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雨。“百兰莫正”的倾心著作，方青跃张明远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雨。不是寻常的雨，是血雨。浓稠，腥重，带着铁锈般的死亡气息，瓢泼而下，将天地浸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方青跃站在一片无法辨识的废墟之上，断壁残垣在血雨中扭曲变形，像是某种巨兽濒死时僵硬的骨骸。冰冷的血水顺着他的额发淌下，滑过眼皮，视野一片模糊的赤红。他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砂砾，肺部灼痛。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然后，他看到了。就在前方几步之外，一个身影背对着他...
不是寻常的雨，是血雨。
浓稠，腥重，带着铁锈般的死亡气息，瓢泼而下，将天地浸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方青跃站在一片无法辨识的废墟之上，断壁残垣在血雨中扭曲变形，像是某种巨兽濒死时僵硬的骨骸。
冰冷的血水顺着他的额发淌下，滑过眼皮，视野一片模糊的赤红。
他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砂砾，肺部灼痛。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前方几步之外，一个身影背对着他，孑然立于这末日般的血雨之中。
那人穿着一身早己被血污浸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古式长袍，衣袂在腥风中沉重地翻卷。
他站得笔首，如同插在这片焦土上最后一面不屈的残旗。
雨水冲刷着他长长的黑发，紧贴着苍白如纸的颈项。
那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方青跃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张脸…在血雨模糊的冲刷下，竟与他自己的面容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眉宇间刻着深不见底的疲惫，仿佛背负了千万年的沧桑。
一双眼睛，深得如同不见星月的寒夜，此刻正穿透漫天血雨，首首地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方青跃想后退，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凝视，双脚却像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在泥泞的血地里，动弹不得。
“青跃…” 古装男人开口了，声音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雨声，也压过了方青跃狂乱的心跳。
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枯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方青跃的耳膜上。
“浮生众…将至。”
男人微微仰起头，任由血水冲刷他苍白的面颊，目光似乎穿破了这倾盆的血雨，投向更高、更远、也更绝望的虚空。
“此界…危如累卵。”
方青跃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浮生众？
那是什么？
这血雨，这废墟，这绝望的眼神…这一切又是什么？
古装男人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吾力己竭…薪火当传。”
他沾满血污和泥泞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缭绕起一层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微光。
那光芒极其复杂，仿佛无数细小的符号在飞速生灭、重组，勾勒出难以言喻的玄奥轨迹——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古老的八卦图纹在光芒中流转不息，带着掌控一切的磅礴气息。
“道神之力…八卦统筹…”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庄重，“今日…赐予你身！”
那团微弱却蕴含无上玄机的光芒，猛地从他指尖剥离，化作一道不可抗拒的流光，瞬间没入方青跃的眉心！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在方青跃意识深处炸开！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更像是整个宇宙的秩序、法则、构成万物的本源之理，化作狂暴的信息洪流，强行灌入他脆弱的大脑。
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他眼前疯狂闪烁——燃烧的离火、奔涌的坎水、凝固的艮山、撕裂的坤空、流转的乾时…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撑开到极限的气球，下一秒就要彻底爆裂！
“呃啊——！！！”
方青跃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要撞碎肋骨挣脱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睡衣，紧贴着冰冷的皮肤。
窗外，城市黎明的灰白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来，勾勒出他熟悉无比的书桌轮廓，堆叠的课本，墙上贴着动漫海报的一角。
是梦。
只是一个…异常清晰、异常恐怖的梦。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
冰凉的汗珠沿着额角滑落，滴在紧攥着被单的手背上。
梦里那血雨倾盆的冰冷，那古装男人绝望而沉重的眼神，还有眉心那股几乎将他灵魂都撕裂撑爆的洪流感…一切都真实得令人心悸。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眉心。
皮肤下是温热的，只有剧烈运动后的汗湿，没有梦中被异物贯入的灼痛，也没有任何奇异的光芒。
一切正常。
除了那颗还在胸腔里狂跳不休的心脏。
“呼…呼…” 方青跃长长地吁出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肯定是昨晚熬夜赶物理作业的后遗症，加上临睡前刷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玄幻短视频。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血红的雨、绝望的脸、还有那玄奥得令人眩晕的八卦光芒统统甩出脑海。
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点寒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冰凉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带走了一些噩梦带来的燥热和心悸。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年有着一张清秀但带着点青涩稚气的脸，因为噩梦和睡眠不足，眼下带着淡淡的阴影，几缕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
他盯着镜子里那双带着茫然和些许惊魂未定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在模糊的水光和尚未完全褪去的梦境残影中，他仿佛看到镜中自己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属于十六岁高中生方青跃的迷茫，而是沉淀了无尽的疲惫与某种冰冷的、俯瞰一切的深邃。
方青跃猛地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
镜子里还是那个熟悉的自己，眼神里只有熬夜后的疲惫和对噩梦的心有余悸。
“见鬼了…”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扯过毛巾胡乱擦干脸，将那个诡异的梦彻底归类为大脑过度活跃的产物。
都是假的，毫无意义。
洗漱完毕，换好剑叩中学蓝白相间的校服，方青跃拎起沉重的书包走出家门。
初夏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清爽，驱散了最后一点残梦的阴翳。
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动作微微一顿。
天空…似乎有点不对劲。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天色是正常的鱼肚白，正一点点被初升的太阳染上金边。
但就在那轮熟悉的金色日轮旁边，稍低一点的位置，天际线的尽头，似乎还悬浮着另一个极其模糊、极其黯淡的光点。
它不像太阳那样光芒万丈，更像是一块被烧红的、半透明的烙铁，边缘模糊地晕染在浅蓝色的天幕里。
不仔细看，几乎会误以为是高空气流折射出的奇特光斑，或是某种遥远玻璃幕墙反射的刺目反光。
方青跃眯着眼看了几秒。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想起昨晚那个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
一个梦而己，还能影响现实不成？
肯定是昨晚没睡好看花眼了。
他没再多想，低下头，将耳机塞进耳朵里，点开播放列表里一首节奏明快的流行歌曲，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汇入了上学的人流。
耳机里的鼓点敲打着耳膜，方青跃的心思却有些飘。
梦的碎片顽固地在他脑海里闪现，尤其是那张和他酷似的、疲惫而决绝的脸。
还有…林星然。
林星然的身影几乎是立刻冲散了那些阴沉的画面。
她坐在他斜前方，高一A4班靠窗的位置。
阳光好的时候，会穿过玻璃窗，在她柔顺的黑发上跳跃出细碎的金芒。
她思考时喜欢用笔轻轻点着下巴，微微蹙着眉，那专注的神情总能让方青跃看得走神。
昨天放学时，他好像听见她和同桌讨论新出的那本推理小说？
不知道她看完了没有…想到林星然，方青跃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一点。
那个血色的怪梦，天空模糊的光斑，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剑叩中学高一A4班的教室里，早读课前的氛围总是带着点慵懒的嘈杂。
课本翻动的声音、压低嗓门的交谈声、还有值日生擦黑板的咯吱声混杂在一起。
方青跃刚把书包塞进桌肚，邻座的张明远就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熬夜刷手机留下的黑眼圈和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亢奋。
“喂，青跃！
看没看新闻？
刷手机没？”
张明远的声音压得不高，但足够让附近几个同学也好奇地竖起耳朵，“炸了！
全球都炸了！”
方青跃一边往外掏早读要用的语文书，一边心不在焉地问：“又怎么了？
哪个明星塌房了？”
“塌个鬼的房！”
张明远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引得前排几个同学不满地回头瞪他，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神秘，“是天空！
出大事了！
就今天早上！
推特、微博、INS…全爆了！
好多地方都拍到了！”
他飞快地掏出自己那个屏幕都裂了缝的旧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然后递到方青跃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经过放大处理、有些模糊的照片。
照片背景似乎是某座大城市的高楼剪影，但吸引人目光的是天空——在朝阳旁边，一个清晰得多的、散发着诡异暗红色光芒的“太阳”赫然悬挂着！
它比真正的太阳小一圈，光芒也远不如太阳炽烈，但那凝固血液般的暗红，透着一股令人极度不安的邪异。
“卧槽…真的假的？”
方青跃的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上学路上看到的那个模糊光点。
难道不是眼花？
“当然是真的！
坐标都标着呢！
你看这个，北欧拍的！
还有南美！”
张明远又划出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清晰地拍到了那个诡异的暗红“太阳”。
拍摄地点遍布全球各地。
“专家怎么说？”
旁边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也凑了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一脸严肃。
“说个屁！”
张明远嗤之以鼻，“气象局、天文台那帮人，口径倒是统一得很，什么‘罕见大气光学现象’、‘特殊冰晶对阳光的折射’…骗鬼呢！
大气现象能让全球几大洲同时看见？
还都一个样？
骗三岁小孩啊！”
“那…那还能是什么？”
眼镜男的声音有点发虚。
“外星人？
异次元裂缝？
世界末日的前兆？”
另一个靠过来的同学大胆猜测，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谁知道呢！”
张明远收起手机，脸上兴奋未退，却又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反正这事儿绝对没那么简单！
网上都吵翻天了，阴谋论都出了八百个版本！
你们说，会不会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方青跃看着张明远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暗红太阳，脑海里再次闪过梦境里那倾盆的血雨。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椎。
大气现象？
他想起上学路上自己看到的那模糊光斑，当时也下意识地这么安慰自己。
可全球各地都拍到了如此清晰诡异的景象…这解释真的能站得住脚吗？
那个梦…仅仅是巧合？
“叮铃铃——！”
尖锐刺耳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像一把无形的剪刀，瞬间剪断了所有嗡嗡的议论和纷乱的思绪。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桌椅挪动和书本翻开的窸窣声。
班主任王老师那熟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腋下夹着教案，脸上是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
“都安静！
拿出课本，翻到第87页！
早读！”
王老师严厉的目光扫过全班，刚刚还沉浸在“双日凌空”奇闻中的学生们立刻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教室里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朗读声。
方青跃也翻开书，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文言文上，心思却像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
那暗红的太阳影像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和梦中那血色的雨诡异地重叠。
张明远压低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全球都炸了…骗鬼呢…绝对没那么简单…”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那梦里赐予的所谓“八卦统筹力”…道神之力…他强迫自己盯着课本上的字，但那些字迹仿佛在跳动、扭曲，无法真正进入脑海。
窗外的天空，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阴翳。
沉闷的数学课终于熬到了尽头。
下课铃声一响，紧接着就是全校统一的大课间广播操时间。
学生们如同被放出闸门的洪流，带着被课堂压抑后的解脱感和喧闹，涌向操场。
初夏上午的阳光己经颇具威力，明晃晃地倾泻在铺着红色塑胶跑道的宽阔操场上。
空气中弥漫着塑胶被晒热的淡淡气味和青草的气息。
各个年级的学生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按照班级迅速排开，形成一片整齐的蓝色方阵。
“第九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原地踏步——走！”
高音喇叭里传出节奏感十足的指令音乐。
方青跃站在A4班的队伍里，机械地抬臂、踢腿、弯腰。
动作规范谈不上，但也算跟得上节奏。
他目光习惯性地飘向隔壁班的队伍，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
林星然站在她班级的队列中，动作比大部分人都要标准流畅。
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侧影，跳跃在她束起的马尾辫上，随着她伸展手臂的动作，划出灵动的弧线。
方青跃看得有些出神，广播操枯燥的动作似乎也带上了一点别的意味。
方才课堂上和课间关于“双日”的沉重话题，暂时被少年青涩的心事挤到了一边。
“一二三西，二二三西…” 喇叭里的口令声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
漫长的广播操终于结束。
“各班按顺序带回！”
喇叭里传出指令。
队伍瞬间松动，学生们像退潮般散开，呼朋引伴，三三两两地朝着教学楼方向走去，喧闹声再次升腾起来。
“青跃，走啊！
下节是‘灭绝师太’的课，迟到了得站一节课！”
张明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推了方青跃一把。
方青跃的目光还粘在林星然离开的方向，随口应道：“哦，就来。”
他慢吞吞地挪动脚步，目光扫过渐渐空旷下来的操场。
大部分学生都离开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身影在操场边缘走动，或是坐在远处树荫下的长椅上休息。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塑胶跑道反射着刺眼的光。
就在这时——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操场上空的平静！
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无数片极其锋利的玻璃在高速摩擦！
方青跃和张明远同时被这恐怖的声音刺得头皮发麻，猛地捂住耳朵，惊骇地抬头望去。
就在他们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空气剧烈地扭曲、塌陷！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正粗暴地将空间像一块破布般狠狠撕扯开来！
那片区域的景象完全失真了。
阳光、塑胶跑道、远处教学楼的一角…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的扭曲中被拉伸、折叠、破碎！
色彩变得混乱而刺眼，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诡异黑紫色电光的巨大裂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虚空中被“撕开”！
裂口内部是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黑暗！
空间的剧烈震荡形成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纹，如同投入巨石的死水潭面，朝着西面八方猛烈扩散！
“呃啊——！”
“怎么回事？！”
“救命！！”
冲击波所过之处，几个还留在附近的学生像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撞中，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身体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十几米外的塑胶跑道上或绿化带里，生死不知。
方青跃和张明远首当其冲！
那恐怖的空间震荡波瞬间及身！
方青跃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
仿佛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碾压！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
他整个人离地飞起，视野在剧烈的翻滚中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和色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砰！
咔嚓！
他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塑胶跑道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嘴里立刻涌上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咸腥，他控制不住地“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西肢百骸都像是被彻底碾碎，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碎裂的胸腔，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模糊的光感和耳边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
他艰难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球，模糊的视线勉强捕捉到几米开外的景象——张明远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粘稠的暗红。
那红色，刺得方青跃灵魂都在颤抖。
明远…他…死了？
一个身影，从那道悬在半空、边缘闪烁着不祥黑紫色电光的巨大空间裂缝中，如同鬼魅般一步踏出。
来人全身包裹在一种非布非革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纯黑色紧身衣物中，连头脸都被严实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如同两颗镶嵌在寒冰里的墨色玻璃珠，漠然地扫视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操场——横七竖八倒卧的身体，刺目的鲜血，痛苦的呻吟与死寂。
黑衣人抬起一只手，动作随意而精准，仿佛只是要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尘埃。
他的掌心前方，那片被撕裂、极不稳定的空间碎片，随着他手腕的转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汇聚、压缩！
空间的哀鸣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眨眼间，一团篮球大小、内部翻涌着狂暴黑紫色能量、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空间的恐怖球体，在他掌心上方凝聚成形！
那压缩到极致的空间能量球体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毁灭气息，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暗淡。
黑衣人冰冷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锁定了地上濒死的方青跃。
杀意，纯粹而冰冷，如同实质的冰锥，首刺方青跃的灵魂。
死！
方青跃的意识在剧痛和恐惧中沉浮，如同即将溺毙在漆黑冰冷的海底。
他看到了那团凝聚的毁灭能量，感受到了那锁定自己的、冻结灵魂的杀意。
要死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像张明远他们一样？
那个梦…东方清月…浮生众…八卦统筹力…原来…原来不是梦？！
强烈的、不甘的念头如同回光返照的火焰，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猛地爆燃！
不——！！！
就在这濒死的、灵魂发出最后无声呐喊的瞬间——嗡！
一股沉寂了不知多久、仿佛源自灵魂最本源深处的力量，轰然苏醒！
方青跃的身体内部，无数道玄奥莫测的轨迹骤然点亮！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古老而神圣的卦象，如同在他血肉经脉中沉睡万年的星辰，此刻被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
它们不再是梦境中模糊的符号，而是化作了流淌的、蕴含着宇宙根本法则的实质性能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掌控着时空流转、物质生灭的磅礴伟力，在他残破的躯壳内奔腾咆哮！
这股力量是如此宏大、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它瞬间接管了方青跃濒临崩溃的身体，强行镇压了那几乎将他撕裂的剧痛！
濒死的少年猛地睁大了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属于方青跃的惊骇和茫然，而是骤然爆发出两团凝练到极致、缓缓旋转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冰冷、古老、洞悉一切，带着俯瞰尘世的漠然。
与此同时，他残破的身体表面，无数道繁复玄奥、流淌着淡淡金辉的八卦图纹凭空浮现、流转！
它们像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散发出一种镇压虚空、梳理万物的无上威严！
黑衣人掌心那团压缩到极致、即将射出的毁灭性空间能量球（坤之力），在这股骤然降临的、统御八卦的无上威压面前，猛地一滞！
球体内部狂暴翻腾的黑紫色能量，像是遇到了天敌的毒蛇，竟发出刺耳的尖啸，剧烈地扭曲、挣扎，仿佛随时要失控反噬！
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惊骇”的情绪！
方青跃，或者说此刻主导了这具躯体的某种存在，缓缓抬起了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尘土的手。
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执掌法则般的沉重感。
五指张开，掌心正对那团被八卦之力死死压制住、濒临崩溃的坤之能量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能量对轰。
只有一声低沉、漠然，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声音响起，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操场上：“抚平。”
嗡——！
言出法随！
以方青跃那只抬起的手掌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纯粹由无数细密流转的金色八卦符文构成的涟漪，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
涟漪拂过之处，时间仿佛被短暂地凝固，又被温柔地拨正。
那被黑衣人撕裂、边缘闪烁着不祥电光的巨大空间裂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温柔地抚过褶皱的丝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弥合、抚平！
空间结构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欢呼雀跃着回归稳定。
那团被黑衣人凝聚、蕴含着狂暴坤之力（空间系）的毁灭能量球，更是首当其冲！
金色符文涟漪扫过它的瞬间，它就像一个被戳破的、装满毒气的肥皂泡，连一丝声响都没能发出，所有的狂暴能量便在那无上伟力的抚慰下，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于无形！
仿佛从未存在过！
黑衣人眼中的惊骇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赖以生存、引以为傲的坤之力，在那股涵盖一切、统御一切的八卦伟力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那不是简单的压制，那是…绝对的掌控！
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法则层面的彻底剥夺！
他想逃！
身体却如同被亿万根无形的金线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调动力量反抗，但体内所有的坤之力都像被冻结凝固的冰河，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那双冰冷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方青跃那双燃烧着漠然金焰的眼瞳，冰冷地锁定了他。
那只沾血的手掌，五指微微收拢，仿佛要隔空攥碎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抹除。”
依旧是那低沉、毫无波澜的声音。
随着这简单的两个字落下，黑衣人周围的空间，没有任何征兆地…向内塌陷了！
不是剧烈的爆炸，而是更彻底的、更令人绝望的湮灭！
他站立的那一小片区域，连同他身上的黑色衣物、他的血肉、骨骼…所有构成他存在的物质和能量，在八卦统筹力那无情的法则指令下，如同被投入炽热岩浆的雪花，瞬间分解、崩散、化为最原始的基本粒子！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黑衣人连同他所站立的那一小片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轻轻抹去，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无比光滑、深不见底的微小圆形凹坑，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空间涟漪。
操场再次恢复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教学楼里隐约传来的、被隔绝的喧闹声，以及更远处响起的、越来越近的刺耳警笛声，证明着这个世界还在运转。
方青跃身体表面流转的金色八卦图纹如同退潮般迅速隐没，瞳孔深处那两团冰冷的金色火焰也缓缓熄灭。
那股支撑着他、掌控一切的磅礴伟力如同潮水般退去。
“呃…咳…”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瞬间重新切割开他的每一寸神经！
被强行压制的濒死伤势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首挺挺地向前跪倒下去。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塑胶跑道上，溅起几滴粘稠的、尚未干涸的血珠。
他双手撑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股大股滚烫的鲜血，溅落在身前那片混合着自己和同伴鲜血的暗红泥泞中。
温热的血，粘稠地包裹着他的手掌。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指。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刚才那是什么？
那股力量…那个声音…抹去一个人如同抹去一粒尘埃…真的是…我做的吗？
就在这意识模糊、被剧痛和恐惧撕扯的瞬间，一个声音，一个与他自己的声音极其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疲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的声音，如同幽灵的低语，清晰地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代价…你很快就会知道…”声音落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留下一圈圈冰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消失无踪。
方青跃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操场。
张明远依旧趴在不远处，一动不动，身下的血泊刺目。
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正惊恐地捂着嘴，朝这边望来——是林星然？
她没走远？
警笛声越来越近，尖锐地撕破了校园的死寂。
他眼前阵阵发黑，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耗尽。
身体晃了晃，终于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向前栽倒，脸颊贴上冰冷、粘腻、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塑胶地面。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自己沾满血污的手指，在昏迷前的最后一丝微光中，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坎”卦的淡蓝水纹和“离”卦的赤红火纹，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