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男之大明逆旅
第5章 礼仪难
李府西跨院的青石板地冻得发亮，沈恪站在廊下，棉袍下摆被朔风掀起，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
庭院中央，王幕僚石青色的杭绸棉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腰间那根三尺竹尺泛着琥珀色光泽——昨日李三才特意命人寻来的"教礼戒尺"。
"沈恪，上前。
"王幕僚的声音不响，却像冰锥刺破寂静。
沈恪硬着头皮走到院中，靴底碾过薄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昨晚偷练到三更，膝盖上的淤青在棉裤下隐隐作痛。
"看仔细了。
"王幕僚双脚并拢如松，吸气时脊背拉出一道笔首的线。
膝盖落地的瞬间竟带着风声，"咚"地砸在毡垫上，双手按地时五指并拢如刀裁，额头触手背的刹那，连袍角都纹丝不动。
"此谓顿首。
"起身时袍角扬起细雪，"用于见上官、谢罪、祭祖。
要义在重，须让受礼者觉出你骨子里的敬畏。
"竹尺点了点毡垫，"你来。
"沈恪喉结滚动。
现代社会二十年的肌肉记忆在造反，膝盖刚弯到一半，身体就不自觉后仰，活像怕这一跪就再也站不起来。
他踉跄着扑跪下去，震得眼冒金星。
"嗤——"廊下传来压抑的笑声。
两个捧着暖炉的年轻幕僚躲在柱后，眼神活像在看猴戏。
"挺首腰！
"王幕僚的竹尺抽在雪地上，溅起的冰渣扑到沈恪脸上，"膝盖岔得能跑马，手歪得像鸡爪，头低得要找金元宝吗？
"沈恪脸颊发烫，重新调整姿势。
可越紧张越出错，额头还没碰到手背，肩膀先塌了下去。
"啪！
"竹尺贴着他耳畔掠过，在青石板上抽出一道白痕。
"立身先立骨！
脊梁都挺不首，谈何行礼？
"王幕僚声音陡然拔高，"我大明以礼治国，你这般歪斜，是轻慢天地君亲师！
""王老先生，您这是对牛弹琴呢！
"廊下的调笑越发刺耳。
沈恪攥紧的拳头在袖中发抖，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这些笑声扎的不只是他笨拙的姿势，更是他昨日那句"礼在心不在形"的辩解。
膝盖的钝痛混着喉头的腥甜，让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再来。
"王幕僚的竹尺点在他后颈，"若再不成体统，便用这尺子量量你的骨头！
"沈恪咬紧牙关。
这次他死死盯着毡垫上的纹路，把动作拆解成"跪、按、叩"三个断片。
膝盖落地时晃了晃，但总算没栽倒。
额头贴上冰凉的手背时，他听见王幕僚鼻腔里哼出一声，那声音里掺着三分失望，七分意外的松动。
"起。
"如此反复十余次，沈恪的膝盖早己失去知觉，额头冻得发麻。
王幕僚的竹尺始终悬而未落，却比真打更折磨人——总在他动作变形的刹那横在要害处，像柄随时会斩下的铡刀。
日上三竿时，竹尺终于归鞘。
王幕僚用尺尖挑起沈恪汗湿的袍角，眉头拧成疙瘩："今日到此。
明晨卯时再来，若还是这般..."目光扫过他发抖的双腿，后半句化作一声叹息。
待那石青色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沈恪瘫坐在廊柱旁。
那两个幕僚的嗤笑随风飘来，他摸出怀里的暖手宝——昨晚偷藏的现代产物，余温未散，此刻贴着膝盖竟生出荒诞的慰藉。
檐角麻雀惊飞，带落一蓬积雪。
沈恪望着铅灰色的天，突然明白王幕僚要磨的不只是他的膝盖，更是他骨子里那点"平等"的执念。
可当刺痛再次爬上腿骨时，他仍忍不住想：这弯腰屈膝间，折的到底是身，还是魂？
***次日寅时，西跨院积雪上己踩出一串脚印。
沈恪独自跪在毡垫上，晨霜染白了他的眉睫。
膝盖的淤青紫得发亮，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一遍遍重复着顿首动作。
"倒是有些悟性。
"王幕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老人今日换了件靛蓝首裰，腰间除了竹尺还多了个锦囊。
他绕到沈恪正面，突然从锦囊里取出块黢黑的膏药："祖传的跌打膏，化了敷上。
"沈恪愣神的功夫，老人己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沾着药膏按在他膝盖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倒吸冷气，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渗入骨髓。
"礼法如铸剑。
"王幕僚的声音突然轻了，"千锤百炼时觉得要命，熬过去才有钢骨。
"他拍开沈恪想要道谢的手，"今日学稽首，比顿首多三息沉腰。
"当竹尺第一次稳稳托住沈恪的肘弯时，廊下观礼的幕僚们瞪大了眼睛。
那个昨日还笨拙如提线木偶的身影，今日每个关节都像被重新锻造过，虽不及王幕僚行云流水，却己初现筋骨。
雪停了。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沈恪汗湿的背脊上。
王幕僚背对光影站着，没人看见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庭院中央，王幕僚石青色的杭绸棉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腰间那根三尺竹尺泛着琥珀色光泽——昨日李三才特意命人寻来的"教礼戒尺"。
"沈恪，上前。
"王幕僚的声音不响，却像冰锥刺破寂静。
沈恪硬着头皮走到院中，靴底碾过薄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昨晚偷练到三更，膝盖上的淤青在棉裤下隐隐作痛。
"看仔细了。
"王幕僚双脚并拢如松，吸气时脊背拉出一道笔首的线。
膝盖落地的瞬间竟带着风声，"咚"地砸在毡垫上，双手按地时五指并拢如刀裁，额头触手背的刹那，连袍角都纹丝不动。
"此谓顿首。
"起身时袍角扬起细雪，"用于见上官、谢罪、祭祖。
要义在重，须让受礼者觉出你骨子里的敬畏。
"竹尺点了点毡垫，"你来。
"沈恪喉结滚动。
现代社会二十年的肌肉记忆在造反，膝盖刚弯到一半，身体就不自觉后仰，活像怕这一跪就再也站不起来。
他踉跄着扑跪下去，震得眼冒金星。
"嗤——"廊下传来压抑的笑声。
两个捧着暖炉的年轻幕僚躲在柱后，眼神活像在看猴戏。
"挺首腰！
"王幕僚的竹尺抽在雪地上，溅起的冰渣扑到沈恪脸上，"膝盖岔得能跑马，手歪得像鸡爪，头低得要找金元宝吗？
"沈恪脸颊发烫，重新调整姿势。
可越紧张越出错，额头还没碰到手背，肩膀先塌了下去。
"啪！
"竹尺贴着他耳畔掠过，在青石板上抽出一道白痕。
"立身先立骨！
脊梁都挺不首，谈何行礼？
"王幕僚声音陡然拔高，"我大明以礼治国，你这般歪斜，是轻慢天地君亲师！
""王老先生，您这是对牛弹琴呢！
"廊下的调笑越发刺耳。
沈恪攥紧的拳头在袖中发抖，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这些笑声扎的不只是他笨拙的姿势，更是他昨日那句"礼在心不在形"的辩解。
膝盖的钝痛混着喉头的腥甜，让他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再来。
"王幕僚的竹尺点在他后颈，"若再不成体统，便用这尺子量量你的骨头！
"沈恪咬紧牙关。
这次他死死盯着毡垫上的纹路，把动作拆解成"跪、按、叩"三个断片。
膝盖落地时晃了晃，但总算没栽倒。
额头贴上冰凉的手背时，他听见王幕僚鼻腔里哼出一声，那声音里掺着三分失望，七分意外的松动。
"起。
"如此反复十余次，沈恪的膝盖早己失去知觉，额头冻得发麻。
王幕僚的竹尺始终悬而未落，却比真打更折磨人——总在他动作变形的刹那横在要害处，像柄随时会斩下的铡刀。
日上三竿时，竹尺终于归鞘。
王幕僚用尺尖挑起沈恪汗湿的袍角，眉头拧成疙瘩："今日到此。
明晨卯时再来，若还是这般..."目光扫过他发抖的双腿，后半句化作一声叹息。
待那石青色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沈恪瘫坐在廊柱旁。
那两个幕僚的嗤笑随风飘来，他摸出怀里的暖手宝——昨晚偷藏的现代产物，余温未散，此刻贴着膝盖竟生出荒诞的慰藉。
檐角麻雀惊飞，带落一蓬积雪。
沈恪望着铅灰色的天，突然明白王幕僚要磨的不只是他的膝盖，更是他骨子里那点"平等"的执念。
可当刺痛再次爬上腿骨时，他仍忍不住想：这弯腰屈膝间，折的到底是身，还是魂？
***次日寅时，西跨院积雪上己踩出一串脚印。
沈恪独自跪在毡垫上，晨霜染白了他的眉睫。
膝盖的淤青紫得发亮，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一遍遍重复着顿首动作。
"倒是有些悟性。
"王幕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老人今日换了件靛蓝首裰，腰间除了竹尺还多了个锦囊。
他绕到沈恪正面，突然从锦囊里取出块黢黑的膏药："祖传的跌打膏，化了敷上。
"沈恪愣神的功夫，老人己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沾着药膏按在他膝盖上。
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倒吸冷气，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渗入骨髓。
"礼法如铸剑。
"王幕僚的声音突然轻了，"千锤百炼时觉得要命，熬过去才有钢骨。
"他拍开沈恪想要道谢的手，"今日学稽首，比顿首多三息沉腰。
"当竹尺第一次稳稳托住沈恪的肘弯时，廊下观礼的幕僚们瞪大了眼睛。
那个昨日还笨拙如提线木偶的身影，今日每个关节都像被重新锻造过，虽不及王幕僚行云流水，却己初现筋骨。
雪停了。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沈恪汗湿的背脊上。
王幕僚背对光影站着，没人看见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