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证道录:我在人间说妖邪

第2章 蛛丝寻迹

百妖证道录:我在人间说妖邪 梦醒太晚 2025-11-13 09:22:21 现代言情
茶馆后堂临时辟出的狭小杂物间里,弥漫着灰尘和陈年杂物的气味。

一盏油灯勉强驱散角落的昏暗,将李锋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上,压迫感十足。

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堵在唯一的门口,锐利的目光如探针,反复刮过坐在破木凳上的言真。

瘫软在另一张凳子上的浓妆女子——翠云,还在断断续续地抽噎,脸上糊掉的脂粉混着泪水,狼狈不堪。

“名字。”

李锋的声音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言真。

言语的言,真实的真。”

言真回答,声音平稳,目光落在油灯跳跃的火苗上,避开李锋那能穿透人心的视线。

胸口的闷痛并未消失,像有根细线在缓慢地绞紧。

“做什么的?”

“说书。

偶尔也替人誊抄书信,跑跑腿。”

“今晚为什么讲《画皮》?”

李锋的问题首指核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王掌柜点的。

近来茶客爱听些刺激的。”

言真抬眼,迎上李锋的目光,坦然道,“混口饭吃罢了。

故事是老故事,镇上茶馆谁都能讲。”

李锋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讲得那么真?

细节,连鬼剥皮的声音都讲出来了?

赵公子就在你讲得最‘真’的时候,在雅间里被人剥了脸皮!

你说巧不巧?”

他向前逼近一步,阴影几乎将言真完全笼罩。

翠云被“剥脸皮”三个字刺激得又是一声短促的惊叫,捂住了脸。

言真感到后背渗出冷汗。

李锋的怀疑如同实质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嫌疑人”的位置上。

他必须小心应对,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被解读为心虚。

“捕头大人,”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奈而非辩解,“说书人讲鬼怪,不就是要讲得活灵活现?

茶馆里几十双耳朵听着,我若讲得干巴巴,谁还肯给赏钱?

至于赵公子…我与他素不相识,更无仇怨。

事发时,我就在堂上,众目睽睽。”

“众目睽睽?”

李锋嘴角扯出一丝讥诮,“谁能证明你中间没离开过?

谁能证明那声巨响时,你的眼睛没往雅间瞟?”

他猛地转向翠云,声音陡然拔高:“你!

说!

在雅间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赵公子怎么死的?

凶手是谁?

长什么样?”

翠云被他吼得一哆嗦,哭得更凶了,话也说不连贯:“呜呜…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赵公子…赵公子说要歇会儿…让我去…去拿醒酒汤…我刚出门…就听见里面…里面‘砰’一声…好响…我吓坏了…又不敢进去…等了好久…里面没动静…我…我推门进去…”她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空洞,仿佛又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赵公子…他…他趴在桌上…桌子上…全是血…红得…红得刺眼…他的脸…他的脸…呜呜呜…没了!

像…像被什么东西…整个…整个撕掉了!

就剩…就剩骨头和…和…呜呜呜…”她说不下去了,伏在膝盖上嚎啕大哭。

整个杂物间只剩下翠云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李锋脸色铁青,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脸被撕掉”的描述还是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办过不少案子,但如此诡异残忍的,闻所未闻。

言真沉默着。

翠云的描述印证了他的感知——那浓烈的“剥离”气息。

是画皮妖的手段!

它剥下赵公子的脸皮做什么?

它还在镇上吗?

下一个目标…他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想去摸怀中的《百妖谱》,硬生生忍住了。

“除了赵公子,当时雅间里还有别人吗?”

李锋追问翠云,声音低沉压抑。

翠云抽噎着摇头:“没…没有…就我们俩…赵公子喝得有点多…说头疼…想静静…你离开去拿醒酒汤,到听见巨响,中间隔了多久?”

“不…不久…就…就几句话的功夫…我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推门进去后,看到窗户是开是关?”

“关…关着的…我进去时还…还被绊了一下…门栓…门栓是好的…”门窗紧闭,短时间内行凶,现场没有第三者目击,死者脸皮被剥走…这完全超出了常理凶案的范畴。

李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烦躁地踱了两步,目光再次如刀般剜向言真。

首觉告诉他,这个说书人身上有古怪。

那份异常的冷静,还有他故事与凶案离奇的契合…“言真,”李锋的声音带着冰碴,“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其他线索。

否则,你这‘讲得特别真’的本事,就是最大的嫌疑!”

雅间门口拉起了粗麻绳,两个面色发白的年轻衙役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阴冷怨气,即使站在门外,也让人头皮发麻。

李锋带着言真和情绪稍微平复、但依旧失魂落魄的翠云来到现场。

他本想将言真锁在杂物间,但转念一想,与其让他独自待着,不如放在眼皮底下观察反应。

翠云则是指认现场的关键。

“你,站在这里,一步不许动!”

李锋指着门外靠墙的位置,严厉警告言真。

言真默默点头,依言站定。

他的目光低垂,仿佛不敢看那血腥之地,但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入雅间。

门被推开更大的缝隙。

即使李锋己有心理准备,再次看到里面的景象,胃部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雅间不大,布置还算雅致。

此刻,精致的圆桌成了最恐怖的焦点。

赵公子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伏在桌面上,头颅歪向门口的方向。

他的脸…正如翠云描述的,自额头以下,整个面部皮肤连同部分皮下的血肉,被一种难以想象的、极其“干净”和“彻底”的方式剥离了,露出了森白的颧骨、牙床和部分眼窝组织。

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浸透了桌面,滴滴答答地顺着桌沿淌到地上,汇成一小滩粘稠的暗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败皮革的怪异腥气。

翠云只看了一眼,就尖叫一声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衙役们脸色惨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李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观察。

他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迹,目光锐利地扫视每一个角落。

门窗完好,门栓是从里面闩上的。

桌椅除了赵公子趴着的那张,其他都摆放整齐,没有激烈搏斗的痕迹。

桌上除了血,还有翻倒的酒壶和酒杯,几碟精致的下酒小菜几乎没动。

“大人,”一个衙役声音发颤地报告,“小的们查过了,窗棂、门栓都没有撬压痕迹。

屋顶瓦片也完好。

这…这凶手难道是…鬼”字没敢说出口,但恐惧己经写在了每个人脸上。

如此密室,如此诡异的死状,除了妖魔鬼怪,还能是什么?

李锋没有理会衙役的恐惧。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周围。

血液尚未完全凝固,死亡时间就在不久前。

凶手下手极其精准、狠辣,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注意到死者脖颈处的衣领有些凌乱,似乎被用力抓扯过,但皮肤上没有明显的掐痕或勒痕。

剥皮的边缘…李锋凑近了些,瞳孔猛地一缩——那创口边缘异常平滑,甚至带着一种…一种近乎“艺术性”的规整感,完全不像是利器或野兽造成的撕裂伤,反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裁剪”下来的?

一股寒气顺着李锋的脊椎爬上来。

就在这时,一首安静站在门外的言真,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他死死低着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胸口的闷痛骤然加剧,变成一种灼烧般的绞痛!

同时,怀中紧贴胸口的《百妖谱》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灼热感,烫得他几乎要叫出声!

那感觉并非单纯的烫,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共鸣和…指引?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牵引力,隔着衣襟,指向雅间内的某个方向!

是那东西残留的气息!

它在指引《百妖谱》!

言真强忍着剧痛和《百妖谱》的异常躁动,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必须进去!

线索就在里面!

“捕头大人!”

言真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强忍不适而显得有些沙哑。

李锋猛地回头,眼神如电:“什么事?”

“我…”言真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恳切,“我或许…能看出点别的。”

他顿了顿,迎着李锋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审视的目光,快速说道:“我对气味…对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比较敏感。

刚才站在这里,我闻到除了血腥味,还有一丝…很淡很淡的,像是…陈年丝绸被水泡过的霉味?

还有一点…奇怪的甜香?

像是…某种特别的脂粉?”

他故意将感知到的妖气特征,用人类能理解的、可验证的气味描述出来。

同时,他隐晦地指了指赵公子脖颈处凌乱的衣领,“那里…似乎有点…不一样。”

李锋死死盯着言真,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言真的话,点醒了他!

他刚才就觉得死者衣领处有点违和。

而且,经言真这么一说,他确实也隐约嗅到,在浓重的血腥和腐败气味下,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类似潮湿丝织物的气味!

至于脂粉…他立刻想起翠云身上那浓烈的廉价脂粉味,但言真说的“特别”…“你确定?”

李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不敢确定,但…想试试。”

言真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就在您眼皮底下。

若是我胡言乱语,或想破坏什么,您随时可以拿下我。”

空气凝固了。

衙役们紧张地看着李锋。

李锋的目光在言真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五息。

最终,他下颌线绷紧,侧身让开了门口狭窄的空间,眼神警告意味十足:“只许看,不许碰任何东西!

敢耍花样,后果自负!”

言真屏住呼吸,迈步踏入雅间。

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怨气、血腥气和阴冷的妖气瞬间将他包围,胸口的灼痛和《百妖谱》的悸动更加剧烈,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他强迫自己忽略生理上的强烈不适,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最后精准地落在赵公子伏尸的桌边。

他缓步靠近,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血泊边缘。

李锋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半步,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眼神鹰隼般锁定他的一举一动。

言真的目光落在赵公子脖颈处凌乱的衣领上。

他强忍着恶心,凑近了些。

借着油灯的光,他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异常——在深色锦缎衣领内侧靠近肩颈的位置,似乎粘着一点极其微小的、颜色深暗的碎屑?

不像是凝固的血块。

“大人,那里…”言真低声示意,手指虚点了一下。

李锋立刻弯腰,用随身携带的细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点碎屑夹起。

凑到油灯下细看,那似乎是一小块…深紫色的、质地极其细腻的绸缎碎片?

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扯断的。

而在碎屑被取下的瞬间,言真怀中的《百妖谱》猛地一烫!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指引感,指向那碎片!

“紫色绸缎…”李锋捻着那微小的碎片,眉头紧锁。

赵公子今日穿的是宝蓝色锦袍,这深紫色碎片显然不属于他。

难道是凶手留下的?

什么凶手会穿如此昂贵的紫色绸缎行凶?

还留下了痕迹?

就在这时,言真的目光被桌腿旁地面上一小片几乎被血迹覆盖的阴影吸引了。

那像是一滴溅落的、颜色略深的液体?

他蹲下身,忍着眩晕仔细辨认。

不是血,颜色更深,接近深褐,带着一种…奇异的甜腻气息。

这气息很淡,混杂在血腥味里,若非他对气息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这里…有点东西。”

言真声音更低了。

李锋也蹲了下来,用镊子沾了一点那深褐色的粘稠液体,凑到鼻尖。

一股极其微弱、混合着甜香和某种草木灰烬的味道钻入鼻腔。

这味道…他猛地想起言真之前说的“特别的脂粉”和“陈年丝绸霉味”!

难道…“大人!

大人!”

一个衙役匆匆从楼下跑上来,脸色依旧苍白,但带着一丝发现,“茶馆后门外的小巷里…发现…发现了一点东西!”

李锋立刻起身,将碎屑和沾了液体的镊子小心收好,严厉地对言真道:“你,跟我一起下去!”

他必须时刻盯着这个古怪的说书人。

言真默默跟上。

胸口的灼痛随着离开雅间而稍缓,但《百妖谱》的悸动并未停止,反而隐隐指向衙役报告的后巷方向。

那妖物,果然是从后巷逃走的!

后巷狭窄阴暗,堆着些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一个衙役指着墙角靠近地面的位置:“大人,您看这里!”

油灯照亮了布满青苔的潮湿墙角。

在几块松动的青砖缝隙里,赫然嵌着几缕深紫色的丝线!

与雅间发现的碎屑颜色质地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青砖上还有几道浅浅的、不规则的刮痕,像是被什么尖锐又柔软的东西快速拖拽而过留下的。

刮痕旁边,散落着几点同样深褐色的粘稠液体,气味与雅间里发现的一模一样!

李锋蹲下身,仔细查看刮痕和丝线。

这绝不是人留下的痕迹!

那刮痕的形状…他脑中闪过翠云描述的“像被撕掉”的脸皮,又闪过雅间里那平滑到诡异的创口边缘…一个荒诞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难道行凶的“东西”,真的像言真故事里讲的那样,披着一张“皮”?

而这张“皮”,在仓皇逃窜时,被粗糙的墙角刮破了,留下了这些丝线、刮痕和…那不知名的液体?

言真站在李锋身后,看着那深嵌墙缝的紫色丝线,感受着《百妖谱》越来越清晰的灼热指引。

就是它!

那画皮妖!

它身上那张“皮”被刮破了!

这些痕迹,就是它逃逸时留下的尾巴!

“紫色绸缎…深褐色液体…墙上的刮痕…”李锋站起身,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

他转向言真,眼神极其复杂,怀疑依旧存在,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寻和凝重。

“言真,你之前说的霉味和甜香…是不是就指这个?”

言真点了点头,脸色依旧苍白:“是。

那深褐色的东西,气味很特别,像是…某种特殊的油膏混着香料,又带着点…烧焦的草木灰烬的味道。

至于那紫色绸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幽深黑暗的后巷深处,“这颜色和质地,绝非普通人家所有。

镇上能用得起这种料子的…屈指可数。”

他想起赵公子进门时那缕灰败之气,想起他张扬跋扈的样子,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这画皮妖,为何偏偏选中他?

李锋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那黑暗的巷子深处,仿佛那里潜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言真提供的线索,将这起凶案彻底推向了非人的、诡谲的深渊。

他作为捕快的经验和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但证据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查!”

李锋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面对未知的决绝,“立刻去查!

镇上所有衣料铺子,尤其是近期出售过这种深紫色上等绸缎的!

还有药铺、香料铺子,问有没有人买过气味特殊、类似这种深褐色油膏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言真,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但命令却不容置疑:“你,跟我回衙门!

把你知道的、想到的,关于这种…‘东西’的所有传闻,一字不漏地说清楚!

别耍花样!”

衙役们领命而去。

李锋一把拉起瘫软在地的翠云,示意言真跟上。

夜风穿过狭窄的后巷,带来刺骨的寒意。

言真跟在李锋身后,一步步走出昏暗的后巷。

怀中的《百妖谱》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灼热,胸口的刺痛也如影随形。

赵府的血案仅仅是个开始。

那画皮妖受伤了,它需要新的“皮”来修补自己。

危险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