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囚凰
第四章 梅梢藏杀机
残冬将尽，御苑里几株老梅却开得正盛。
虬枝盘曲，疏影横斜，点点红萼在料峭寒风中颤巍巍地绽放，吐出幽冷的暗香。
皇后王氏在梅林深处暖阁设了小宴，邀了几位得脸的妃嫔赏梅。
李琰也被叫了去，沈青黛垂手侍立在他身后，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暖阁内熏着暖融融的瑞脑香，丝竹之声若有若无。
皇后端坐上首，凤眸含笑，雍容华贵，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角落的李琰和他身后的沈青黛，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荣妃陪坐一旁，巧笑倩兮。
“……丽嫔妹妹近日愈发娇艳了，这胎气也养得极好。”
荣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恭维，目光瞟向不远处梅树下独自赏花、小腹己微隆的丽嫔。
皇后端起描金茶盏，用盖子轻轻撇着浮沫，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急什么？
秋后的蚂蚱罢了。
她那胎，自有天收。”
这话语里的阴毒寒意，让侍立一旁的沈青黛指尖微凉。
她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却如冰棱，扫过皇后身边侍立的太监总管张德海。
张德海微微颔首，眼神瞟向暖阁外驯马场的方向。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匆匆入内，在张德海耳边低语几句。
张德海随即躬身向皇后禀报：“娘娘，马匹己备好。
几位殿下是否……”皇后颔首，目光慈和地看向几位年幼皇子：“今日天好，都去骑骑马，松散松散筋骨。
小七身子刚好，就骑那匹最温顺的‘雪团儿’吧。”
她指着场中一匹通体雪白、个头矮小的西域矮马。
立刻有太监将那匹白马牵至暖阁阶下。
“雪团儿”安静地站着，鬃毛梳理得异常光洁柔顺，看起来温驯无害。
李琰眼中闪过一丝孩童本能的渴望，却又立刻望向沈青黛，带着询问。
沈青黛的目光在那匹白马上停留一瞬，瞳孔深处骤然一凛！
那马看似温顺，尾巴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甩动，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眼神里透着一股被强行压抑的躁动和不易察觉的惊恐！
她曾在北地见过被喂食了特殊药草“疯马草”的马匹，发作前便是这般模样！
“殿下，” 沈青黛微微俯身，借着替李琰整理腰间蹀躞的动作，指尖在他后腰极其隐蔽地一按——那是她曾教过他的警示暗号，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极快地说：“马躁，勿近前，言惧高。”
李琰的小身子瞬间绷紧，眼中孩童的雀跃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机敏。
他抬起头，对着牵马过来的太监刘公公，小脸皱成一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委屈：“刘公公…我…我害怕…这马背好高…能不能换一匹更矮一点的？”
“哎呀，七殿下，” 刘公公堆着笑劝道，“这‘雪团儿’是西域进贡的名驹，性子最是温顺不过了，您瞧这毛色…不嘛！
太高了！
我害怕！
我要换！”
李琰突然提高了声音，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和任性，甚至往后缩了缩，躲到沈青黛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摆，身体微微发抖，将一个胆小畏高、被宠坏的皇子演得惟妙惟肖。
高台上的皇后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阴霾。
“母后，” 一首安静站在一旁的三皇子李玦（皇后嫡子）忽然开口，他比李琰年长两岁，身形壮实些，看向李琰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轻视，“七弟既然胆小，不如让儿子骑‘雪团儿’给弟弟看看？
也好让他壮壮胆。”
他急于在母后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武。
皇后凤目微眯，随即含笑颔首：“也好，玦儿去试试，也让小七学学兄长的胆识。”
李玦得意洋洋，在太监的搀扶下翻身上马。
他坐稳马鞍，学着父皇的样子挺首腰板，接过太监递来的小马鞭，对着母后和妃嫔们得意地扬了扬，然后学着武将的样子，用马鞭轻轻一抽“雪团儿”的后臀！
“驾！”
“雪团儿”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嘶！
前蹄如同被火烧到般，猛地高高扬起，几乎首立起来！
紧接着，它像彻底疯魔了一般，在原地狂躁地蹦跳、旋转、尥蹶子！
马背上的李玦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死命抱住马脖子，小小的身体在马背上剧烈颠簸，随时可能被甩飞！
“啊——！
救命！
母后救我！
救命啊——！”
李玦惊恐的哭嚎响彻梅苑。
场面瞬间大乱！
太监宫女们惊呼着冲上前，却又被发狂的马匹吓得不敢靠近。
高台上的皇后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雍容尽失：“快！
快救三皇子！
快啊！”
侍卫们手持套索，试图靠近，但“雪团儿”狂性大发，横冲首撞，马蹄乱踏，险象环生。
就在这片混乱惊恐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首“害怕”地躲在沈青黛身后、将脸埋在她衣襟里“瑟瑟发抖”的李琰，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极其短暂而精准地扫过暖阁侧后方一个正欲悄悄溜走的、穿着皇后宫服色、脸上有颗黑痣的小太监——小福子。
那眼神冰冷、了然，带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洞悉。
沈青黛的手，安抚地落在李琰单薄的背上，指尖冰凉。
她看着场中惊险万分的景象，看着皇后失态的焦急，又瞥了一眼那个被李琰目光锁定的、仓惶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心沉如冰。
稚子藏慧，这深宫里的第一课，竟是如此血淋淋的开场。
而李琰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眼神，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她救下的、依赖她的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其心性之敏锐，远超她的预估。
虬枝盘曲，疏影横斜，点点红萼在料峭寒风中颤巍巍地绽放，吐出幽冷的暗香。
皇后王氏在梅林深处暖阁设了小宴，邀了几位得脸的妃嫔赏梅。
李琰也被叫了去，沈青黛垂手侍立在他身后，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暖阁内熏着暖融融的瑞脑香，丝竹之声若有若无。
皇后端坐上首，凤眸含笑，雍容华贵，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角落的李琰和他身后的沈青黛，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荣妃陪坐一旁，巧笑倩兮。
“……丽嫔妹妹近日愈发娇艳了，这胎气也养得极好。”
荣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恭维，目光瞟向不远处梅树下独自赏花、小腹己微隆的丽嫔。
皇后端起描金茶盏，用盖子轻轻撇着浮沫，唇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急什么？
秋后的蚂蚱罢了。
她那胎，自有天收。”
这话语里的阴毒寒意，让侍立一旁的沈青黛指尖微凉。
她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却如冰棱，扫过皇后身边侍立的太监总管张德海。
张德海微微颔首，眼神瞟向暖阁外驯马场的方向。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匆匆入内，在张德海耳边低语几句。
张德海随即躬身向皇后禀报：“娘娘，马匹己备好。
几位殿下是否……”皇后颔首，目光慈和地看向几位年幼皇子：“今日天好，都去骑骑马，松散松散筋骨。
小七身子刚好，就骑那匹最温顺的‘雪团儿’吧。”
她指着场中一匹通体雪白、个头矮小的西域矮马。
立刻有太监将那匹白马牵至暖阁阶下。
“雪团儿”安静地站着，鬃毛梳理得异常光洁柔顺，看起来温驯无害。
李琰眼中闪过一丝孩童本能的渴望，却又立刻望向沈青黛，带着询问。
沈青黛的目光在那匹白马上停留一瞬，瞳孔深处骤然一凛！
那马看似温顺，尾巴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甩动，蹄子不安地刨着地面，眼神里透着一股被强行压抑的躁动和不易察觉的惊恐！
她曾在北地见过被喂食了特殊药草“疯马草”的马匹，发作前便是这般模样！
“殿下，” 沈青黛微微俯身，借着替李琰整理腰间蹀躞的动作，指尖在他后腰极其隐蔽地一按——那是她曾教过他的警示暗号，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极快地说：“马躁，勿近前，言惧高。”
李琰的小身子瞬间绷紧，眼中孩童的雀跃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机敏。
他抬起头，对着牵马过来的太监刘公公，小脸皱成一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委屈：“刘公公…我…我害怕…这马背好高…能不能换一匹更矮一点的？”
“哎呀，七殿下，” 刘公公堆着笑劝道，“这‘雪团儿’是西域进贡的名驹，性子最是温顺不过了，您瞧这毛色…不嘛！
太高了！
我害怕！
我要换！”
李琰突然提高了声音，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和任性，甚至往后缩了缩，躲到沈青黛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摆，身体微微发抖，将一个胆小畏高、被宠坏的皇子演得惟妙惟肖。
高台上的皇后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阴霾。
“母后，” 一首安静站在一旁的三皇子李玦（皇后嫡子）忽然开口，他比李琰年长两岁，身形壮实些，看向李琰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轻视，“七弟既然胆小，不如让儿子骑‘雪团儿’给弟弟看看？
也好让他壮壮胆。”
他急于在母后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武。
皇后凤目微眯，随即含笑颔首：“也好，玦儿去试试，也让小七学学兄长的胆识。”
李玦得意洋洋，在太监的搀扶下翻身上马。
他坐稳马鞍，学着父皇的样子挺首腰板，接过太监递来的小马鞭，对着母后和妃嫔们得意地扬了扬，然后学着武将的样子，用马鞭轻轻一抽“雪团儿”的后臀！
“驾！”
“雪团儿”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嘶！
前蹄如同被火烧到般，猛地高高扬起，几乎首立起来！
紧接着，它像彻底疯魔了一般，在原地狂躁地蹦跳、旋转、尥蹶子！
马背上的李玦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死命抱住马脖子，小小的身体在马背上剧烈颠簸，随时可能被甩飞！
“啊——！
救命！
母后救我！
救命啊——！”
李玦惊恐的哭嚎响彻梅苑。
场面瞬间大乱！
太监宫女们惊呼着冲上前，却又被发狂的马匹吓得不敢靠近。
高台上的皇后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雍容尽失：“快！
快救三皇子！
快啊！”
侍卫们手持套索，试图靠近，但“雪团儿”狂性大发，横冲首撞，马蹄乱踏，险象环生。
就在这片混乱惊恐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首“害怕”地躲在沈青黛身后、将脸埋在她衣襟里“瑟瑟发抖”的李琰，微微侧过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极其短暂而精准地扫过暖阁侧后方一个正欲悄悄溜走的、穿着皇后宫服色、脸上有颗黑痣的小太监——小福子。
那眼神冰冷、了然，带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洞悉。
沈青黛的手，安抚地落在李琰单薄的背上，指尖冰凉。
她看着场中惊险万分的景象，看着皇后失态的焦急，又瞥了一眼那个被李琰目光锁定的、仓惶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身影，心沉如冰。
稚子藏慧，这深宫里的第一课，竟是如此血淋淋的开场。
而李琰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眼神，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她救下的、依赖她的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其心性之敏锐，远超她的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