候怎么说的？
我说荧光林那地方邪门，里面的瘴气跟别处不一样，带着一股子‘木妖煞’，寻常的清蕴丹进去就是给林子里的毒蘑菇送养料。
你当时还拍着胸脯说没事，说你们‘惊蛰’什么场面没见过。”
张莽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着宁光伟。
他身边的队员们也都投来怪异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是哪位？”
张莽的嗓子有些干涩，像是被烟熏过。
“嗨，你这人，贵人多忘事。”
宁光伟一拍大腿，一副嗔怪的模样，“我，宁光伟啊！
上回，就俩月前，醉凤楼，你喝高了，非拉着我说要跟我换你那把‘破风’刀，想换我腰上这块‘青玉佩’，说这玉佩能安神，让你晚上睡得好。
我没同意，你还跟我掰了半天手腕，最后还是我把你扶回去的。
忘了？”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醉凤楼的小二叫“阿福”，都顺口提了一句。
张莽皱着眉，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却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人和这件事的印象。
但他确实有一把叫“破风”的刀，也确实因为常年搏杀而睡眠不佳。
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手下有个年轻修士忍不住，小声对同伴说：“队长什么时候去过醉凤楼了？
我们不是一首在接南山矿场的活儿吗？”
宁光伟耳朵尖，听见了，立刻扭头对那年轻人说：“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
你们队长有时候也得自己出来散散心，见见老朋友，总不能一天到晚都跟你们这帮糙汉子泡在一起吧？
是不是，老张？”
他用力拍了拍张莽的后背，震得张莽一个趔趄。
张莽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累得快散架了，实在没精力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纠缠。
“我不认识你。
你认错人了。”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宁光伟斩钉截铁地说，“你额角这道疤，是当年在黑风岭被‘三眼妖狼’的爪子给挠的，长三寸七分，伤口愈合的时候，你是不是用了‘玉肌膏’？
可惜那玉肌膏是假的，所以才留了这么一道暗红色的疤。
要是用我给你的‘生骨散’，保管一点痕迹都不留。”
张莽的手，己经按在了桌上的刀柄上。
他额角的疤确实是和三眼妖狼搏斗时留下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茶馆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何老头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着气，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们这次的伤，我看了，不是瘴气伤的。”
宁光伟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张莽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是‘刺藤妖’吧？
而且是变异的，藤上带了‘腐骨毒’。
这种毒，丹药没用，得用符。
我这儿有‘净灵符’，是我一个符道大家的朋友送的，专门克制这种草木邪祟。
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我给你打个折，一张符，只要你们这次收获的一成。”
张莽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带得往后一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死死地盯着宁光伟，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们确实是遇到了变异的刺藤妖，两个弟兄都中了腐骨毒，现在还躺在医馆里，情况很不好。
这件事，他们刚回来，按理说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宁光伟也跟着站起来，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他摊开手：“老张，别激动。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队伍折了人，自己又受了伤，换谁都憋屈。
但事情总得解决，不是吗？
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百草谷’吧？
我这净灵符的方子，就是从百草谷主夫人那里讨来的。
她老人家亲口跟我说，这符专克天下木属阴邪。”
他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那符纸材质普通，上面的朱砂线条也画得歪歪扭扭，看不出什么名堂。
“怎么样？
要不要试试？”
宁光伟把符纸递过去，“试一试，你那两个弟兄就有救。
不试，他们可就真得把骨头烂在床上了。
我宁光伟交朋友，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
你要是手头紧，先拿去用，灵石以后再说。”
张莽身后的一个队员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对张莽说：“队长，要不…就让他试试？
反正医馆那边也说没办法了…”张莽看着宁光伟，那张脸上混杂着真诚、得意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再看看那张粗劣的符纸，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一把夺过那张符，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抓出一把沾着血污的下品灵石，重重地拍在宁光伟手里。
“不用以后，现在就给你。”
张莽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是没用，我回来拆了你的骨头。”
“放心，绝对好使！”
宁光伟掂了掂手里的灵石，满意地塞进自己的储-物袋，又拍了拍张莽的肩膀，“这才是我认识的张莽，爽快！
快去吧，救人要紧。
下次有空，咱们再去醉凤楼，我请客！”
张莽一言不发，带着他的人转身快步离开了茶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宁光伟看着他们的背影，施施然坐回何老头邻桌的位置，端起己经凉透的粗茶，一饮而尽。
他长舒一口气，对何老头说：“何老，你看，这人啊，就是贱骨头。
好好跟他说话他不听，非得逼我拿出点真本事。
想当年，我跟‘勘海校尉’下归墟的时候，有个校尉中了‘海鬼咒’，情况比这严重多了，浑身长满了贝壳，眼看就要变成礁石了。
最后还不是被我一张‘破煞符’给救回来的？
事后人家提了三箱东珠来谢我，我都没要。”
何老头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擦拭他的短刀，刀身在昏暗的茶馆里，反射出一道幽冷的光。
“小友的‘净灵符’，画得很有章法。”
何老头忽然说。
宁光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我那位符道大家的朋友，可是亲手教我的。
他说我天赋异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符道奇才，非要收我为徒，我给拒了。
我这人，生性爱自由，受不得门规束缚。”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笔挺的衣襟，从储物袋里摸出几枚铜板，丢在桌上。
“茶钱。
何老，有缘再会。”
宁-光伟迈着方步，走出了“闻香”茶馆，汇入了朱砂溪市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手头刚到账的灵石，够他去买几张上好的符纸，再好好研究一下那本花了一块下品灵石从地摊上淘来的《符箓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