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影

第1章 影落朱墙初

朱墙影 爱吃杨村火烧的陈公子 2025-11-13 00:26:10 古代言情
长信宫的烛火晃了晃,将沈兰因的影子投在金砖地上,像株被揉皱的白梅。

她指尖捻着枚银簪,簪头的珍珠沾了点胭脂,是方才替皇后簪花时蹭到的——那胭脂是西域贡品,艳得像血,皇后却总说,不及沈兰因唇上那点天然的红。

“小主,翊坤宫的人又来了。”

宫女画春捧着个锦盒进来,声音压得极低,“说是贵妃娘娘赏的新茶。”

沈兰因抬眼,见锦盒上烫着缠枝莲纹,与上月送“赏赐”的盒子一模一样。

她记得那回盒子里装的是掺了巴豆的杏仁酥,让她拉了三日,险些误了侍疾的时辰。

“打开吧。”

她将银簪插回鬓间,珍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画春哆嗦着揭开盒盖,里面果然是罐碧螺春,茶叶蜷曲如螺,看着倒像珍品。

沈兰因却捻起一撮,凑到鼻尖轻嗅——隐约有股苦杏仁味,混在茶香里,不仔细辨根本察觉不出。

“替我谢过贵妃娘娘。”

她将茶叶倒回罐中,指尖在罐沿一抹,指甲缝里立刻沾了点淡粉,“说我近日风寒未愈,太医不让饮浓茶,这份心意,先收着了。”

画春刚要走,又被她叫住:“把那罐去年的龙井拿来,送两撮给翊坤宫的姐姐们尝尝,就说是我谢她们跑这一趟。”

那龙井是皇帝赏的,沈兰因特意在里面混了点回族的薰衣草,安神倒是其次,关键是遇毒会变紫——这法子是她祖母教的,当年祖母在王府里,靠这招躲过三次暗害。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翊坤宫就传来消息,说送茶的宫女突然晕了过去,太医诊出是中了杏仁毒。

贵妃周氏在宫里摔了玉盏,骂骂咧咧说有人想栽赃,却没敢惊动皇帝。

画春拍着胸口后怕:“小主,您这招也太险了。”

沈兰因却望着窗外的月光,那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织出张网,像极了这宫墙里的日子。

“险?”

她轻笑,“去年冬天,周贵妃在御花园推我下水时,可没说险。”

那年她刚封婕妤,因替皇后分了半分恩宠,就被周氏记恨。

腊月里的湖水冰得刺骨,她在里面泡了半刻钟,醒来时左耳就不太好使了,太医只说是风寒,谁也不敢提是人为。

三日后是太后的寿宴。

沈兰因特意穿了件石青色宫装,领口绣着几簇兰草,素净得像株幽兰。

她知道周氏定会借机发难,特意在发间簪了支金步摇,步摇上的小铃里塞了点干花——那是西域的“醒神香”,遇热会散味,能让人瞬间清醒。

宴席上,周氏果然“不小心”将酒洒在她裙摆上,又“好心”让人引她去偏殿换衣。

沈兰因跟着宫女走,刚转过回廊,就被两个太监捂住口鼻往假山后拖。

她早有准备,猛地晃了晃头,步摇上的小铃叮当作响,干花受热散出香气,太监们手一松,她趁机抽出袖中藏的银簪,狠狠刺向为首者的手背。

“啊!”

太监惨叫一声,手背立刻起了片红疹——那银簪上涂了点蒙古的“痒痒粉”,虽不致命,却能让人痒得发疯。

沈兰因趁机跑回宴席,发髻散乱,裙摆上还沾着泥土,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陛下!”

她扑通跪在皇帝面前,声音带着哭腔,“臣女在偏殿遇袭,幸得步摇警醒,才得以脱身!”

皇帝看着她鬓边摇摇欲坠的步摇,又瞥见跟来的太监手背上的红疹,脸色沉得像要下雨。

周氏坐在席上,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她没想到这沈兰因看着柔弱,竟藏着这么多手段。

太后咳了声,慢悠悠道:“看来这宫里是该清净清净了。

兰因受了惊,先回宫歇着吧,剩下的事,让内务府查。”

沈兰因谢了恩,退出去时,眼角的余光扫过周氏,见她脸色惨白,像朵被霜打了的花。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周氏的父兄在朝为官,势力盘根错节,想扳倒她,还得慢慢来。

回到长信宫,画春替她卸下发饰,见那支银簪尖上还沾着点血,吓得赶紧擦掉。

“小主,这下周氏怕是更恨您了。”

沈兰因摸着左耳,那里依旧有些发木。

“恨?”

她拿起面铜镜,镜中女子眉眼温顺,眼底却藏着锋芒,“在这宫里,被恨总比被踩在脚下好。”

烛火又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拉长,映在冰冷的宫墙上。

她知道,这朱红宫墙里,没有永远的赢家,只有活下去的人。

而她沈兰因,既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像株兰草,看似柔弱,根却扎得比谁都深。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开,长信宫的灯亮到后半夜。

沈兰因在灯下写着什么,画春凑过去看,见纸上记着些名字,有的打了勾,有的画了叉,最后一行写着:“周氏,翊坤宫,杏仁毒,腊月湖水……”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淡淡的墨痕,像一道无声的誓言。

这宫墙里的争斗,从来都不是你死我活,而是比谁更能熬,谁更能藏,谁更懂得——有时候,温柔比刀更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