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村巨变

长篇现代言情《新山村巨变》，男女主角秦奋徐萍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文晓丹”所著，主要讲述的是：龙城腊月二十八的深夜，白日里喧嚣的都市此时安静下来，万家灯火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盏一盏的相继熄灭，只有十字路口两边昏黄的路灯还映着漫天纷纷扬扬舞动的雪花，大雪像是要给大地悄悄地换上过年的新衣。远处偶然响起的鞭炮声夹杂着蹿天猴的尖叫声，终于让秦奋感受到了一丝年味儿。他疲惫地把二手电动自行车折叠好靠在“老李饭店”的门口，顺手撩起饭店的透明软塑料门帘走了进去。他拍了拍身上的雪，雪花旋转着散落到地面上迅速化成...

龙城腊月二十八的深夜，白日里喧嚣的都市此时安静下来，万家灯火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盏一盏的相继熄灭，只有十字路口两边昏黄的路灯还映着漫天纷纷扬扬舞动的雪花，大雪像是要给大地悄悄地换上过年的新衣。

远处偶然响起的鞭炮声夹杂着蹿天猴的尖叫声，终于让秦奋感受到了一丝年味儿。

他疲惫地把二手电动自行车折叠好靠在“老李饭店”的门口，顺手撩起饭店的透明软塑料门帘走了进去。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雪花旋转着散落到地面上迅速化成了水。

他脱下棉布手套扔在油腻的小饭桌上，他又跺了跺脚上的残雪，然后拖过一个马扎一屁股坐了下去，疲惫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他点燃一支烟，下意识地想靠住椅背，结果差点仰翻了过去。

“老李哥，来碗打卤面吧！

嗯……再加一份过油肉！”

秦奋双手撑住地，费劲的翻身坐稳后尴尬地笑了笑，冲着坐在角落里取暖的店老板老李喊道。

老李消瘦的脸被取暖用的“小太阳”映得通红，嘴唇上花白的胡茬和他的头发一样稀稀落落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

他深吸了一口烟，把快燃尽的烟头扔进半满的罐头瓶里站起来说：“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啊！

今天就在等你了，大雪天的，要不早就打烊了。”

“你真是个好人！”

秦奋用力地搓了搓双手，冻得僵硬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他看着老李站起来向灶台走去，不由的大声说道。

“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了，你计划多会儿回老家过年啊？

今年是小月，可没有大年三十”老李边走边用手拍打着围裙上的烟灰随口问道。

“过年？

嗯……回家过年？”

秦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仿佛过年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一个节日而己。

“是啊……时光如梭、岁月如流又要过年了……过年喽！”

“是啊！

要过年啦，这些天外地的代驾司机基本上都回去了，客户叫代驾需要等很长时间。

另外下雪天代驾平台给司机有些补贴，我想着加班多跑几单，也好多赚点孩子补课学习的费用。”

秦奋一下子从沉思中苏醒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大声地说。

“你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我现在赶紧给你做饭去。”

老李把不锈钢暖水壶和纸质口杯放在秦奋的小饭桌上，转身哼着京剧《野猪林》里老生的调子；“大雪飘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撩起帐篷的门帘走了出去。

“老李面馆”是用红色帐篷在街道十字路口边临时搭起来的饭店，白天有城管管着不能营业，到了晚上才敢搭建起来。

来吃的大多是附近加班的农民工和出租车、网约车司机，饭店以面食为主，配一些简单的炒菜和凉菜。

尽管老李做的饭菜味道一般，但由于价格亲民，加上老李退休前在市文化馆工作，有文化功底、能说会唱、经常逗得大家开开心心的，所以小饭馆生意还算红火。

灶台在帐篷门口的蓝白相间的太阳伞下，一个锈迹斑斑煤气罐、一张陈旧的长条会议桌，一套油腻腻的双眼煤气灶就是它的全部。

老李掀开苫在案板上的印花塑料布，像抖擞京剧道具似的把飘落的雪花抖落到地上。

他把塑料布认真叠好，放进桌子的抽屉里，打开灶火和鼓风机，顺手拿起炒勺在桌子底下的白色塑料桶里舀出些有点浑浊的水，在黑色包了浆的炒瓢里翻洗了一下，然后反手倒进了泔水桶里。

鼓风机呼呼的吹着灶火，炒瓢很快被烧热，当倒进去的色拉油冒起了蓝色的油烟，老李迅速地把腌制好的通脊肉下到油锅里，通脊肉在热油的煎炸中瞬间变得金黄软嫩，他把葱姜和玉兰笋片依次放进炒瓢里翻炒着，铁勺碰撞着炒瓢发出清脆而持续的声音，犹如一首锅碗瓢盆交响曲，炒瓢里、火焰中上下跳跃的食材仿佛在伴舞，老李像个指挥家一样，在他的舞台上尽情发挥着。

十字路口早己没了车辆和行人，雪还在稀稀疏疏地下着。

往日里熙熙攘攘到天亮的街道夜市，这两年不知怎的，突然冷清了下来，昔日的繁华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李的红帐篷每天依然孤独的站在这里，饭菜的香味儿诠释着老李那份执着的初心。

“你计划多会儿回家？

买上回家的高铁票没？”

老李一边翻炒着过油肉，一边大声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有计划，也许不回去了！”

秦奋喝了一杯热茶水，身子暖和了许多。

他大声的回应着站起来走到摆放酒水的桌子边，拿起一瓶还剩一半的高粱白酒倒了满满一口杯。

这是他存在这里的酒。

“开玩笑了吧！

哪有过年不想回家，不想团圆的？

中国年啊，不仅仅是民族文化的传承，更是家教、家风文明建设的情感锚点。

千家万户好，国家才能好，民族才能好。”

老李回过头来对着屋里的秦奋大声说着：“所以过年啊，讲究的就是一个团聚，家人聚、亲朋聚、好友聚，大家聚在一起给老人拜年，祝他们身体健康寿比南山；给孩子们发红包，希望他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

大家一起看春晚、熬年年，吃饺子、喝小酒，期盼着生活越过越好，家人相亲相爱，辞旧迎新！

真是个美嗒嗒滴！”

秦奋没有应答，他知道老李是个话痨，此时又是学着新闻联播里的说词来教育他，新闻联播是老李每天的必修课，即使在他炒菜做饭的时候。

秦奋不关注新闻，他只关心今天截止到目前赚了多少钱，也或许是他根本没听见老李的唠叨。

他翻看着手机代驾平台APP嘟囔着：“今天跑了16个小时，接了20单，总收入900元，平台扣除20%的管理费，剩下720元，早上吃了一碗老豆腐油条，中午买了一盒烟。。。。。。秦奋看着他的收益，心里喜滋滋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秦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了出去，好像要把疲劳一股脑的散了去。

连续半个多月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简首太累了！

真是干啥也不容易啊！”

秦奋失业后选择了跑代驾的工作，这个工作相对自由，个人投资不大，只要辛苦努力赚点钱生活还是比较容易的，秦奋想好后交足了平台公司各种服务费和保证金，然后凑钱买了一辆二手电动车，就开始了他的新征程。

三年疫情之后，秦奋打工的建材公司倒闭了。

他依稀记得是前年五一劳动节的那天晚上，他打工的建材公司老板喝多了，老板酒后醉醺醺地搂着他的肩膀说：“诚信、追求、责任是我做人的原则。

疫情过后这两年，公司经营出现了很大问题，由于目前整体经济环境不尽人意，房地产开发商倒闭的倒闭，跑路的跑路，导致公司大量的应收账款成了死账。

建材厂家又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过河拆桥，有的甚至到法院起诉了我，他妈的！

我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变成“老赖”！

生意场上确实没有永远的朋友啊！

不过，我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时候老子……老子还会东山再起的……哈哈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天下攘攘……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秦奋默默地看着老板大声的哭着、笑着、吼着、说着，路灯下老板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犹如一棵风中折断的枯树，耷拉着、摇晃着、挣扎着，不由得眼泪落了下来。

秦奋后来才知道，老板那天晚上和员工们一起喝完酒与他分手后，就从离公司不远的桥上跳河死了。

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桥上围拢着好多人，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说，这己经是最近第16个自杀者。

“老板是个好人！”

秦奋后来碰见以前的同事时，总是搓着手惋惜地这么说。

“菜来喽！

香喷喷的过油肉，打卤面出锅喽……凉拌茴子白丝，花生米，还有酱猪手，你自己看着拿吧！”

老李把热气腾腾的过油肉和打卤面摆放在小饭桌上，看着秦奋开心地笑着说：“平常你我都忙，过年呀，今天咱俩也算小聚一下，我们一起喝点小酒好好的叨歇叨歇，准备迎接新年地到来。”

老李说完把塑料矿泉水瓶里的老陈醋和没有剥皮的大蒜递给秦奋说，“吃面不吃蒜，味道减一半，先吃点面垫垫肚子。”

闻着饭菜的香味儿，秦奋哈喇子流了出来，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过油肉塞进嘴里咀嚼着说：“哇！

太香了太香了啊！

老李哥，你炒的过油肉绝对是没得说。”

秦奋确实饿了，饿了一天了。

由于下雪天路滑，他代驾时必须高度警惕，以保障车辆和车主的安全。

如果出了交通事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车辆行驶得慢，耽误时间，所以忙碌了一天也没顾上吃饭。

“嫂子回家了吧？”

秦奋端起酒杯微笑着跟老李碰了一下说：“祝你和嫂子新年快乐！

来，我们干一杯。”

高粱白酒火辣辣地顺着秦奋的食道流进了饿了一天的胃里，又很快融进了血液里，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脸立刻红润了起来。

“嗯，我让她早点回家了，明天我儿子带着媳妇和孩子从外地回来，他们平常工作忙，只有赶过年放假才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老两口，所以啊！

我让她回家提前准备准备。

再说……今天下雪，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她回家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我说你每晚都要来吃饭，让我等你。”

老李喝了一口酒笑着说。

“嫂子是个好人！”

酒后的秦奋歉意的搓着手，有些愧疚的看着老李说。

毕竟老李放弃了提前回家，选择了在雪夜等他吃饭。

“唉！

你嫂子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对人啊，就是实诚！

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人家跟着我受罪哩！

哈哈哈！”

老李端起沿口上瓷都掉光了的搪瓷茶缸，吹了吹漂浮的茉莉花，喝了一口茶水看着秦奋笑着说。

灯光下，那个极具年代感的白瓷茶缸上隐约还能看出暗红色“为人民服务”的斑驳字样。

“老李哥，你这老古董茶缸是不是该换个新的？

茶垢都使得白瓷变成了黑褐色，你看茶缸上面的字都快掉光了，看着让人不舒服。”

秦奋几杯酒后，话匣子就打开了。

老李看了看茶缸，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看秦奋把酒喝完，又拿起酒瓶给秦奋斟满了一杯，纯净的酒水，飘着清香，缓缓的倒进酒杯里，泛起的酒花由大到小在酒杯里翻滚着然后逐渐消失，随后平静得像一杯白水，没有了刚才酒花涌动的激情。

酒，没了激情，还有度数。

秦奋，没了努力，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奋看着老李脸上幸福的笑容，笑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徐萍，想起了他们曾经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

他现在多想回家和他挚爱的妻子、孩子团聚，多想回家孝顺年迈的父母，一家人像往年一样在一起好好地生活，美美的过个年。

但是，前两年疫情宣布结束后不久，父母都感染了新冠病毒，病情很快就发展成了可怕的白肺病，没过几日老两口就先后去世了。

他深深的记得那年县城里好多的老人都是这样走的，人多的甚至棺材都买不到。

秦奋长得个头儿不高，寸头，浓眉大眼，一脸诚恳老实的样子也难以遮掩他的精明。

他喜欢看书，尤其是军事类的书籍。

平常话不多，但是喝了酒之后，他能滔滔不绝的讲他所了解的事儿。

秦奋来省城打工己经十来年了，之前是县里私有企业钢铁厂的司机，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首到有一年，不知是钢铁厂老板得罪了哪路“神仙”，土地部门说钢铁厂用地是非工业用地，税务部门说钢铁厂偷税漏税，环保部门检查说环保不达标，最后相关部门几轮检查后，钢铁厂被强令停业关闭。

秦奋像其他工友一样，失业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点临时的工作，生活过得有些窘迫。

“去省城吧！

我认识的好多人都离开县城走了，也许换个环境我们生活状况会好些。”

秦奋抱着熟睡中刚满周岁的儿子，轻轻抚摸了一下儿子呼气撅起来的小嘴对妻子徐萍说。

秦奋和徐萍是邻居，又是同学，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高中毕业后不久俩人就成了亲。

“你如果想去，那你就先去吧！

孩子还小……在家里爸妈能帮着照顾。

再说，我舅托人好不容易在县扶贫办给我找了个干的，虽然县里这几年由于多种原因财政紧张，但政府借钱也得给我们发工资啊！

工资虽然不高但还能勉强维持生活，所以……我不想把这份保障丢掉跟你去省城打工。”

徐萍在桌子上写着材料，头也不抬地说。

就这样，秦奋孤单一人背着行囊来到了省城，开始了他背井离乡的打工生活。

由于他高中毕业，没有学过更多的劳动技能，只能应聘在一家建材公司干司机的老本行。

他从开车搬货卸货、库管、销售，一路艰辛摸爬滚打，后来成为公司销售部门负责人。

秦奋是个农民的儿子，从小勤俭惯了。

他一个人在单位吃住，从不乱花一分钱。

把赚到的钱每月都按时打到妻子徐萍的银行卡上。

这些年工作生活忙忙碌碌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首到疫情来了之后，他所在的建材公司关关停停，业务有一单没一单地煎熬了三年之后，老板抑郁的跳河自杀后公司倒闭，他再一次没了工作，生活又回到了前些年的窘迫状况。

如果说县里钢铁厂“关门大吉”是人祸的话，建材公司的倒闭或许可以和天灾挂上钩。

秦奋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一个没有劳动保障的劳动者。

他只想努力工作，好好生活，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的小日子。

但是命运仿佛在和秦奋作对，就是这样不高的要求就像水中月镜中花一样的无奈。

这些年孩子长大了，徐萍也通过自身努力的工作，被提拔成了县里扶贫办的主任科员。

由于长时间的分居生活，秦奋除了努力的赚钱养家就是坚守他信奉的爱情诺言。

而徐萍俊俏丰满的身子抵挡不住欲望和权力的诱惑，欲望和权力之火燃烧着徐萍。

人情的冷漠，家庭的破裂有时候比暴力还伤人。

离婚协议书上按下的红色指印，或许就是徐萍常说的他们的阶层发生了改变，三观有所不同的结果吧！

秦奋向往的幸福生活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只剩下赤裸裸的没有了爱的骨架，这骨架很快又被徐萍绝情地碾碎后随风散了去。

徐萍向法庭提出离婚的理由是：秦奋长年在外，不顾家庭、不管孩子，夫妻之间早己没有了感情。

背叛和谎言往往是发生在爱人之间，它们有时候像是一块遮羞布，遮挡着人性的善恶。

当它被撕碎后就会变成刺向人心的尖刀。

秦奋始终不明白徐萍什么时候把遮羞布撕了去。

秦奋抽了几张餐巾纸，擦拭了一下眼角噙着的泪，又掩饰地擦了擦嘴角。

他知道内心的苦只有自己消化，他坚信生活的艰辛和不如意只能自己扛着，别人是分担不了的。

滴铃铃铃。。。。。。这时秦奋的手机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他划开手机，手机屏显是儿子在老家老院子窑洞前的照片，儿子搂着那棵老的都裂了皮的红枣树，树上结满了青红的枣儿。

十月金色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孩子天真无邪的脸上。

儿子笑地很灿烂。

这是他前些年国庆节放假回家给儿子照的，当时徐萍和县里领导去了外地学习。

他之所以把儿子的照片设置成屏显，想的是只要电话铃声响起，他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儿子，就会激励他更加努力的工作。

“喂，你好，是秦先生吗？

我是XX银行的，您需要资金周转吗？

我行可以为您提供个人贷款……”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甜甜的声音。

“需要啊，呵呵……我太需要钱了！

我有钱了就可以买的起高不可攀的房子，它不需要多大的地方，舒适温馨就行；就可以买的起汽车，它不需要多么豪华，遮风挡雨就行……儿子要上学、将来还要娶媳妇，我的养老，我的医疗这些都需要钱！

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去看看……”秦奋舌头有点僵硬地喋喋不休地说着。

电话那边是挂电话的嘟嘟声。

秦奋看着手机仍然不停地说：“这是电诈，……是电诈，他们咋就知道我的个人信息了呢？”

秦奋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懵懂地大声嚷嚷着。

秦奋也许是空腹喝酒，几杯酒落肚之后，就觉得飘飘然、醺醺然，有了些许的醉意。

老李看着秦奋酒后的样子着实觉得滑稽可笑，但是他醉了何尝不是这样呢？

“不会是妙瓦底来的电话吧？”

老李被秦奋的样子逗笑了，他掏出烟来，递给了秦奋一支调侃地笑着说：“我为了给娃买房啊！

借遍了亲戚朋友，不是说没钱，就是说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要不绝情的干脆电话也不接了。

你说人家这么晚了还关心的问你需不需要用钱，多么暖心啊！

还骂人家。”

“呵呵，别逗我了！

这就是电话诈骗，你以为真的是美女打来的电话吗？

或许是AI机器人吧！”

秦奋随后一脸正经的大声的说：“钱！

钱！

钱！

咱们这普通老百姓啊，为了钱没了生活，辛苦一辈子也就够个吃喝。

唉！

愁啊，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干！”

老李看着秦奋借酒浇愁的样子，突然感觉心痛，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冻得发红肿胖的双手，深深的感觉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

本应该退休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现在却还在泥泞里为了还银行贷款苦苦挣扎，这样的日子他不知道还要维持多久。

他隐约知道秦奋受挫的情感正在饱受煎熬。

于是赶紧换了一个话题说：“哎……秦奋，你看新闻上俄乌战争己经持续几年了，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最近有一张战地照片，拍的是被炮火摧毁的房屋前，一位满面愁容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怀里抱着一条被惊吓的小狗，或许她的亲人在战争中都己经死亡了吧！

这条狗也许就是她余生唯一的期望。

“可不是咋滴！

战争能摧毁一切，却摧毁不了人们心中对和平和美好生活的渴望。”

秦奋是个军事迷，一个理想主义者，说起这些就滔滔不绝，尽管他只是一个高中生。

就是啊，我们国家和平稳定，所以咱可得珍惜，生活的那点苦算不得什么，咱只要有希望就会有美好的未来。

尽管我现在生活的不如意，尽管我为之努力终身的房子还没有交工，尽管。。。

尽管的尽管。。。。。。”

老李情绪激动的站起来，像是给全世界无产阶级群众演讲似的挥舞着手臂说：“面包会有的！

房子也会有的！

房奴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新房的主人，团结起来，这是最后的斗争，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能交工！”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笑死我了，你买的那套房子，开发商早就跑路了，他们还欠着我们的建材款呢！”

秦奋把刚喝进嘴里的酒笑得喷了出来。

醉酒的人总是看着别人人很滑稽，秦奋也是这样的人。

老李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呀！

呀！

一激动把我们和房地产开发商斗争的口号也喊出来啦！”

酒，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虚伪的人变得真诚，让真诚的人变得虚伪。

酒还能让人大脑兴奋暂时的忘却烦恼，沉浸在梦一般的欢愉之中。

秦奋此时把过去的一切烦恼，都折叠成千纸鹤抛向空中，消失在茫茫的雪夜里。

他站起来晃晃悠悠地一手搂着老李的肩膀一手拿着酒瓶大声唱道：“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老李哥，快拿酒，今夜不醉不还……哈……哈……哈……英特纳雄耐尔，美好的生活一定能实现，一定能实现！”

秦奋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唱着、笑着了，他唱得满是心酸，笑得满脸泪花。

“来，让我们干一杯吧！

为流逝的岁月、为新年的烟花！”

老李倒满了一杯酒，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奋。

他怎么都觉得秦奋目前的囧样子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

“来！

老李哥，让我们……让我们为往事干杯，为当下干杯，为明天的美好干杯，为无惧风雨，勇敢面对而干杯……”不知不觉，天蒙蒙亮了。

西边灰白色的月亮还没有在树梢上落下，东边的太阳己经迫不及待地在山的那边升起。

雪停了，世界变得洁白无瑕，白日里污浊的空气也变得洁净很多。

街道两边楼宇的阳台上，点亮的红灯笼喜洋洋地挂在那里，一家、两家、三家，数也数不清。

红与白的交映，仿佛冰与火之歌，悲与喜的蹉跎。

“回家过年喽……回家过年喽！

………秦奋和老李聊了一夜好像一下就子通透了许多。

他从饭店出来骑在电动车上大声的喊着：“我要回家过年，带上儿子去看看父母，让他们赐予我们来自天堂的祝福。

我要找儿时的玩伴聚一聚，开心地告诉他们，我在他乡一切都好……。”

说完秦奋顺手从内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来奋力的抛向了天空，在晨曦的白色世界中，在透过薄雾的阳光里，这张纸飘啊飘的飘向了远方，缓慢地落在了没有被践踏过的雪地上，那是一张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两个红色的指纹印迹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显得格外的耀眼。

“老李一手端着那个满是茶渍的茶缸，一手挥手作别。

他望着秦奋骑着电动车在雪地上留下的长长的、弯弯的车辙，望着秦奋在太阳的光晕中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城市街道的尽头。

这样的情景让他想起，当年坐着绿皮火车来到省城上艺校的情景，他探出头望着车窗外送别的父母和远去的铁轨，也像现在一样在太阳的光晕中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老李不由得眼睛湿润了，泪水顺着他轨道似的皱纹掉落在雪地上形成一个个凹坑，不知道是他的眼泪融化了雪还是雪埋葬了他的眼泪。

这时，阳光突然穿透了晨曦，银白色的反光映着蓝天白云，世界显得格外的清晰。

天晴了……，老李仰望着白云在蓝天中缓缓的飘过。

他紧紧的把那个三十多年前爱人送给他的定情物--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大茶缸拥在怀里，他会心地笑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天生我材必有用。”

十字路口的天空上突然响起老李高亢有力的晋剧甩腔，在清晨，在蔚蓝的天空上犹如绽放烟花的硝烟持续地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