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壑微光
第4章 尴尬与摩擦
第二天晚上差五分七点，图书馆三楼的小组讨论区灯火通明。
与阅览区的绝对安静不同，这里允许低声交谈，一个个半开放的隔间里，散坐着不少正在进行小组讨论的学生，空气中嗡嗡着压低的说话声和偶尔翻动纸张的响动。
沈清夜己经坐在了一个靠里的隔间。
他面前整齐地摊开着《社会调查研究方法》的教材、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他甚至己经罗列了几个可能值得研究的社会热点方向，并简单标注了其可行性和可能涉及的调研方法。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七点整。
隔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苏婉晴和刘博文还没到，而那个最让他觉得不靠谱的凌曜，果然也没出现。
沈清夜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自己列出的提纲，用笔尖在其中一项上轻轻点了点，似乎在评估其最优解。
对他而言，等待的时间也可以被有效利用起来。
七点零三分，苏婉晴小跑着过来了，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下课差点没找到地方！”
她看到只有沈清夜一人，愣了一下，“啊…他们还没来啊？”
“嗯。”
沈清夜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几乎就在同时，刘博文也气喘吁吁地到了，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内向的男生：“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们也刚到。”
苏婉晴笑着打圆场，顺势坐了下来。
沈清夜的目光掠过他们，看向入口方向，那里依旧没有那个惹眼的身影。
他沉默地拿出手机。
七点零八分。
沈清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正准备给凌曜发信息。
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带着一丝微喘。
“哟，都到了啊？
没迟到吧？”
凌曜的声音响起，带着他惯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随意腔调。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头发似乎刚被风吹过，有些凌乱，却莫名增添了几分不羁的少年气。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很自然地走到隔间里唯一空着的座位坐下——正好在沈清夜的对面。
一股淡淡的、运动沐浴露的清爽味道随着他的动作票散过来，与周围的书卷气格格不入。
沈清夜抬起眼，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到凌曜脸上，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你迟到了八分钟。”
他陈述事实，没有质问，却比质问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凌曜拧瓶盖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扯开一个笑容，大大咧咧地：“哎呀，从球场过来有点远，不好意思啊，学霸同志。”
他特意加重了“学霸”两个字，听起来不像尊敬，反倒有点像调侃。
苏婉晴赶紧再次打圆场：“没事没事，人也齐了，我们快开始吧！
沈同学，你好像己经有想法了？”
她聪明地把话题引向正轨。
沈清夜收回目光，不再看凌曜，将面前的笔记本转向大家：“我初步想了几个方向。
一是大学生对于‘躺平’文化的认知与态度；二是校园内外卖包装垃圾处理的现状与优化调查；三是新媒体短视频对大学生消费观的影响。
这三个话题目前都比较热门，且便于在校园内收集数据。”
他的表述清晰简洁，逻辑严密。
“哇，你都想了这么多了！”
苏婉晴惊叹道，“我觉得都挺好的哎，第二个环保话题感觉更有意义一点？”
她看向凌曜和刘博文，“你们觉得呢？”
刘博文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我…我都行，看你们。”
凌曜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矿泉水瓶身，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他扫了一眼沈清夜列出的那几个“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选题，心里莫名有点抵触。
这种一板一眼的风格，太符合他对沈清夜的预期了，无趣。
“都还行吧，”凌曜懒洋洋地开口，“不过是不是太…严肃了点？
咱们这是小组作业，又不是真要去拿诺贝尔社会奖。
搞点有意思的不好吗？”
沈清夜看向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询问：“比如？”
“比如啊，”凌曜来了点兴致，身体前倾，“调查一下咱们学校男生女生对于‘姐狗恋’的接受度？
或者，不同专业的学生脱单率对比？
再不然，学校周边哪家网吧最受欢迎？
多接地气啊，保证问卷好发！”
隔间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苏婉晴憋着笑，脸有点红。
刘博文则尴尬地低下了头。
沈清夜的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他看着凌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胡绞蛮缠的异类：“这些选题缺乏学术价值，导向性不明确，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一些，“最后一个涉及商业调查，不符合课程要求。”
他的否定干脆利落，不留丝毫情面。
凌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活跃下气氛，没想到对方这么首接地驳斥回来，还是用那种“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语气。
“怎么就没价值了？
这不是挺反映当代大学生真实生活的吗？”
凌曜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敲着瓶身的手指停了，“非得研究那些苦大仇深的才叫有价值？”
“学术调研不是街头八卦。”
沈清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锥一样，“需要严谨的设计和有意义的研究目标。
你提出的选题过于娱乐化和片面，无法支撑起一份合格的报告。”
“娱乐化？
呵，”凌曜嗤笑一声，“合着就你的选题高大上？
调查研究就不能有趣了？
死气沉沉的报告写出来谁看？”
“调研报告的首要目的是呈现研究结果，而非追求‘有趣’。”
沈清夜分毫不让，“如果你的目的是后者，或许选错了课程。”
火药味瞬间在小小的隔间里弥漫开来。
苏婉晴紧张地看着两人，赶紧插话：“哎呀，你们两个别争了嘛…其实…其实我觉得沈同学的选题更稳妥，凌曜的想法嘛…可以当做补充参考？
或者我们折中一下？”
刘博文在一旁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椅子里。
凌曜心里那股火彻底被点着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本正经、仿佛永远正确的说教。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行行行，您厉害，您专业，您说了算。”
他语气冲得很，带着明显的嘲讽，“反正我也就想混个及格。
你们定吧，定好了通知我该干嘛就行，反正我‘不严谨’。”
他说完，根本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拿起那瓶水，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凌曜！”
苏婉晴着急地喊了一声，但凌曜根本没回头，很快消失在讨论区的入口。
隔间里陷入一种极度尴尬的寂静。
苏婉晴无奈地看向沈清夜：“沈同学…他可能就是随口开玩笑的，你别太在意…”沈清夜看着凌曜消失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似乎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他收回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笔记本，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继续吧。”
他说，“我们从这三个选题里表决确定一个。
我个人倾向于第二个，环保议题。”
他的冷静和理智，在此刻显得近乎冷漠。
苏婉晴和刘博文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但也只好重新坐好。
讨论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勉强继续进行下去。
沈清夜逻辑清晰地分析着每个选题的优劣，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然而，在笔记本的空白处，无人看见的地方，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L”字母，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
但随即，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而用力地将那个字母涂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黑色墨团。
他面无表情地翻过这一页，开始记录苏婉晴关于问卷设计的提议，仿佛那个墨团从未存在过。
与阅览区的绝对安静不同，这里允许低声交谈，一个个半开放的隔间里，散坐着不少正在进行小组讨论的学生，空气中嗡嗡着压低的说话声和偶尔翻动纸张的响动。
沈清夜己经坐在了一个靠里的隔间。
他面前整齐地摊开着《社会调查研究方法》的教材、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他甚至己经罗列了几个可能值得研究的社会热点方向，并简单标注了其可行性和可能涉及的调研方法。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七点整。
隔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苏婉晴和刘博文还没到，而那个最让他觉得不靠谱的凌曜，果然也没出现。
沈清夜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自己列出的提纲，用笔尖在其中一项上轻轻点了点，似乎在评估其最优解。
对他而言，等待的时间也可以被有效利用起来。
七点零三分，苏婉晴小跑着过来了，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下课差点没找到地方！”
她看到只有沈清夜一人，愣了一下，“啊…他们还没来啊？”
“嗯。”
沈清夜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几乎就在同时，刘博文也气喘吁吁地到了，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内向的男生：“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们也刚到。”
苏婉晴笑着打圆场，顺势坐了下来。
沈清夜的目光掠过他们，看向入口方向，那里依旧没有那个惹眼的身影。
他沉默地拿出手机。
七点零八分。
沈清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正准备给凌曜发信息。
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带着一丝微喘。
“哟，都到了啊？
没迟到吧？”
凌曜的声音响起，带着他惯有的、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随意腔调。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头发似乎刚被风吹过，有些凌乱，却莫名增添了几分不羁的少年气。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很自然地走到隔间里唯一空着的座位坐下——正好在沈清夜的对面。
一股淡淡的、运动沐浴露的清爽味道随着他的动作票散过来，与周围的书卷气格格不入。
沈清夜抬起眼，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到凌曜脸上，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你迟到了八分钟。”
他陈述事实，没有质问，却比质问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凌曜拧瓶盖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扯开一个笑容，大大咧咧地：“哎呀，从球场过来有点远，不好意思啊，学霸同志。”
他特意加重了“学霸”两个字，听起来不像尊敬，反倒有点像调侃。
苏婉晴赶紧再次打圆场：“没事没事，人也齐了，我们快开始吧！
沈同学，你好像己经有想法了？”
她聪明地把话题引向正轨。
沈清夜收回目光，不再看凌曜，将面前的笔记本转向大家：“我初步想了几个方向。
一是大学生对于‘躺平’文化的认知与态度；二是校园内外卖包装垃圾处理的现状与优化调查；三是新媒体短视频对大学生消费观的影响。
这三个话题目前都比较热门，且便于在校园内收集数据。”
他的表述清晰简洁，逻辑严密。
“哇，你都想了这么多了！”
苏婉晴惊叹道，“我觉得都挺好的哎，第二个环保话题感觉更有意义一点？”
她看向凌曜和刘博文，“你们觉得呢？”
刘博文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我…我都行，看你们。”
凌曜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矿泉水瓶身，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他扫了一眼沈清夜列出的那几个“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选题，心里莫名有点抵触。
这种一板一眼的风格，太符合他对沈清夜的预期了，无趣。
“都还行吧，”凌曜懒洋洋地开口，“不过是不是太…严肃了点？
咱们这是小组作业，又不是真要去拿诺贝尔社会奖。
搞点有意思的不好吗？”
沈清夜看向他，镜片后的目光带着询问：“比如？”
“比如啊，”凌曜来了点兴致，身体前倾，“调查一下咱们学校男生女生对于‘姐狗恋’的接受度？
或者，不同专业的学生脱单率对比？
再不然，学校周边哪家网吧最受欢迎？
多接地气啊，保证问卷好发！”
隔间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苏婉晴憋着笑，脸有点红。
刘博文则尴尬地低下了头。
沈清夜的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他看着凌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胡绞蛮缠的异类：“这些选题缺乏学术价值，导向性不明确，而且，”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一些，“最后一个涉及商业调查，不符合课程要求。”
他的否定干脆利落，不留丝毫情面。
凌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活跃下气氛，没想到对方这么首接地驳斥回来，还是用那种“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语气。
“怎么就没价值了？
这不是挺反映当代大学生真实生活的吗？”
凌曜的语气也硬了起来，敲着瓶身的手指停了，“非得研究那些苦大仇深的才叫有价值？”
“学术调研不是街头八卦。”
沈清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锥一样，“需要严谨的设计和有意义的研究目标。
你提出的选题过于娱乐化和片面，无法支撑起一份合格的报告。”
“娱乐化？
呵，”凌曜嗤笑一声，“合着就你的选题高大上？
调查研究就不能有趣了？
死气沉沉的报告写出来谁看？”
“调研报告的首要目的是呈现研究结果，而非追求‘有趣’。”
沈清夜分毫不让，“如果你的目的是后者，或许选错了课程。”
火药味瞬间在小小的隔间里弥漫开来。
苏婉晴紧张地看着两人，赶紧插话：“哎呀，你们两个别争了嘛…其实…其实我觉得沈同学的选题更稳妥，凌曜的想法嘛…可以当做补充参考？
或者我们折中一下？”
刘博文在一旁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椅子里。
凌曜心里那股火彻底被点着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本正经、仿佛永远正确的说教。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行行行，您厉害，您专业，您说了算。”
他语气冲得很，带着明显的嘲讽，“反正我也就想混个及格。
你们定吧，定好了通知我该干嘛就行，反正我‘不严谨’。”
他说完，根本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拿起那瓶水，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凌曜！”
苏婉晴着急地喊了一声，但凌曜根本没回头，很快消失在讨论区的入口。
隔间里陷入一种极度尴尬的寂静。
苏婉晴无奈地看向沈清夜：“沈同学…他可能就是随口开玩笑的，你别太在意…”沈清夜看着凌曜消失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似乎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他收回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笔记本，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继续吧。”
他说，“我们从这三个选题里表决确定一个。
我个人倾向于第二个，环保议题。”
他的冷静和理智，在此刻显得近乎冷漠。
苏婉晴和刘博文对视一眼，都有些无措，但也只好重新坐好。
讨论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勉强继续进行下去。
沈清夜逻辑清晰地分析着每个选题的优劣，仿佛完全不受影响。
然而，在笔记本的空白处，无人看见的地方，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L”字母，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
但随即，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而用力地将那个字母涂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黑色墨团。
他面无表情地翻过这一页，开始记录苏婉晴关于问卷设计的提议，仿佛那个墨团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