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市安凌康复中心
第4章 果果
秀莲在一阵不自然的寂静中醒来。
房间没有灯光，只余窗外一点幽蓝的月色透进来，将病房勾勒成一个陌生的轮廓。
她缓缓抬手，指尖冰凉，像是与身体失去了联系。
她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两点零七分。
她的脑子还昏沉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思绪拴在水底，怎么都浮不上来。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试图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电动车、车祸、林一帆、市医院，排队，送到了这里。
非正规民间医院。
还有那种不知名的注射液——每一次都像在抽走她的神志，让她沉沉睡去，却又醒得焦躁不安。
她翻了个身，想重新理一理这几天的经历，却在侧身的一瞬间，猛然停住了动作。
对床的病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大概八九岁，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床上，两只手搂着膝盖，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漆黑，安静，干净得像一口井。
被这样注视着，秀莲几乎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幻觉。
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啊——！”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哆嗦，眼眶瞬间泛红，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嘴巴一瘪，哭了出来。
没多一会儿病房门打开，灯亮起，护士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怎么了？
怎么了？”
她快步上前，先安抚小女孩，“果果，别哭，是姐姐做梦吓到你了。”
她又转向秀莲，“你也别怕，她刚来，还不太适应。”
秀莲扶着床坐起身，眉头紧皱：“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
“今天下午送过来的，你那时候还在睡。”
护士的语气平和，“你不是之前说晚上一个人太安静会焦虑吗？
现在有伴了。”
她轻轻拍了拍秀莲的肩，“你们都是年纪不大的姑娘，有人陪陪总是好的。”
护士哄了几句，又给小女孩倒了杯温水，才慢慢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病房恢复平静，黑暗中只剩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小女孩吸着鼻子，用袖口胡乱擦了擦眼泪，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
秀莲怔了一下，缓缓开口：“不是……是我反应太大了。”
她终于看清女孩的模样：清秀瘦小的脸，有些苍白，眼神却明亮透澈。
“你叫……果果？”
“嗯。”
小女孩点头，“这是爷爷给我起的小名，说希望我像果子一样甜。”
“你多大了？”
“八岁，快九岁了。”
“怎么会住院？”
果果皱着小眉头，努力组织语言：“我生病好久了，头晕，有时候还会发烧、说胡话……爸爸妈妈带我去了好多医院都看不好。
医生说我的情况很特殊，有点复杂，后来就转来这边了。”
她说得非常认真，像是在背诵大人教给她的说辞。
“你……怕吗？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怎么没有陪着你。”
秀莲轻声问。
果果看着她，眼神里浮现一丝迟疑，然后摇了摇头：“爸爸妈妈说明天过来看我，他们刚走那会有点怕。
这里虽然旧了一点，但护士姐姐都很温柔，还给我拿了书和画画的本子。”
她忽然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以前住的医院里都没有人陪我玩，这里……感觉没那么冷冰冰。”
她的语气如此单纯，好像真的只是换了一家治疗环境。
秀莲沉默了几秒。
是啊，小孩子不会撒谎。
她们害怕是害怕，但也更容易被一点点善意打动。
望着果果的天真无邪的脸庞，秀莲陷入了沉思中“她脑海里依旧浮现着昨晚的那通电话，母亲仿佛没有灵魂般的语气，还有护士在门口否认“有人在长椅上”的那一幕。”
她不敢把这些告诉果果，她怕吓到她。
“果果，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嗯。”
果果点点头，又忽然凑过来，“姐姐你能跟我讲个故事吗？
我总是做梦梦到走廊里有人讲话，我想听点开心的东西。”
秀莲心口一紧。
“什么样的讲话？
是在这家医院吗？”
“不是这个医院，听不清……就像……有人在念书，可是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果果皱着眉思索，“有时候好像还在笑，所以爸爸妈妈总是让我早点睡觉，要好好休息。”
“护士听到了吗？”
果果摇头：“我问过，她们说我是在做梦。”
她忽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
秀莲强撑出一个微笑：“不会。
我小时候也怕梦。”
她轻轻侧过身，“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很勇敢的小女孩的故事。”
果果立刻开心地靠进被窝，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她临时编了一个故事，说着说着，语调慢慢低了下来。
果果早早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稳。
秀莲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心里却翻涌不止。
这几天连着被扎了两针，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意识也有些发涨。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看了那么多医院，最后却被转到了这里。
可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能治疗疑难杂症的医院——房屋陈旧、设备老化，最诡异的是，到现在为止，她居然一个真正的医生都没见到过。
难道连果果也是在撒谎？
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才八九岁，一个小孩而己。
她又想起果果说，自己也是转了几家医院才来到这里。
被父母带来、然后又被留下——到底是信任，还是……被放弃？
秀莲心里一阵钝痛。
难道她的父母把她放弃了？
可她却那么平静——或者，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己经被遗弃了？
呸呸呸。
秀莲甩甩头，逼自己把这想法赶走。
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要真是这样……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来说，未免也太残酷了点。
这孩子太干净了，干净得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而她，却越来越确定，这家医院藏着什么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管林一帆答应与否，她要自己找出路。
哪怕是爬，也要爬出去。
房间没有灯光，只余窗外一点幽蓝的月色透进来，将病房勾勒成一个陌生的轮廓。
她缓缓抬手，指尖冰凉，像是与身体失去了联系。
她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两点零七分。
她的脑子还昏沉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思绪拴在水底，怎么都浮不上来。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试图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电动车、车祸、林一帆、市医院，排队，送到了这里。
非正规民间医院。
还有那种不知名的注射液——每一次都像在抽走她的神志，让她沉沉睡去，却又醒得焦躁不安。
她翻了个身，想重新理一理这几天的经历，却在侧身的一瞬间，猛然停住了动作。
对床的病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大概八九岁，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床上，两只手搂着膝盖，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漆黑，安静，干净得像一口井。
被这样注视着，秀莲几乎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幻觉。
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啊——！”
小女孩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哆嗦，眼眶瞬间泛红，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嘴巴一瘪，哭了出来。
没多一会儿病房门打开，灯亮起，护士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怎么了？
怎么了？”
她快步上前，先安抚小女孩，“果果，别哭，是姐姐做梦吓到你了。”
她又转向秀莲，“你也别怕，她刚来，还不太适应。”
秀莲扶着床坐起身，眉头紧皱：“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
“今天下午送过来的，你那时候还在睡。”
护士的语气平和，“你不是之前说晚上一个人太安静会焦虑吗？
现在有伴了。”
她轻轻拍了拍秀莲的肩，“你们都是年纪不大的姑娘，有人陪陪总是好的。”
护士哄了几句，又给小女孩倒了杯温水，才慢慢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病房恢复平静，黑暗中只剩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小女孩吸着鼻子，用袖口胡乱擦了擦眼泪，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
秀莲怔了一下，缓缓开口：“不是……是我反应太大了。”
她终于看清女孩的模样：清秀瘦小的脸，有些苍白，眼神却明亮透澈。
“你叫……果果？”
“嗯。”
小女孩点头，“这是爷爷给我起的小名，说希望我像果子一样甜。”
“你多大了？”
“八岁，快九岁了。”
“怎么会住院？”
果果皱着小眉头，努力组织语言：“我生病好久了，头晕，有时候还会发烧、说胡话……爸爸妈妈带我去了好多医院都看不好。
医生说我的情况很特殊，有点复杂，后来就转来这边了。”
她说得非常认真，像是在背诵大人教给她的说辞。
“你……怕吗？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怎么没有陪着你。”
秀莲轻声问。
果果看着她，眼神里浮现一丝迟疑，然后摇了摇头：“爸爸妈妈说明天过来看我，他们刚走那会有点怕。
这里虽然旧了一点，但护士姐姐都很温柔，还给我拿了书和画画的本子。”
她忽然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以前住的医院里都没有人陪我玩，这里……感觉没那么冷冰冰。”
她的语气如此单纯，好像真的只是换了一家治疗环境。
秀莲沉默了几秒。
是啊，小孩子不会撒谎。
她们害怕是害怕，但也更容易被一点点善意打动。
望着果果的天真无邪的脸庞，秀莲陷入了沉思中“她脑海里依旧浮现着昨晚的那通电话，母亲仿佛没有灵魂般的语气，还有护士在门口否认“有人在长椅上”的那一幕。”
她不敢把这些告诉果果，她怕吓到她。
“果果，你一个人睡得着吗？”
“嗯。”
果果点点头，又忽然凑过来，“姐姐你能跟我讲个故事吗？
我总是做梦梦到走廊里有人讲话，我想听点开心的东西。”
秀莲心口一紧。
“什么样的讲话？
是在这家医院吗？”
“不是这个医院，听不清……就像……有人在念书，可是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果果皱着眉思索，“有时候好像还在笑，所以爸爸妈妈总是让我早点睡觉，要好好休息。”
“护士听到了吗？”
果果摇头：“我问过，她们说我是在做梦。”
她忽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胆小？”
秀莲强撑出一个微笑：“不会。
我小时候也怕梦。”
她轻轻侧过身，“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很勇敢的小女孩的故事。”
果果立刻开心地靠进被窝，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她临时编了一个故事，说着说着，语调慢慢低了下来。
果果早早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稳。
秀莲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心里却翻涌不止。
这几天连着被扎了两针，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意识也有些发涨。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看了那么多医院，最后却被转到了这里。
可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能治疗疑难杂症的医院——房屋陈旧、设备老化，最诡异的是，到现在为止，她居然一个真正的医生都没见到过。
难道连果果也是在撒谎？
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才八九岁，一个小孩而己。
她又想起果果说，自己也是转了几家医院才来到这里。
被父母带来、然后又被留下——到底是信任，还是……被放弃？
秀莲心里一阵钝痛。
难道她的父母把她放弃了？
可她却那么平静——或者，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己经被遗弃了？
呸呸呸。
秀莲甩甩头，逼自己把这想法赶走。
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要真是这样……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来说，未免也太残酷了点。
这孩子太干净了，干净得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而她，却越来越确定，这家医院藏着什么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她闭上眼，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管林一帆答应与否，她要自己找出路。
哪怕是爬，也要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