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雪
第5章 绳结
阁楼里的烛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幅被揉皱的旧画。
阿婆把铜镜重新裹进蓝印花布，手指抖得厉害，那半朵绣在布上的莲花，被眼泪浸得愈发清晰。
“阿婆，你……”林砚之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看着阿婆从樟木箱最底层翻出个小布包。
布包是用同色的蓝印花布缝的，系着个复杂的绳结。
阿婆解了结，里面掉出截红头绳，线头上还沾着点未化的雪粒似的白，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念安当年辫子上的，”她的声音哑得像磨砂纸，“那天她非要扎新头绳，说要去冰池边照影子……”林砚之想起镜中那个穿青布棉袄的小姑娘，辫子上沾着雪粒，原来不是雪，是冰池里的碎冰。
她指尖的半片铜镜硌得掌心生疼，那上面的缠枝莲纹，此刻倒像是一道道勒痕。
“我不是故意的，”阿婆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那年我才十三，念安比我小五岁，我们总在莲池边玩。
那天雪刚停，冰面看着结实……我就是想让她看看，冰上的影子比铜镜里清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呜咽。
“她掉下去的时候，我吓得只会哭，等喊来人把她捞上来，身子己经凉透了。
你太外公太外婆把我当亲女儿疼，从没怪过我，可我知道，是我害了念安。”
林砚之看着那截红头绳，忽然明白外婆临终前为何总摩挲那把铜钥匙。
或许外婆早就知道真相，只是替阿婆守了一辈子的秘密。
阁楼的旧木料在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叹息。
“后来我就嫁进了林家，”阿婆用袖口擦了擦脸，“你外婆让我住在这里，说念安不会怪我。
可每到下雪天，我总觉得她还蹲在莲池边，等着我带她去看莲花开……”她忽然看向林砚之掌心的半片铜镜：“这半块……你是在后院找到的？”
林砚之点点头。
阿婆接过那半片铜镜，对着烛光比了比，刚好能和樟木箱里的铜镜拼合成完整的圆。
“当年念安总爱把镜子拆成两半玩，说这样能照出两个自己，”阿婆的指尖拂过断裂处的茬口，“她掉下去那天，手里还攥着这半块……是我后来偷偷从冰池底摸上来的。”
原来铜镜本就是完整的，是时光和愧疚将它劈成了两半。
林砚之忽然想起镜中那片茫茫雪地，或许从来不是幻象，是念安留在镜中的执念，是阿婆藏在心底的赎罪。
“阿婆，”她轻声说，“把它拼好吧。”
阿婆愣了一下，颤抖着将两半铜镜合在一起。
断裂处严丝合缝，缠枝莲纹重新连成一片，花瓣的纹路里，那层细密的灰仿佛被泪水洗过，竟透出点温润的光。
就在这时，镜面又泛起白雾，却不再是茫茫雪地。
画面里，念安正坐在莲池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两半铜镜，对着阳光照来照去，辫子上的红头绳在风里飘。
不远处，穿红棉袄的小姑娘正摘了朵莲花，踮着脚跑过来，两人的笑声落在水面上，惊起一圈圈涟漪。
阿婆捂住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这一次，镜中的画面没有消失，两个小姑娘玩累了，就并排躺在柳树下，念安把半块铜镜塞进阿婆手里：“阿姐，等明年花开，我们还在这里照镜子。”
“嗯，年年都来。”
红棉袄姑娘用力点头。
阁楼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燃的轻响。
林砚之看着阿婆脸上的泪，忽然明白，有些愧疚不必藏一辈子，有些遗憾，或许早就被时光温柔地原谅。
天快亮时，雨又下了起来，这次的雨很轻，像羽毛拂过窗棂。
阿婆把拼好的铜镜放回樟木箱，这次没有上锁，只是在蓝印花布上系了个新的绳结，和布包里的红头绳结一模一样。
“等天晴了，把后院的莲池再挖出来吧，”阿婆站起身，楼梯的“吱呀”声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念安说过，想看莲花开。”
林砚之跟在她身后往下走，经过阁楼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
樟木箱静静地立在墙角，镜面反射着天窗漏下的微光，像落了片不会融化的雪。
楼下的八仙桌上，那本旧相册还摊开着，照片里年轻的外婆站在莲池边，身后的石阶上，似乎有两个模糊的小影子，正举着什么东西，对着阳光笑得灿烂。
雨停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林砚之推开后院的门，石板旁的泥土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几点新绿，像刚探出头的荷叶尖。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潮湿的泥土，忽然想起镜中最后那个画面——念安把半块铜镜塞进阿婆手里时，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阿婆把铜镜重新裹进蓝印花布，手指抖得厉害，那半朵绣在布上的莲花，被眼泪浸得愈发清晰。
“阿婆，你……”林砚之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看着阿婆从樟木箱最底层翻出个小布包。
布包是用同色的蓝印花布缝的，系着个复杂的绳结。
阿婆解了结，里面掉出截红头绳，线头上还沾着点未化的雪粒似的白，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念安当年辫子上的，”她的声音哑得像磨砂纸，“那天她非要扎新头绳，说要去冰池边照影子……”林砚之想起镜中那个穿青布棉袄的小姑娘，辫子上沾着雪粒，原来不是雪，是冰池里的碎冰。
她指尖的半片铜镜硌得掌心生疼，那上面的缠枝莲纹，此刻倒像是一道道勒痕。
“我不是故意的，”阿婆忽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那年我才十三，念安比我小五岁，我们总在莲池边玩。
那天雪刚停，冰面看着结实……我就是想让她看看，冰上的影子比铜镜里清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呜咽。
“她掉下去的时候，我吓得只会哭，等喊来人把她捞上来，身子己经凉透了。
你太外公太外婆把我当亲女儿疼，从没怪过我，可我知道，是我害了念安。”
林砚之看着那截红头绳，忽然明白外婆临终前为何总摩挲那把铜钥匙。
或许外婆早就知道真相，只是替阿婆守了一辈子的秘密。
阁楼的旧木料在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叹息。
“后来我就嫁进了林家，”阿婆用袖口擦了擦脸，“你外婆让我住在这里，说念安不会怪我。
可每到下雪天，我总觉得她还蹲在莲池边，等着我带她去看莲花开……”她忽然看向林砚之掌心的半片铜镜：“这半块……你是在后院找到的？”
林砚之点点头。
阿婆接过那半片铜镜，对着烛光比了比，刚好能和樟木箱里的铜镜拼合成完整的圆。
“当年念安总爱把镜子拆成两半玩，说这样能照出两个自己，”阿婆的指尖拂过断裂处的茬口，“她掉下去那天，手里还攥着这半块……是我后来偷偷从冰池底摸上来的。”
原来铜镜本就是完整的，是时光和愧疚将它劈成了两半。
林砚之忽然想起镜中那片茫茫雪地，或许从来不是幻象，是念安留在镜中的执念，是阿婆藏在心底的赎罪。
“阿婆，”她轻声说，“把它拼好吧。”
阿婆愣了一下，颤抖着将两半铜镜合在一起。
断裂处严丝合缝，缠枝莲纹重新连成一片，花瓣的纹路里，那层细密的灰仿佛被泪水洗过，竟透出点温润的光。
就在这时，镜面又泛起白雾，却不再是茫茫雪地。
画面里，念安正坐在莲池边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两半铜镜，对着阳光照来照去，辫子上的红头绳在风里飘。
不远处，穿红棉袄的小姑娘正摘了朵莲花，踮着脚跑过来，两人的笑声落在水面上，惊起一圈圈涟漪。
阿婆捂住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这一次，镜中的画面没有消失，两个小姑娘玩累了，就并排躺在柳树下，念安把半块铜镜塞进阿婆手里：“阿姐，等明年花开，我们还在这里照镜子。”
“嗯，年年都来。”
红棉袄姑娘用力点头。
阁楼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燃的轻响。
林砚之看着阿婆脸上的泪，忽然明白，有些愧疚不必藏一辈子，有些遗憾，或许早就被时光温柔地原谅。
天快亮时，雨又下了起来，这次的雨很轻，像羽毛拂过窗棂。
阿婆把拼好的铜镜放回樟木箱，这次没有上锁，只是在蓝印花布上系了个新的绳结，和布包里的红头绳结一模一样。
“等天晴了，把后院的莲池再挖出来吧，”阿婆站起身，楼梯的“吱呀”声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念安说过，想看莲花开。”
林砚之跟在她身后往下走，经过阁楼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
樟木箱静静地立在墙角，镜面反射着天窗漏下的微光，像落了片不会融化的雪。
楼下的八仙桌上，那本旧相册还摊开着，照片里年轻的外婆站在莲池边，身后的石阶上，似乎有两个模糊的小影子，正举着什么东西，对着阳光笑得灿烂。
雨停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林砚之推开后院的门，石板旁的泥土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几点新绿，像刚探出头的荷叶尖。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潮湿的泥土，忽然想起镜中最后那个画面——念安把半块铜镜塞进阿婆手里时，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