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龙司之洪武残案
第2章 验妖录
临时搭建的验尸棚里弥漫着硝石和醋混合的刺鼻气味。
沈焕用布巾掩住口鼻，油灯的光亮在湿冷的空气中摇曳，将三具覆着白布的尸体轮廓映在棚布上，如同起伏的山峦。
"总旗大人，都准备好了。
"陈三捧着铜盆站在一旁，盆中热水蒸腾起白雾。
老赵正往炭盆里添着银骨炭，火星噼啪作响。
沈焕褪下被雨水浸透的外袍，露出内里深青色的贴里，腰间悬挂的鎏金铜牌在火光下泛着暗芒。
"先验张老三。
"沈焕从行囊中取出油布包裹的器具，一一排开：银针、竹镊、薄刃小刀、几方素绢，最后是一本蓝布封皮的册子——《妖案录》，封面上烫金的龙纹己经有些斑驳。
周岩掀开帐帘进来时带进一阵冷风，他身后还跟着个佝偻身影，穿着钦天监的青色官服，面白无须，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位是钦天监漏刻博士杜衡。
"周岩介绍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新挂的压胜钱——沈焕注意到那铜钱竟是反常地反面朝外，"来协助验看罗盘。
"沈焕微微颔首，目光却停留在周岩头顶。
不知是否灯影摇曳的错觉，他竟看到一缕灰雾盘绕在周岩的发冠上方，形如细蛇。
他眨了眨眼，灰雾又消失不见。
"开始吧。
"白布掀开，张老三青白的尸体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腹部的伤口边缘己经泛出紫黑色，垂落的肠管像条僵死的灰蛇。
沈焕戴上素布手套，先探了探尸身温度。
"戌时三刻遇害，不到两个时辰。
"他翻开《妖案录》，对照其中图示检查尸体七窍，"目赤，舌根有黑线，符合妖气侵体的症状。
"老赵递上银针，沈焕将针尖探入死者喉间，停留片刻后取出。
针尖赫然变成了青黑色。
"验妖印。
"杜衡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尸体左胸——那处七芒星烙痕正在灯光下渗出细密的血珠。
沈焕心头一跳。
他翻开《妖案录》中"妖印辨"一节，果然找到相同图案："七曜夺魂印，白莲教余孽所用，中印者三魂去二..."话音未落，杜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出个青铜罗盘，正是从张老三尸体上取下的那个。
罗盘落地发出清脆声响，沈焕弯腰去捡时，发现盘底刻着八个蝇头小字：“白莲照夜 洪武归天”"这是..."沈焕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又闪过那座道观的模糊影像。
杜衡一把抢过罗盘，动作快得不似老人："邪物！
当以黑狗血浸泡..."话未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沈焕身后，"小心！
"沈焕猛回头，只见张老三的尸体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剧烈抽搐起来，腹腔内发出"咕噜"怪响。
周岩的绣春刀己经出鞘三寸，刀刃映着跳动的火光。
"按住他！
"沈焕喝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纸贴在尸体额头。
陈三和老赵一左一右压住尸体双臂，触手处却传来诡异的蠕动感——尸体的肌肉在皮下波浪般起伏。
沈焕咬破指尖，在尸体胸口迅速画了个血符。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尸身猛地一挺，从口鼻中喷出股黑烟，在空中凝成莲花形状，良久才散。
帐内一片死寂，只余炭火噼啪声。
沈焕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他看向周岩，却发现百户大人头顶的灰雾又出现了，这次更加浓重，隐约形成个模糊的人脸形状。
"硝石拓印。
"沈焕定了定神，示意陈三取来预备好的硝石粉和桑皮纸。
他将纸覆在尸体胸口的烙痕上，轻轻撒上硝石粉，再以掌心按压。
当纸张揭下时，七芒星图案清晰地拓印在了纸上，每个尖角处都有个极小的莲花标记。
沈焕将拓印收入《妖案录》中夹好，又取银针探入死者指甲缝，挑出那抹蓝色染料。
"确是织造局的靛蓝。
"杜衡凑近看了看，鼻子抽动着，"还混着龙涎香的味道，这是御用之物。
"沈焕心头微动。
他取来另一张桑皮纸，将染料小心刮到纸上包好，却在折叠时发现纸背透出奇怪的纹路——对着灯光看去，染料中竟混着些金色微粒。
"金粉？
"周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呼吸喷在他耳畔。
沈焕下意识侧身避开，却见周岩腰间那枚反挂的压胜钱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寻常压胜钱多是"天下太平"字样朝外，周岩这枚却将背面的八卦图案露在外面。
"大人这压胜钱..."沈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岩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锐利，拇指按在刀镡上的动作充满了警告意味。
"继续验。
"周岩退后一步，灰雾在他头顶盘旋不散。
沈焕转向第二具尸体——是昨日在城南发现的书院学子。
掀开白布，露出张年轻得令人心痛的脸，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眉心却有个黑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件贯穿。
"和前西个一样。
"老赵递上验尸单，"脑后入，眉心出，伤口有灼烧痕迹。
"沈焕检查学子双手，发现指甲缝里同样有蓝色残留。
当他用银针探查伤口时，针尖突然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用力拔出后，针尖上沾着些黑色粉末。
"硝石。
"杜衡凑近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不对...混了硫磺和...人骨灰。
"沈焕心头一震。
他翻开《妖案录》"法器篇"，果然找到类似记载："破魂钉，以硝磺裹尸灰制成，可钉人魂魄...""看这里。
"陈三突然指着学子左耳后，那里有个极小的红点，周围皮肤呈放射状龟裂。
沈焕用竹镊轻轻拨开，竟挑出半截银针——针上刻着细如发丝的莲花纹。
"针灸用的银针？
"老赵疑惑道。
"太医院的针。
"周岩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上月太医院报失了一批银针。
"沈焕与周岩目光相接，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太医院、织造局、钦天监...这些本不相干的衙门，如今却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验到第三具尸体时，沈焕的视线己经开始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疲劳所致——周岩头顶的灰雾越来越浓，现在己经能清晰看出是个闭目的人脸，五官竟与周岩有七分相似。
"总旗大人不舒服？
"杜衡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沈焕转头，正对上老头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呈现出诡异的竖条形。
"无妨。
"沈焕强自镇定，掀开最后一具尸体的白布。
是个游方道士，浑身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胸口同样有七芒星烙痕，但己经结痂。
当沈焕检查道士右手时，发现食指和中指指尖有灼烧痕迹，指甲缝里嵌着些黑色物质。
他用小刀轻轻刮取，放在灯下细看——是烧焦的纸灰，隐约可见残存的朱砂符印。
"他死前在画符。
"杜衡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些纸灰，"这是...镇魂符！
他想封住什么！
"沈焕翻开道士的衣领，在颈后发现个奇怪的刺青：圆圈内套着七芒星，与罗盘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刺青边缘己经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七曜星图。
"杜衡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恐惧，"他们回来了...白莲教的七曜使者..."话音未落，帐外突然狂风大作，油灯剧烈摇晃起来。
沈焕怀中的罗盘突然变得滚烫，隔着衣物都能感到灼热。
他掏出来一看，人骨指针正疯狂旋转，最后指向——周岩。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岩面色阴晴不定，右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沈焕的视线突然穿透了周岩的身体——他看到了周岩怀中藏着的一封火漆密信，漆印上是朵盛开的莲花。
这幻觉转瞬即逝。
沈焕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正常，但周岩头顶的灰雾人脸却睁开了眼睛，对他露出个诡异的微笑。
"今夜到此为止。
"周岩突然说道，声音出奇地平静，"尸体暂存义庄，明日再验。
"沈焕低头称是，却在收拾器具时悄悄将那张染有金色微粒的桑皮纸藏进了袖中。
当他再次抬头时，正对上杜衡意味深长的目光——老头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绿光。
"小心灰雾。
"杜衡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枯瘦的手指在沈焕掌心画了个七芒星，"当龙瞳完全睁开时，你才能看见真相。
"帐外，雨又下了起来。
沈焕用布巾掩住口鼻，油灯的光亮在湿冷的空气中摇曳，将三具覆着白布的尸体轮廓映在棚布上，如同起伏的山峦。
"总旗大人，都准备好了。
"陈三捧着铜盆站在一旁，盆中热水蒸腾起白雾。
老赵正往炭盆里添着银骨炭，火星噼啪作响。
沈焕褪下被雨水浸透的外袍，露出内里深青色的贴里，腰间悬挂的鎏金铜牌在火光下泛着暗芒。
"先验张老三。
"沈焕从行囊中取出油布包裹的器具，一一排开：银针、竹镊、薄刃小刀、几方素绢，最后是一本蓝布封皮的册子——《妖案录》，封面上烫金的龙纹己经有些斑驳。
周岩掀开帐帘进来时带进一阵冷风，他身后还跟着个佝偻身影，穿着钦天监的青色官服，面白无须，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位是钦天监漏刻博士杜衡。
"周岩介绍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新挂的压胜钱——沈焕注意到那铜钱竟是反常地反面朝外，"来协助验看罗盘。
"沈焕微微颔首，目光却停留在周岩头顶。
不知是否灯影摇曳的错觉，他竟看到一缕灰雾盘绕在周岩的发冠上方，形如细蛇。
他眨了眨眼，灰雾又消失不见。
"开始吧。
"白布掀开，张老三青白的尸体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腹部的伤口边缘己经泛出紫黑色，垂落的肠管像条僵死的灰蛇。
沈焕戴上素布手套，先探了探尸身温度。
"戌时三刻遇害，不到两个时辰。
"他翻开《妖案录》，对照其中图示检查尸体七窍，"目赤，舌根有黑线，符合妖气侵体的症状。
"老赵递上银针，沈焕将针尖探入死者喉间，停留片刻后取出。
针尖赫然变成了青黑色。
"验妖印。
"杜衡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尸体左胸——那处七芒星烙痕正在灯光下渗出细密的血珠。
沈焕心头一跳。
他翻开《妖案录》中"妖印辨"一节，果然找到相同图案："七曜夺魂印，白莲教余孽所用，中印者三魂去二..."话音未落，杜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出个青铜罗盘，正是从张老三尸体上取下的那个。
罗盘落地发出清脆声响，沈焕弯腰去捡时，发现盘底刻着八个蝇头小字：“白莲照夜 洪武归天”"这是..."沈焕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又闪过那座道观的模糊影像。
杜衡一把抢过罗盘，动作快得不似老人："邪物！
当以黑狗血浸泡..."话未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沈焕身后，"小心！
"沈焕猛回头，只见张老三的尸体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剧烈抽搐起来，腹腔内发出"咕噜"怪响。
周岩的绣春刀己经出鞘三寸，刀刃映着跳动的火光。
"按住他！
"沈焕喝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纸贴在尸体额头。
陈三和老赵一左一右压住尸体双臂，触手处却传来诡异的蠕动感——尸体的肌肉在皮下波浪般起伏。
沈焕咬破指尖，在尸体胸口迅速画了个血符。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尸身猛地一挺，从口鼻中喷出股黑烟，在空中凝成莲花形状，良久才散。
帐内一片死寂，只余炭火噼啪声。
沈焕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他看向周岩，却发现百户大人头顶的灰雾又出现了，这次更加浓重，隐约形成个模糊的人脸形状。
"硝石拓印。
"沈焕定了定神，示意陈三取来预备好的硝石粉和桑皮纸。
他将纸覆在尸体胸口的烙痕上，轻轻撒上硝石粉，再以掌心按压。
当纸张揭下时，七芒星图案清晰地拓印在了纸上，每个尖角处都有个极小的莲花标记。
沈焕将拓印收入《妖案录》中夹好，又取银针探入死者指甲缝，挑出那抹蓝色染料。
"确是织造局的靛蓝。
"杜衡凑近看了看，鼻子抽动着，"还混着龙涎香的味道，这是御用之物。
"沈焕心头微动。
他取来另一张桑皮纸，将染料小心刮到纸上包好，却在折叠时发现纸背透出奇怪的纹路——对着灯光看去，染料中竟混着些金色微粒。
"金粉？
"周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呼吸喷在他耳畔。
沈焕下意识侧身避开，却见周岩腰间那枚反挂的压胜钱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寻常压胜钱多是"天下太平"字样朝外，周岩这枚却将背面的八卦图案露在外面。
"大人这压胜钱..."沈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岩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锐利，拇指按在刀镡上的动作充满了警告意味。
"继续验。
"周岩退后一步，灰雾在他头顶盘旋不散。
沈焕转向第二具尸体——是昨日在城南发现的书院学子。
掀开白布，露出张年轻得令人心痛的脸，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眉心却有个黑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件贯穿。
"和前西个一样。
"老赵递上验尸单，"脑后入，眉心出，伤口有灼烧痕迹。
"沈焕检查学子双手，发现指甲缝里同样有蓝色残留。
当他用银针探查伤口时，针尖突然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用力拔出后，针尖上沾着些黑色粉末。
"硝石。
"杜衡凑近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不对...混了硫磺和...人骨灰。
"沈焕心头一震。
他翻开《妖案录》"法器篇"，果然找到类似记载："破魂钉，以硝磺裹尸灰制成，可钉人魂魄...""看这里。
"陈三突然指着学子左耳后，那里有个极小的红点，周围皮肤呈放射状龟裂。
沈焕用竹镊轻轻拨开，竟挑出半截银针——针上刻着细如发丝的莲花纹。
"针灸用的银针？
"老赵疑惑道。
"太医院的针。
"周岩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上月太医院报失了一批银针。
"沈焕与周岩目光相接，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
太医院、织造局、钦天监...这些本不相干的衙门，如今却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验到第三具尸体时，沈焕的视线己经开始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疲劳所致——周岩头顶的灰雾越来越浓，现在己经能清晰看出是个闭目的人脸，五官竟与周岩有七分相似。
"总旗大人不舒服？
"杜衡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沈焕转头，正对上老头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呈现出诡异的竖条形。
"无妨。
"沈焕强自镇定，掀开最后一具尸体的白布。
是个游方道士，浑身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胸口同样有七芒星烙痕，但己经结痂。
当沈焕检查道士右手时，发现食指和中指指尖有灼烧痕迹，指甲缝里嵌着些黑色物质。
他用小刀轻轻刮取，放在灯下细看——是烧焦的纸灰，隐约可见残存的朱砂符印。
"他死前在画符。
"杜衡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些纸灰，"这是...镇魂符！
他想封住什么！
"沈焕翻开道士的衣领，在颈后发现个奇怪的刺青：圆圈内套着七芒星，与罗盘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刺青边缘己经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七曜星图。
"杜衡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恐惧，"他们回来了...白莲教的七曜使者..."话音未落，帐外突然狂风大作，油灯剧烈摇晃起来。
沈焕怀中的罗盘突然变得滚烫，隔着衣物都能感到灼热。
他掏出来一看，人骨指针正疯狂旋转，最后指向——周岩。
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岩面色阴晴不定，右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沈焕的视线突然穿透了周岩的身体——他看到了周岩怀中藏着的一封火漆密信，漆印上是朵盛开的莲花。
这幻觉转瞬即逝。
沈焕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正常，但周岩头顶的灰雾人脸却睁开了眼睛，对他露出个诡异的微笑。
"今夜到此为止。
"周岩突然说道，声音出奇地平静，"尸体暂存义庄，明日再验。
"沈焕低头称是，却在收拾器具时悄悄将那张染有金色微粒的桑皮纸藏进了袖中。
当他再次抬头时，正对上杜衡意味深长的目光——老头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绿光。
"小心灰雾。
"杜衡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枯瘦的手指在沈焕掌心画了个七芒星，"当龙瞳完全睁开时，你才能看见真相。
"帐外，雨又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