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农官奋斗史
第4章 魂兮归来
雨下得像天漏了似的，瓦片被打得噼啪作响，檐角的水帘砸在石阶上，溅起一片细碎的水雾。
屋内，油灯的火苗被门缝渗进来的风撕扯得东倒西歪，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陈禾躺在木板床上，额头滚烫，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在粗布枕巾上洇开一片深色。
他紧闭着眼，眉头拧成结，喉咙里不时溢出几声含糊的呓语。
小丫坐在床边，拧了把冷水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水珠顺着他的眉骨滑下，像是无声的泪。
"烧成这样……"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帕子边缘，"明日得去镇上抓药。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整个屋子。
陈禾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首勾勾地盯着房梁。
"爹……？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小丫手一抖，帕子掉在被褥上。
她顺着陈禾的视线看去——除了被雨水浸湿的茅草屋顶，什么也没有。
但陈禾却像是真的看见了谁，挣扎着要坐起来："您……您怎么……"他的手臂在半空中虚抓了一下，指尖颤抖，像是想握住什么。
小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陈禾！
你醒醒！
"陈禾却恍若未闻，目光穿过她，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矿洞……后山……硫磺……"这几个词像钉子一样钉进小丫的耳朵。
她呼吸一滞，俯身凑近："你说什么？
什么矿洞？
"陈禾的嘴唇蠕动着，声音越来越低："……地图……炭笔……"又是一道闪电，雷声轰然炸响。
陈禾浑身一颤，像是被雷声劈中了似的，猛地闭上眼睛，倒回枕上。
小丫盯着他潮红的脸，心跳如鼓。
她缓缓摊开他的右手——掌心赫然一道黑痕，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蹭过。
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凑到灯下一看，是炭灰。
"活人托梦不如说是心有不甘，"她望着窗外的暴雨喃喃，"死了的放不下，活着的忘不了。
"雨声中，陈禾又陷入昏睡，呼吸粗重。
小丫从针线筐里翻出一截炭笔——正是当初陈父留下的那半截，笔头磨损得厉害，显然经常被人摩挲。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墙角的旧木箱前，掀开盖子。
箱底压着一本破旧的《矿冶图说》，书页泛黄，边角卷曲。
她翻开扉页，一行歪斜的字迹映入眼帘："后山矿脉，硫磺富集处有三。
"字迹下面，是一幅简陋的地形图，线条潦草，像是匆忙间用炭笔勾画的。
小丫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陈禾，又看了看窗外的雨幕，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算不算……"她对着空气轻声道，"阴间快递，货到付款？
"雷声渐远，雨势稍缓。
油灯终于稳住火苗，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上，像一道无声的誓言。
天刚蒙蒙亮，山雾像一层纱幔笼着矿洞入口。
小丫踩着露水浸湿的碎石，靴底碾过几丛枯黄的野蒿，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她手里攥着那本《矿冶图说》，炭笔勾画的地图皱巴巴地贴在掌心。
洞口藤蔓垂落，像一道天然的门帘，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雨珠。
"硫磺富集处有三……"小丫低声念着，指尖顺着地图上的标记滑动，"第一个应该在——""哗啦！
"洞内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小丫浑身一僵，迅速蹲下身，从腰间摸出那把削鱼鳞用的小刀。
静了片刻，只有风声穿过矿洞的呜咽。
"疑神疑鬼……"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还是把刀握得更紧了些。
弯腰钻进矿洞，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丫从包袱里取出火折子，"嚓"地点亮，昏黄的光圈映出洞壁上蜿蜒的凿痕——那是十几年前矿工们留下的，像一道道陈年的伤疤。
火光照耀下，岩缝间忽然闪过一抹刺眼的黄。
小丫蹲下身，指甲抠了抠岩壁，一层结晶状的粉末簌簌落下。
她沾了一点在舌尖，顿时皱眉吐了出来——"呸！
够冲的……"是硫磺。
"这纯度，"她抹了抹嘴，"搁现代得算工业级。
"顺着矿脉往里走，洞顶越来越低，不得不半蹲着前进。
突然，几缕蛛丝拂过脸颊，小丫猛地停住——蛛网。
完整的蛛网，横在通道中央，丝线上还缀着细小的露珠。
"有风……"她眼睛一亮。
蛛网完整意味着这里空气流动微弱，而前方——她举高火折子——岩壁上赫然出现一个窄缝，冷风正从那里渗进来。
"通风口……"小丫眯起眼，"那储藏区应该就在……""咔嗒。
"身后突然传来靴子碾碎石子声。
小丫瞬间吹灭火折子，屏住呼吸贴到岩壁上。
黑暗中，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周家护院特有的铜铃腰牌晃动声。
"真他娘晦气！
"粗哑的男声在洞里回荡，"大早上的被派来巡这鬼地方……"火把的光亮从拐角处漫过来。
小丫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硫磺粉，突然计上心头。
当护院的火把照亮她藏身的岩壁时——"呼！
"一把硫磺粉迎面扬去，触到火苗的瞬间，"轰"地爆出一片幽绿色火焰！
"鬼火！
是鬼火！！
"护院惨叫一声，火把脱手飞出。
小丫趁机从窄缝钻过，身后传来护院连滚带爬的逃窜声和疯狂摇晃的铜铃声。
她捂住嘴，把笑声闷在掌心里。
"人怕鬼三分，"她摸着岩壁上的硫磺结晶，"鬼怕人七分——特别是读过《矿冶图说》的。
"再往前，洞顶突然拔高，形成一个天然的石室。
小丫重新点燃火折子，光芒照亮了石室中央——一堆码放整齐的矿石，旁边是半截锈蚀的矿镐。
镐柄上刻着模糊的编号：丁酉十七。
小丫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陈父当年的工号。
三牲祭品的腥气混着线香的烟雾，在祠堂梁柱间缠绕。
周族长捧着族谱跪在蒲团上，脑门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沟壑滑进胡须里。
十二名族老分列两侧，活像阎王殿里的判官泥塑。
小丫藏在祠堂西侧的耳房里，从窗棂缝隙盯着正堂。
她指尖捻着硫磺粉包，另一只手握着装明矾水的小瓷瓶——瓶身上还沾着灶灰，伪装成寻常酱油瓶。
"列祖列宗在上..."周族长的声音发颤，"今有孽障陈禾，私改农具，触怒...""轰隆！
"远处突然炸开一声闷雷。
几个族老吓得一哆嗦，香炉里的灰簌簌落下。
小丫嘴角微翘——今早她特意翻过《农政全书》的"天象篇"，算准了午时三刻有雷雨。
"人工降雨是不行，"她心里嘀咕，"但人工接个雷还是可以的。
"趁众人慌乱，小丫迅速将硫磺粉撒在族谱木匣的转轴处。
粉末顺着轴缝渗入，像金色的细沙流入时光裂缝。
周族长继续念祭文，枯瘦的手指翻开族谱——"啊呀！
"族谱第三页突然浮现焦黑的手印，五指箕张，像是从地狱伸出来的爪痕。
周族长猛地合上册子，那手印却透过纸背，在他掌心烙下淡淡的黑印。
"天谴！
这是天谴啊！
"最年长的三叔公突然尖叫，指着香案上跳动的火焰，"火...火变色了！
"原本橙红的火苗不知何时泛出幽绿色，正舔舐着族谱匣子。
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混着明矾水写过的字迹遇热显现——"谋产害命者，天必诛之"血红的字迹在族谱上蜿蜒，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纸包不住火，"小丫看着乱作一团的祠堂，"更包不住硫磺粉。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周福不知何时摸到了耳房，油腻的胖脸上挂着狞笑："小贱人！
果然是你搞鬼！
"小丫猛地将瓷瓶砸向地面——"啪！
"明矾水溅在周福缎面鞋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小洞。
趁他跳脚痛呼，小丫猫腰钻出窗户，硫磺粉包"恰好"遗落在窗台上。
暴雨倾盆而下。
祠堂里，族老们看着被"天火"焚毁的族谱，又看看周族长掌心诡异的黑印，不知谁先喊了声："是陈老大显灵了！
他当年...不就是死在硫磺矿上？
"雨幕中，小丫回头望了眼乱哄哄的祠堂。
她摸出怀里那半截炭笔，在祠堂外墙上一笔一划写下：丁酉十七雨水冲刷着字迹，墨色渗入砖缝，像一道陈年旧伤终于化脓见光。
晒谷场的老槐树下聚了半村的人，汗酸味混着旱烟在人群里飘。
几个半大孩子骑在树杈上，把槐花揪下来撒着玩，白花瓣落在李伯的破草帽上，像给他戴了顶孝帽子。
小丫蹲在磨盘边剥新挖的野蒜，耳朵却竖得老高。
陈禾站在碾子旁，手里转着那半截炭笔，脸上还带着高热初退的潮红。
"听说了吗？
"卖豆腐的王婆挎着空篮子挤进人堆，"周家祠堂闹鬼火！
族谱烧出个血手印！
"树杈上的孩子"哇"地叫起来，把槐花撒得更欢了。
"可不是！
"李伯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三叔公亲眼瞧见的——那火苗子绿莹莹的，跟陈老大矿上出事那晚一个样！
"陈禾的手指突然攥紧，炭笔"啪"地断成两截。
小丫抬头，看见他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线。
"要不说知识就是力量，"她心里嘀咕，"化学就是新时代的跳大神。
"晒谷场东头突然骚动起来。
周族长带着两个后生走过来，人群像被刀劈开的潮水般退到两边。
老头的右手缠着白布，隐约透出黄褐色的药渍——小丫鼻尖动了动，闻出是硫磺膏的味道。
"陈禾。
"周族长的声音像生了锈的犁刀，"后山旧矿......你明日带人去收拾。
"全场静得能听见槐花落地的声音。
陈禾慢条斯理地把断炭笔揣进怀里："族长这是......""族里议定了，"周族长腮帮子上的肉跳了跳，"那矿......以后归你们这一支照管。
"树上的孩子突然喊了句："族长你手咋啦？
"老头猛地把手藏到身后，却忘了缠药布的是右手——族谱匣子"咣当"掉在地上，露出焦黑的边角。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小丫把剥好的野蒜塞进陈禾手里："拿着，驱邪。
"蒜汁沾在他掌心的炭灰印上，刺得伤口微微发烫。
陈禾突然笑了："族长，硫磺矿可容易招雷火......""你！
"周族长胡子首抖，"适可而止！
""鬼神不过是面铜镜，"小丫突然出声，"照见的是自己心里腌臜。
"晒谷场西边传来"吱呀"开门声。
周家护院架着鼻青脸肿的周福往家走，那人裤腿上全是泥，像是摔进了臭水沟。
经过磨盘时，小丫"不小心"踢翻了蒜盆。
"哎呀，硫磺膏最怕沾蒜汁了。
"她声音清亮亮地飘出去，"会烂裤子的。
"周福的惨叫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屋内，油灯的火苗被门缝渗进来的风撕扯得东倒西歪，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陈禾躺在木板床上，额头滚烫，汗珠顺着太阳穴滑进鬓角，在粗布枕巾上洇开一片深色。
他紧闭着眼，眉头拧成结，喉咙里不时溢出几声含糊的呓语。
小丫坐在床边，拧了把冷水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水珠顺着他的眉骨滑下，像是无声的泪。
"烧成这样……"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帕子边缘，"明日得去镇上抓药。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整个屋子。
陈禾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首勾勾地盯着房梁。
"爹……？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小丫手一抖，帕子掉在被褥上。
她顺着陈禾的视线看去——除了被雨水浸湿的茅草屋顶，什么也没有。
但陈禾却像是真的看见了谁，挣扎着要坐起来："您……您怎么……"他的手臂在半空中虚抓了一下，指尖颤抖，像是想握住什么。
小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陈禾！
你醒醒！
"陈禾却恍若未闻，目光穿过她，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矿洞……后山……硫磺……"这几个词像钉子一样钉进小丫的耳朵。
她呼吸一滞，俯身凑近："你说什么？
什么矿洞？
"陈禾的嘴唇蠕动着，声音越来越低："……地图……炭笔……"又是一道闪电，雷声轰然炸响。
陈禾浑身一颤，像是被雷声劈中了似的，猛地闭上眼睛，倒回枕上。
小丫盯着他潮红的脸，心跳如鼓。
她缓缓摊开他的右手——掌心赫然一道黑痕，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蹭过。
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凑到灯下一看，是炭灰。
"活人托梦不如说是心有不甘，"她望着窗外的暴雨喃喃，"死了的放不下，活着的忘不了。
"雨声中，陈禾又陷入昏睡，呼吸粗重。
小丫从针线筐里翻出一截炭笔——正是当初陈父留下的那半截，笔头磨损得厉害，显然经常被人摩挲。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墙角的旧木箱前，掀开盖子。
箱底压着一本破旧的《矿冶图说》，书页泛黄，边角卷曲。
她翻开扉页，一行歪斜的字迹映入眼帘："后山矿脉，硫磺富集处有三。
"字迹下面，是一幅简陋的地形图，线条潦草，像是匆忙间用炭笔勾画的。
小丫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陈禾，又看了看窗外的雨幕，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算不算……"她对着空气轻声道，"阴间快递，货到付款？
"雷声渐远，雨势稍缓。
油灯终于稳住火苗，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上，像一道无声的誓言。
天刚蒙蒙亮，山雾像一层纱幔笼着矿洞入口。
小丫踩着露水浸湿的碎石，靴底碾过几丛枯黄的野蒿，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她手里攥着那本《矿冶图说》，炭笔勾画的地图皱巴巴地贴在掌心。
洞口藤蔓垂落，像一道天然的门帘，叶片上还挂着昨夜的雨珠。
"硫磺富集处有三……"小丫低声念着，指尖顺着地图上的标记滑动，"第一个应该在——""哗啦！
"洞内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小丫浑身一僵，迅速蹲下身，从腰间摸出那把削鱼鳞用的小刀。
静了片刻，只有风声穿过矿洞的呜咽。
"疑神疑鬼……"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还是把刀握得更紧了些。
弯腰钻进矿洞，潮湿的霉味混着某种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丫从包袱里取出火折子，"嚓"地点亮，昏黄的光圈映出洞壁上蜿蜒的凿痕——那是十几年前矿工们留下的，像一道道陈年的伤疤。
火光照耀下，岩缝间忽然闪过一抹刺眼的黄。
小丫蹲下身，指甲抠了抠岩壁，一层结晶状的粉末簌簌落下。
她沾了一点在舌尖，顿时皱眉吐了出来——"呸！
够冲的……"是硫磺。
"这纯度，"她抹了抹嘴，"搁现代得算工业级。
"顺着矿脉往里走，洞顶越来越低，不得不半蹲着前进。
突然，几缕蛛丝拂过脸颊，小丫猛地停住——蛛网。
完整的蛛网，横在通道中央，丝线上还缀着细小的露珠。
"有风……"她眼睛一亮。
蛛网完整意味着这里空气流动微弱，而前方——她举高火折子——岩壁上赫然出现一个窄缝，冷风正从那里渗进来。
"通风口……"小丫眯起眼，"那储藏区应该就在……""咔嗒。
"身后突然传来靴子碾碎石子声。
小丫瞬间吹灭火折子，屏住呼吸贴到岩壁上。
黑暗中，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周家护院特有的铜铃腰牌晃动声。
"真他娘晦气！
"粗哑的男声在洞里回荡，"大早上的被派来巡这鬼地方……"火把的光亮从拐角处漫过来。
小丫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硫磺粉，突然计上心头。
当护院的火把照亮她藏身的岩壁时——"呼！
"一把硫磺粉迎面扬去，触到火苗的瞬间，"轰"地爆出一片幽绿色火焰！
"鬼火！
是鬼火！！
"护院惨叫一声，火把脱手飞出。
小丫趁机从窄缝钻过，身后传来护院连滚带爬的逃窜声和疯狂摇晃的铜铃声。
她捂住嘴，把笑声闷在掌心里。
"人怕鬼三分，"她摸着岩壁上的硫磺结晶，"鬼怕人七分——特别是读过《矿冶图说》的。
"再往前，洞顶突然拔高，形成一个天然的石室。
小丫重新点燃火折子，光芒照亮了石室中央——一堆码放整齐的矿石，旁边是半截锈蚀的矿镐。
镐柄上刻着模糊的编号：丁酉十七。
小丫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陈父当年的工号。
三牲祭品的腥气混着线香的烟雾，在祠堂梁柱间缠绕。
周族长捧着族谱跪在蒲团上，脑门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沟壑滑进胡须里。
十二名族老分列两侧，活像阎王殿里的判官泥塑。
小丫藏在祠堂西侧的耳房里，从窗棂缝隙盯着正堂。
她指尖捻着硫磺粉包，另一只手握着装明矾水的小瓷瓶——瓶身上还沾着灶灰，伪装成寻常酱油瓶。
"列祖列宗在上..."周族长的声音发颤，"今有孽障陈禾，私改农具，触怒...""轰隆！
"远处突然炸开一声闷雷。
几个族老吓得一哆嗦，香炉里的灰簌簌落下。
小丫嘴角微翘——今早她特意翻过《农政全书》的"天象篇"，算准了午时三刻有雷雨。
"人工降雨是不行，"她心里嘀咕，"但人工接个雷还是可以的。
"趁众人慌乱，小丫迅速将硫磺粉撒在族谱木匣的转轴处。
粉末顺着轴缝渗入，像金色的细沙流入时光裂缝。
周族长继续念祭文，枯瘦的手指翻开族谱——"啊呀！
"族谱第三页突然浮现焦黑的手印，五指箕张，像是从地狱伸出来的爪痕。
周族长猛地合上册子，那手印却透过纸背，在他掌心烙下淡淡的黑印。
"天谴！
这是天谴啊！
"最年长的三叔公突然尖叫，指着香案上跳动的火焰，"火...火变色了！
"原本橙红的火苗不知何时泛出幽绿色，正舔舐着族谱匣子。
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混着明矾水写过的字迹遇热显现——"谋产害命者，天必诛之"血红的字迹在族谱上蜿蜒，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纸包不住火，"小丫看着乱作一团的祠堂，"更包不住硫磺粉。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周福不知何时摸到了耳房，油腻的胖脸上挂着狞笑："小贱人！
果然是你搞鬼！
"小丫猛地将瓷瓶砸向地面——"啪！
"明矾水溅在周福缎面鞋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小洞。
趁他跳脚痛呼，小丫猫腰钻出窗户，硫磺粉包"恰好"遗落在窗台上。
暴雨倾盆而下。
祠堂里，族老们看着被"天火"焚毁的族谱，又看看周族长掌心诡异的黑印，不知谁先喊了声："是陈老大显灵了！
他当年...不就是死在硫磺矿上？
"雨幕中，小丫回头望了眼乱哄哄的祠堂。
她摸出怀里那半截炭笔，在祠堂外墙上一笔一划写下：丁酉十七雨水冲刷着字迹，墨色渗入砖缝，像一道陈年旧伤终于化脓见光。
晒谷场的老槐树下聚了半村的人，汗酸味混着旱烟在人群里飘。
几个半大孩子骑在树杈上，把槐花揪下来撒着玩，白花瓣落在李伯的破草帽上，像给他戴了顶孝帽子。
小丫蹲在磨盘边剥新挖的野蒜，耳朵却竖得老高。
陈禾站在碾子旁，手里转着那半截炭笔，脸上还带着高热初退的潮红。
"听说了吗？
"卖豆腐的王婆挎着空篮子挤进人堆，"周家祠堂闹鬼火！
族谱烧出个血手印！
"树杈上的孩子"哇"地叫起来，把槐花撒得更欢了。
"可不是！
"李伯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得梆梆响，"三叔公亲眼瞧见的——那火苗子绿莹莹的，跟陈老大矿上出事那晚一个样！
"陈禾的手指突然攥紧，炭笔"啪"地断成两截。
小丫抬头，看见他下颌绷出一道锋利的线。
"要不说知识就是力量，"她心里嘀咕，"化学就是新时代的跳大神。
"晒谷场东头突然骚动起来。
周族长带着两个后生走过来，人群像被刀劈开的潮水般退到两边。
老头的右手缠着白布，隐约透出黄褐色的药渍——小丫鼻尖动了动，闻出是硫磺膏的味道。
"陈禾。
"周族长的声音像生了锈的犁刀，"后山旧矿......你明日带人去收拾。
"全场静得能听见槐花落地的声音。
陈禾慢条斯理地把断炭笔揣进怀里："族长这是......""族里议定了，"周族长腮帮子上的肉跳了跳，"那矿......以后归你们这一支照管。
"树上的孩子突然喊了句："族长你手咋啦？
"老头猛地把手藏到身后，却忘了缠药布的是右手——族谱匣子"咣当"掉在地上，露出焦黑的边角。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小丫把剥好的野蒜塞进陈禾手里："拿着，驱邪。
"蒜汁沾在他掌心的炭灰印上，刺得伤口微微发烫。
陈禾突然笑了："族长，硫磺矿可容易招雷火......""你！
"周族长胡子首抖，"适可而止！
""鬼神不过是面铜镜，"小丫突然出声，"照见的是自己心里腌臜。
"晒谷场西边传来"吱呀"开门声。
周家护院架着鼻青脸肿的周福往家走，那人裤腿上全是泥，像是摔进了臭水沟。
经过磨盘时，小丫"不小心"踢翻了蒜盆。
"哎呀，硫磺膏最怕沾蒜汁了。
"她声音清亮亮地飘出去，"会烂裤子的。
"周福的惨叫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