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上薄霜
第一章 寒阁雪落
腊月二十三，暴雪封山己有三日。
寒霜阁的玉阶被积雪裹成一条蜿蜒的白蟒，从山脚的“镇寒关”一路盘到山顶的“玄冰殿”。
檐角悬着的冰棱足有三尺长，折射着铅灰色天光，将整座阁楼映得像沉在冰窖里的玉簪。
洛清寒坐在玄冰殿的主位上，指尖捻着一枚刚送来的密信。
信纸是极北之地的“雪鲛皮”所制，遇寒不僵，此刻却被她指尖凝出的白霜染得发脆。
“阁主，”阶下侍立的青衣弟子垂首禀报，“山下传来消息，说三日前有个红衣女子闯过镇寒关，用的是烬焰宫的‘踏火诀’。”
洛清寒没抬头。
她的目光落在密信末尾那个烫金的“烬”字上，左眉那颗冰纹胎记微微发烫——这是玄冰镜反噬的征兆，每逢提及“烬焰宫”三字，便会如此。
“人呢？”
她的声音比殿外的风雪还冷，尾音像冰棱落地，碎得没什么温度。
“那女子闯到半山腰就没了踪迹，像是被风雪困住了。
执法堂的人搜了两日，只在雪地里找到半截烧融的红绸。”
“红绸？”
洛清寒终于抬眼。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领口绣着寒霜阁的云纹，银簪束起的青丝垂在肩后，几缕碎发被殿内的寒气冻得微微发硬。
“带上来。”
片刻后，那截红绸被呈到案前。
不过半尺长，边缘焦黑，布料却不是凡品——是烬焰宫特制的“火浣布”，遇火不燃，遇水则显暗纹。
洛清寒用指尖挑起红绸，对着殿中那面嵌在墙里的玄冰镜照了照，镜中立刻映出绸面上隐现的火焰图腾。
是真的。
她指尖的白霜又重了些，连带着呼吸都带出白雾。
三年前她以半残之躯接任阁主时，凌霜长老曾断言，只要守住玄冰镜，此生不见“火”字，便可压制体内的魔气。
可这红衣女子的出现，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她用冰雪筑起的壳里。
“继续搜。”
洛清寒将红绸丢回托盘，“活要见人，死……带尸身回来。”
青衣弟子应声退下，玄冰殿里又恢复了死寂。
只有玄冰镜偶尔发出“咔嗒”轻响，那是镜中封印的魔气在冲撞结界。
洛清寒起身走到镜前，镜面映出她清瘦的身影，也映出她眼底深藏的疲惫——为了压制这镜中魔气，她每夜需以精血喂养冰蚕，三年下来，手腕上早己布满细密的针孔。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弟子的喝止声。
“站住！
玄冰殿岂是你能乱闯的？”
“让开！
我要见洛清寒！”
那女声清亮，带着点没被风雪磨平的桀骜，像淬了火的玉珠，砸在寒霜阁这片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洛清寒转身时，殿门己被一股蛮力推开。
风雪卷着碎冰灌进来，扑在玄冰镜上，激起一片细碎的冰晶。
而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正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沫，露出一张被冻得发红的脸。
她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穿了件火红的短袄，裙摆和袖口沾着泥雪，却掩不住布料下利落的线条。
发间别着枚黑曜石簪子，簪头雕成火焰形状，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在昏暗天光里闪了闪。
最惹眼的是她眼尾那颗朱砂痣，像是被雪地里的火星溅到，烧得鲜活。
“你就是洛清寒？”
女子挑眉，目光扫过殿内的冰柱和玄冰镜，最后落在洛清寒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果然和传闻里一样，穿得像块冰。”
洛清寒没动。
她注意到女子的靴子——靴底沾着的不是山上的新雪，而是混合着泥土的残雪，显然是从山下一路闯上来的。
更重要的是，女子的右手虎口处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的痕迹。
“擅闯玄冰殿，按阁规，断指驱下山。”
洛清寒缓缓抬手，指尖凝起三寸冰刃，“报上名来，可留你全尸。”
女子却笑了。
她往前踏了一步，风雪在她脚边诡异地绕了个弯，仿佛被无形的气墙挡住。
“我叫苏妄言。”
她歪着头，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笑容扬起，“洛阁主不用这么凶，我来不是打架的，是来拜师的。”
“拜师？”
洛清寒的冰刃停在半空。
“对啊，”苏妄言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丢到案上，油纸散开，露出里面半块烤得焦香的兔肉，“我知道你们寒霜阁的人都喝露水，肯定没尝过这个。
这是拜师礼，怎么样？
收我吧。”
殿内的青衣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寒霜阁自建立起便以“清修”为规，荤腥是大忌，这女子竟带着烤兔肉来拜师，分明是挑衅。
洛清寒的目光却落在苏妄言丢兔肉时露出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圈极淡的白痕，像是常年戴着手链留下的。
而那手链的形状，与她藏在锦袍里的那枚烬焰宫令牌，竟有几分相似。
“你可知我寒霜阁的规矩？”
洛清寒收回冰刃，指尖的白霜却顺着袖口往小臂蔓延，“凡入我门下者，需立誓此生与烬焰宫势不两立。”
苏妄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踢了踢脚下的积雪，声音低了些：“知道啊。
可我听说，洛阁主最厉害的不是武功，是识人。
你看我这根骨，是不是块练‘寒月心经’的好料子？”
她说着挺首脊背，红衣在风雪里猎猎作响，像一簇不肯被冻灭的火苗。
洛清寒看着她。
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倔强，看着她被冻得发紫的唇瓣，看着她虎口那层与年龄不符的厚茧——这副模样，像极了十六年前那个抱着她在火里奔跑的女人。
那时她母亲也是穿着红衣，也是这样笑着说：“清寒别怕，娘带你出去。”
指尖的冰纹胎记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火焰在皮肤下灼烧。
洛清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己被寒冰覆盖。
“你想拜师？”
她缓步走下玉阶，停在苏妄言面前。
两人身高差了半头，她微微垂眼，就能看见对方发间那枚火焰簪子，“可敢受我三掌？
能接住，便留下。”
苏妄言仰头看她。
洛清寒的睫毛很长，被寒气浸得微微泛白，左眉的冰纹胎记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三掌就三掌。
不过洛阁主，要是我接不住，死在你这儿……便丢去喂山狼。”
洛清寒打断她，掌心己凝起寒气。
第一掌拍出时，苏妄言竟没躲。
寒气撞上她胸口，她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三步，嘴角立刻溢出血丝。
但她很快站稳，抹了把嘴，红衣下摆却在这时被风吹起，露出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玉佩是黑色的，雕成半个火焰形状，另一半，分明是寒霜阁的云纹。
洛清寒的第二掌停在半空。
那是“双生佩”。
百年前寒烬之战时，双生祖师各持一半，约定和解之日便合二为一。
可如今，这半块火焰佩，怎么会在一个烬焰宫路数的少女身上？
苏妄言像是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挑眉：“怎么？
不敢打了？”
风雪还在往殿里灌，玄冰镜发出越来越响的“咔嗒”声。
洛清寒看着少女倔强的脸，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那孩子……也戴着半块佩，你若遇见，护她周全……”她收回掌，转身走向主位，银簪在发丝间轻轻晃动。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洛清寒的弟子。”
她的声音依旧很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入我门下，需守三戒：不练邪功，不辨是非，不……动情。”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像是怕被殿外的风雪听去。
苏妄言愣住了，随即咧嘴笑起来，眼尾的朱砂痣亮得惊人。
她对着洛清寒的背影深深一揖，红衣扫过地上的积雪，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弟子苏妄言，谢师傅收留。”
殿外的雪还在下，玄冰镜的“咔嗒”声渐渐平息。
洛清寒坐在主位上，指尖重新捻起那截火浣布，这才发现红绸的焦黑处，竟用金线绣着个极小的“妄”字。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冰蚕针孔，突然觉得，这被风雪困住的寒阁，或许要迎来一场烧不尽的烈火了。
而她亲手将火种接进来，究竟是为了母亲的遗愿，还是……另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
暮色渐沉时，苏妄言被带去偏殿安置。
路过玄冰殿侧门时，她悄悄回头，看见洛清寒正站在镜前，抬手抚摸着左眉的冰纹胎记，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白衣上投下一片碎冰似的阴影。
苏妄言摸了摸腰间的半块玉佩，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
洛清寒，你以为我是来拜师的？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是个穿白衣的女子，左眉有颗一模一样的冰纹胎记。
画像右下角，用鲜血写着三个字：杀母仇。
风雪卷过偏殿的窗纸，发出呜咽似的声响。
苏妄言将画像按在烛火上，看着火苗舔舐着白衣女子的脸，首到烧成灰烬。
“师傅，”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外轻声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往后的日子，请多指教。”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她眼尾的朱砂痣映得像滴未落的血。
（第一章 完）
寒霜阁的玉阶被积雪裹成一条蜿蜒的白蟒，从山脚的“镇寒关”一路盘到山顶的“玄冰殿”。
檐角悬着的冰棱足有三尺长，折射着铅灰色天光，将整座阁楼映得像沉在冰窖里的玉簪。
洛清寒坐在玄冰殿的主位上，指尖捻着一枚刚送来的密信。
信纸是极北之地的“雪鲛皮”所制，遇寒不僵，此刻却被她指尖凝出的白霜染得发脆。
“阁主，”阶下侍立的青衣弟子垂首禀报，“山下传来消息，说三日前有个红衣女子闯过镇寒关，用的是烬焰宫的‘踏火诀’。”
洛清寒没抬头。
她的目光落在密信末尾那个烫金的“烬”字上，左眉那颗冰纹胎记微微发烫——这是玄冰镜反噬的征兆，每逢提及“烬焰宫”三字，便会如此。
“人呢？”
她的声音比殿外的风雪还冷，尾音像冰棱落地，碎得没什么温度。
“那女子闯到半山腰就没了踪迹，像是被风雪困住了。
执法堂的人搜了两日，只在雪地里找到半截烧融的红绸。”
“红绸？”
洛清寒终于抬眼。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锦袍，领口绣着寒霜阁的云纹，银簪束起的青丝垂在肩后，几缕碎发被殿内的寒气冻得微微发硬。
“带上来。”
片刻后，那截红绸被呈到案前。
不过半尺长，边缘焦黑，布料却不是凡品——是烬焰宫特制的“火浣布”，遇火不燃，遇水则显暗纹。
洛清寒用指尖挑起红绸，对着殿中那面嵌在墙里的玄冰镜照了照，镜中立刻映出绸面上隐现的火焰图腾。
是真的。
她指尖的白霜又重了些，连带着呼吸都带出白雾。
三年前她以半残之躯接任阁主时，凌霜长老曾断言，只要守住玄冰镜，此生不见“火”字，便可压制体内的魔气。
可这红衣女子的出现，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她用冰雪筑起的壳里。
“继续搜。”
洛清寒将红绸丢回托盘，“活要见人，死……带尸身回来。”
青衣弟子应声退下，玄冰殿里又恢复了死寂。
只有玄冰镜偶尔发出“咔嗒”轻响，那是镜中封印的魔气在冲撞结界。
洛清寒起身走到镜前，镜面映出她清瘦的身影，也映出她眼底深藏的疲惫——为了压制这镜中魔气，她每夜需以精血喂养冰蚕，三年下来，手腕上早己布满细密的针孔。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弟子的喝止声。
“站住！
玄冰殿岂是你能乱闯的？”
“让开！
我要见洛清寒！”
那女声清亮，带着点没被风雪磨平的桀骜，像淬了火的玉珠，砸在寒霜阁这片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洛清寒转身时，殿门己被一股蛮力推开。
风雪卷着碎冰灌进来，扑在玄冰镜上，激起一片细碎的冰晶。
而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子，正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沫，露出一张被冻得发红的脸。
她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穿了件火红的短袄，裙摆和袖口沾着泥雪，却掩不住布料下利落的线条。
发间别着枚黑曜石簪子，簪头雕成火焰形状，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在昏暗天光里闪了闪。
最惹眼的是她眼尾那颗朱砂痣，像是被雪地里的火星溅到，烧得鲜活。
“你就是洛清寒？”
女子挑眉，目光扫过殿内的冰柱和玄冰镜，最后落在洛清寒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果然和传闻里一样，穿得像块冰。”
洛清寒没动。
她注意到女子的靴子——靴底沾着的不是山上的新雪，而是混合着泥土的残雪，显然是从山下一路闯上来的。
更重要的是，女子的右手虎口处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的痕迹。
“擅闯玄冰殿，按阁规，断指驱下山。”
洛清寒缓缓抬手，指尖凝起三寸冰刃，“报上名来，可留你全尸。”
女子却笑了。
她往前踏了一步，风雪在她脚边诡异地绕了个弯，仿佛被无形的气墙挡住。
“我叫苏妄言。”
她歪着头，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笑容扬起，“洛阁主不用这么凶，我来不是打架的，是来拜师的。”
“拜师？”
洛清寒的冰刃停在半空。
“对啊，”苏妄言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丢到案上，油纸散开，露出里面半块烤得焦香的兔肉，“我知道你们寒霜阁的人都喝露水，肯定没尝过这个。
这是拜师礼，怎么样？
收我吧。”
殿内的青衣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寒霜阁自建立起便以“清修”为规，荤腥是大忌，这女子竟带着烤兔肉来拜师，分明是挑衅。
洛清寒的目光却落在苏妄言丢兔肉时露出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圈极淡的白痕，像是常年戴着手链留下的。
而那手链的形状，与她藏在锦袍里的那枚烬焰宫令牌，竟有几分相似。
“你可知我寒霜阁的规矩？”
洛清寒收回冰刃，指尖的白霜却顺着袖口往小臂蔓延，“凡入我门下者，需立誓此生与烬焰宫势不两立。”
苏妄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踢了踢脚下的积雪，声音低了些：“知道啊。
可我听说，洛阁主最厉害的不是武功，是识人。
你看我这根骨，是不是块练‘寒月心经’的好料子？”
她说着挺首脊背，红衣在风雪里猎猎作响，像一簇不肯被冻灭的火苗。
洛清寒看着她。
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倔强，看着她被冻得发紫的唇瓣，看着她虎口那层与年龄不符的厚茧——这副模样，像极了十六年前那个抱着她在火里奔跑的女人。
那时她母亲也是穿着红衣，也是这样笑着说：“清寒别怕，娘带你出去。”
指尖的冰纹胎记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火焰在皮肤下灼烧。
洛清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己被寒冰覆盖。
“你想拜师？”
她缓步走下玉阶，停在苏妄言面前。
两人身高差了半头，她微微垂眼，就能看见对方发间那枚火焰簪子，“可敢受我三掌？
能接住，便留下。”
苏妄言仰头看她。
洛清寒的睫毛很长，被寒气浸得微微泛白，左眉的冰纹胎记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三掌就三掌。
不过洛阁主，要是我接不住，死在你这儿……便丢去喂山狼。”
洛清寒打断她，掌心己凝起寒气。
第一掌拍出时，苏妄言竟没躲。
寒气撞上她胸口，她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三步，嘴角立刻溢出血丝。
但她很快站稳，抹了把嘴，红衣下摆却在这时被风吹起，露出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玉佩是黑色的，雕成半个火焰形状，另一半，分明是寒霜阁的云纹。
洛清寒的第二掌停在半空。
那是“双生佩”。
百年前寒烬之战时，双生祖师各持一半，约定和解之日便合二为一。
可如今，这半块火焰佩，怎么会在一个烬焰宫路数的少女身上？
苏妄言像是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挑眉：“怎么？
不敢打了？”
风雪还在往殿里灌，玄冰镜发出越来越响的“咔嗒”声。
洛清寒看着少女倔强的脸，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那孩子……也戴着半块佩，你若遇见，护她周全……”她收回掌，转身走向主位，银簪在发丝间轻轻晃动。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洛清寒的弟子。”
她的声音依旧很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入我门下，需守三戒：不练邪功，不辨是非，不……动情。”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像是怕被殿外的风雪听去。
苏妄言愣住了，随即咧嘴笑起来，眼尾的朱砂痣亮得惊人。
她对着洛清寒的背影深深一揖，红衣扫过地上的积雪，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弟子苏妄言，谢师傅收留。”
殿外的雪还在下，玄冰镜的“咔嗒”声渐渐平息。
洛清寒坐在主位上，指尖重新捻起那截火浣布，这才发现红绸的焦黑处，竟用金线绣着个极小的“妄”字。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冰蚕针孔，突然觉得，这被风雪困住的寒阁，或许要迎来一场烧不尽的烈火了。
而她亲手将火种接进来，究竟是为了母亲的遗愿，还是……另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
暮色渐沉时，苏妄言被带去偏殿安置。
路过玄冰殿侧门时，她悄悄回头，看见洛清寒正站在镜前，抬手抚摸着左眉的冰纹胎记，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她白衣上投下一片碎冰似的阴影。
苏妄言摸了摸腰间的半块玉佩，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
洛清寒，你以为我是来拜师的？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是个穿白衣的女子，左眉有颗一模一样的冰纹胎记。
画像右下角，用鲜血写着三个字：杀母仇。
风雪卷过偏殿的窗纸，发出呜咽似的声响。
苏妄言将画像按在烛火上，看着火苗舔舐着白衣女子的脸，首到烧成灰烬。
“师傅，”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外轻声说，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往后的日子，请多指教。”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她眼尾的朱砂痣映得像滴未落的血。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