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日饲君蛊
第4章 死牢影
“臣的血…凉了，药效可就差了。”
谢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在枯骨上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微微仰着头，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喉结随着话语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嘴角那抹苍白空洞、却又带着残酷自嘲的弧度，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沈玉京混乱不堪的心海。
悬停在谢衡心口三寸的匕首，剧烈地颤抖着。
冰冷的金属映着壁上摇曳的昏黄灯火，光芒在沈玉京煞白的脸上明灭不定。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地牢的阴冷，而是灵魂深处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火海、惨叫、少年滚烫的血喷在脸上的粘稠触感、那声用尽生命嘶吼的“活下去”、还有此刻眼前这张写满疲惫与死寂的脸……所有的画面疯狂地撕扯、冲撞、重叠！
为什么是他？
那个在烈焰地狱里将她推开，把唯一的生路塞进她手里的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将她推入母子连命蛊绝境、让她在至亲性命间痛苦抉择的恶魔？！
“当啷…”又是几滴温热的血珠从她紧握的拳中渗出，滚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溅开几朵更小的、绝望的血花，落在那截乌沉断簪的旁边。
断簪蛇头的空洞，依旧狰狞地对着她，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
“呵…” 谢衡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看着她悬停的匕首和滴落的鲜血，喉咙里又溢出一声低哑的、辨不清情绪的轻哼。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处，死寂之下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在涌动，最终都化为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疲惫。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认命，又仿佛…彻底沉入了一片无光的深海。
地牢里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的哔剥声，以及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沈玉京彻底吞噬时——“娘娘！
娘娘不好了——！”
小柱子那尖细、凄厉、带着极致惊恐的哭喊声，如同被利刃撕破的布帛，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猛地撞破了锁心台厚重的铁门，狠狠砸了进来！
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像鬼爪一样挠刮着人的耳膜！
“曹御史！
曹御史他…他撞柱了！
金銮殿…金銮殿的蟠龙柱上…全是血！
全是血啊娘娘——！”
“轰！”
沈玉京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
曹御史撞柱？！
那个迂腐顽固、逢事必跪“老臣死谏”、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处处与她作对的御史台老臣…撞柱自尽了？！
匕首“哐当”一声脱手坠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溅起几点火星。
沈玉京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撞在冰冷的石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甚至来不及去管地上那柄匕首，也顾不得再看一眼石壁上闭目待死的谢衡，更无暇顾及地上那截染血的断簪和掌心的刺痛！
曹御史撞柱！
这绝不仅仅是一个老臣的愚忠死谏！
这背后，必然有更深的推手！
是朝堂上那些视她为眼中钉的宗室？
是暗地里觊觎皇权的藩王？
还是…那个看似温顺恭谨、实则深不可测的林之遥？！
彻儿体内子蛊的威胁尚未解除，朝堂的明枪暗箭又己破空而来！
“看好他！
没本宫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沈玉京厉声对铁门外的禁卫下令，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劈裂，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
她甚至没有再看谢衡一眼，玄色凤袍卷起一阵裹挟着血腥和绝望的风，再次决绝地冲出了这座困锁着过往和死亡的囚笼。
通往金銮殿的漫长宫道，此刻在沈玉京眼中扭曲变形。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墙，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不祥的阴影。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血腥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金銮殿那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巨大朱漆殿门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血口。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和压抑。
所有宫人、侍卫都远远地跪伏在殿门之外，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只有殿内深处，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沈玉京一步踏入。
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潮水，扑面而来！
殿内高耸的蟠龙金柱，其中一根，距离御阶最近的那一根，此刻成了最刺眼的焦点。
柱身上，一道触目惊心、蜿蜒而下的暗红色血迹，如同一条狰狞的血蛇，从约一人高的地方一首延伸到冰冷的金砖地面。
血迹尚未完全凝固，在殿内昏沉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金柱之下，瘫倒着一具穿着深青色御史官袍的躯体。
正是曹如铁！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灰土。
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歪倒着，额头正中一个血肉模糊的深坑，边缘皮肉翻卷，白色的骨茬隐约可见。
那双平日里总是瞪得溜圆、写满“死谏”决绝的眼睛，此刻圆睁着，瞳孔己经涣散，却死死盯着御阶之上的龙椅方向，里面凝固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或无法理解的东西。
大片暗红的血泊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浸透了他深青色的官袍，也染红了周围光洁如镜的金砖。
那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围在尸体旁，却无人敢上前触碰，脸色煞白如纸。
林之遥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清癯儒雅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凝重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
他垂着手，袖口处似乎也沾染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
看到沈玉京进来，他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沉痛：“娘娘…曹御史他…一时激愤，竟…竟以死明志！
微臣等…回天乏术。”
以死明志？
沈玉京的目光如同冰锥，缓缓扫过林之遥低垂的脸，又落回曹如铁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
她一步步走向那根染血的蟠龙柱，玄色的凤履踏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凝滞的血泊边缘。
她停在那片刺目的暗红前，离曹如铁扭曲的尸体只有一步之遥。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她体内的母蛊再次躁动。
她强忍着翻腾的气血，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审视着柱身上的血迹轨迹、曹如铁额头撞击的着力点、他身体倒伏的方向…以及那双凝固着惊骇的眼睛所望向的地方——御阶之上，空空荡荡的龙椅。
不对！
曹如铁虽然迂腐顽固，但绝非一时激愤就会轻易寻死之人！
他今日撞柱，必有缘由！
而且，他最后看向龙椅的眼神…那里面不是对皇权的敬畏或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极度骇然的东西！
沈玉京缓缓蹲下身，不顾凤袍下摆可能沾染的血污。
她伸出戴着护甲的手指，并未去触碰曹如铁的尸体，而是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拈起了他散落在血泊旁边、沾着血的一小撮花白头发。
发丝间，似乎还夹杂着几粒极其细微的、金红色的…粉末？
她凑近细看。
那粉末颗粒极小，呈不规则晶体状，在殿内光线照射下，折射出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红色光泽，如同碾碎了的细小宝石粉末，又或者…某种特殊的矿石？
这绝不是金銮殿金砖或蟠龙柱上该有的东西！
沈玉京的心猛地一沉。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几粒微不可察的金红色粉末捻在指尖，用一方干净的素帕小心包好，收入袖中。
随即，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西周，最终定格在离曹如铁尸体不远处的金砖地面上——那里，似乎有几块金砖的缝隙里，散落着一些更细碎的、颜色更深的褐色残渣？
她站起身，走到那处。
蹲下，仔细查看。
那褐色残渣质地粗糙，带着浓重的、熟悉的苦涩药味。
是药渣！
而且是被反复熬煮、几乎失去所有药性的、干涸凝固的药渣！
它们散落在金砖的缝隙里，显然是在曹如铁撞柱前就存在的，甚至可能…是被他踩在脚下带进来的？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沈玉京的脑海！
曹如铁今日上朝前，必定接触过什么！
这金红色的粉末，这散落的药渣…还有他临死前望向龙椅那惊骇的眼神…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他发现了什么！
一个足以让他震惊到失去理智、甚至不惜以死来警示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先帝有关？！
沈玉京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首首射向御阶之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那空荡荡的座位，此刻在她眼中仿佛盘踞着无形的恶魔。
她缓缓站起身。
玄色凤袍在死寂的金銮殿中无风自动，如同展开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旌旗。
沾着曹如铁血迹的护甲指尖，轻轻拂过蟠龙柱上那道狰狞的血痕，留下几道模糊的暗红印记。
她转身，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林之遥那张写满“沉痛”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令人胆寒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威压：“林太医。”
林之遥立刻躬身：“微臣在。”
沈玉京沾着血的手指，缓缓指向地上那片散落的褐色药渣，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薄而出的风暴。
“去查。”
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风。
“给本宫查清楚，这些药渣…究竟是谁的！”
谢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在枯骨上摩擦，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微微仰着头，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喉结随着话语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嘴角那抹苍白空洞、却又带着残酷自嘲的弧度，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沈玉京混乱不堪的心海。
悬停在谢衡心口三寸的匕首，剧烈地颤抖着。
冰冷的金属映着壁上摇曳的昏黄灯火，光芒在沈玉京煞白的脸上明灭不定。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地牢的阴冷，而是灵魂深处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火海、惨叫、少年滚烫的血喷在脸上的粘稠触感、那声用尽生命嘶吼的“活下去”、还有此刻眼前这张写满疲惫与死寂的脸……所有的画面疯狂地撕扯、冲撞、重叠！
为什么是他？
那个在烈焰地狱里将她推开，把唯一的生路塞进她手里的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将她推入母子连命蛊绝境、让她在至亲性命间痛苦抉择的恶魔？！
“当啷…”又是几滴温热的血珠从她紧握的拳中渗出，滚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溅开几朵更小的、绝望的血花，落在那截乌沉断簪的旁边。
断簪蛇头的空洞，依旧狰狞地对着她，像一只永不瞑目的眼睛。
“呵…” 谢衡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看着她悬停的匕首和滴落的鲜血，喉咙里又溢出一声低哑的、辨不清情绪的轻哼。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处，死寂之下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在涌动，最终都化为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疲惫。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认命，又仿佛…彻底沉入了一片无光的深海。
地牢里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的哔剥声，以及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沈玉京彻底吞噬时——“娘娘！
娘娘不好了——！”
小柱子那尖细、凄厉、带着极致惊恐的哭喊声，如同被利刃撕破的布帛，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量，猛地撞破了锁心台厚重的铁门，狠狠砸了进来！
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像鬼爪一样挠刮着人的耳膜！
“曹御史！
曹御史他…他撞柱了！
金銮殿…金銮殿的蟠龙柱上…全是血！
全是血啊娘娘——！”
“轰！”
沈玉京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
曹御史撞柱？！
那个迂腐顽固、逢事必跪“老臣死谏”、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处处与她作对的御史台老臣…撞柱自尽了？！
匕首“哐当”一声脱手坠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溅起几点火星。
沈玉京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撞在冰冷的石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甚至来不及去管地上那柄匕首，也顾不得再看一眼石壁上闭目待死的谢衡，更无暇顾及地上那截染血的断簪和掌心的刺痛！
曹御史撞柱！
这绝不仅仅是一个老臣的愚忠死谏！
这背后，必然有更深的推手！
是朝堂上那些视她为眼中钉的宗室？
是暗地里觊觎皇权的藩王？
还是…那个看似温顺恭谨、实则深不可测的林之遥？！
彻儿体内子蛊的威胁尚未解除，朝堂的明枪暗箭又己破空而来！
“看好他！
没本宫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沈玉京厉声对铁门外的禁卫下令，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劈裂，带着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威。
她甚至没有再看谢衡一眼，玄色凤袍卷起一阵裹挟着血腥和绝望的风，再次决绝地冲出了这座困锁着过往和死亡的囚笼。
通往金銮殿的漫长宫道，此刻在沈玉京眼中扭曲变形。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墙，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不祥的阴影。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血腥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金銮殿那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巨大朱漆殿门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血口。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和压抑。
所有宫人、侍卫都远远地跪伏在殿门之外，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只有殿内深处，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沈玉京一步踏入。
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潮水，扑面而来！
殿内高耸的蟠龙金柱，其中一根，距离御阶最近的那一根，此刻成了最刺眼的焦点。
柱身上，一道触目惊心、蜿蜒而下的暗红色血迹，如同一条狰狞的血蛇，从约一人高的地方一首延伸到冰冷的金砖地面。
血迹尚未完全凝固，在殿内昏沉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的、令人心悸的光泽。
金柱之下，瘫倒着一具穿着深青色御史官袍的躯体。
正是曹如铁！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灰土。
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歪倒着，额头正中一个血肉模糊的深坑，边缘皮肉翻卷，白色的骨茬隐约可见。
那双平日里总是瞪得溜圆、写满“死谏”决绝的眼睛，此刻圆睁着，瞳孔己经涣散，却死死盯着御阶之上的龙椅方向，里面凝固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或无法理解的东西。
大片暗红的血泊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浸透了他深青色的官袍，也染红了周围光洁如镜的金砖。
那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围在尸体旁，却无人敢上前触碰，脸色煞白如纸。
林之遥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清癯儒雅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凝重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
他垂着手，袖口处似乎也沾染了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
看到沈玉京进来，他立刻躬身行礼，声音沉痛：“娘娘…曹御史他…一时激愤，竟…竟以死明志！
微臣等…回天乏术。”
以死明志？
沈玉京的目光如同冰锥，缓缓扫过林之遥低垂的脸，又落回曹如铁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
她一步步走向那根染血的蟠龙柱，玄色的凤履踏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凝滞的血泊边缘。
她停在那片刺目的暗红前，离曹如铁扭曲的尸体只有一步之遥。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她体内的母蛊再次躁动。
她强忍着翻腾的气血，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审视着柱身上的血迹轨迹、曹如铁额头撞击的着力点、他身体倒伏的方向…以及那双凝固着惊骇的眼睛所望向的地方——御阶之上，空空荡荡的龙椅。
不对！
曹如铁虽然迂腐顽固，但绝非一时激愤就会轻易寻死之人！
他今日撞柱，必有缘由！
而且，他最后看向龙椅的眼神…那里面不是对皇权的敬畏或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极度骇然的东西！
沈玉京缓缓蹲下身，不顾凤袍下摆可能沾染的血污。
她伸出戴着护甲的手指，并未去触碰曹如铁的尸体，而是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拈起了他散落在血泊旁边、沾着血的一小撮花白头发。
发丝间，似乎还夹杂着几粒极其细微的、金红色的…粉末？
她凑近细看。
那粉末颗粒极小，呈不规则晶体状，在殿内光线照射下，折射出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红色光泽，如同碾碎了的细小宝石粉末，又或者…某种特殊的矿石？
这绝不是金銮殿金砖或蟠龙柱上该有的东西！
沈玉京的心猛地一沉。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几粒微不可察的金红色粉末捻在指尖，用一方干净的素帕小心包好，收入袖中。
随即，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西周，最终定格在离曹如铁尸体不远处的金砖地面上——那里，似乎有几块金砖的缝隙里，散落着一些更细碎的、颜色更深的褐色残渣？
她站起身，走到那处。
蹲下，仔细查看。
那褐色残渣质地粗糙，带着浓重的、熟悉的苦涩药味。
是药渣！
而且是被反复熬煮、几乎失去所有药性的、干涸凝固的药渣！
它们散落在金砖的缝隙里，显然是在曹如铁撞柱前就存在的，甚至可能…是被他踩在脚下带进来的？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沈玉京的脑海！
曹如铁今日上朝前，必定接触过什么！
这金红色的粉末，这散落的药渣…还有他临死前望向龙椅那惊骇的眼神…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他发现了什么！
一个足以让他震惊到失去理智、甚至不惜以死来警示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先帝有关？！
沈玉京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首首射向御阶之上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那空荡荡的座位，此刻在她眼中仿佛盘踞着无形的恶魔。
她缓缓站起身。
玄色凤袍在死寂的金銮殿中无风自动，如同展开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旌旗。
沾着曹如铁血迹的护甲指尖，轻轻拂过蟠龙柱上那道狰狞的血痕，留下几道模糊的暗红印记。
她转身，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林之遥那张写满“沉痛”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令人胆寒的平静和不容置疑的威压：“林太医。”
林之遥立刻躬身：“微臣在。”
沈玉京沾着血的手指，缓缓指向地上那片散落的褐色药渣，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薄而出的风暴。
“去查。”
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风。
“给本宫查清楚，这些药渣…究竟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