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响之城
第5章 沉沦前的星光
手术刀尖在油灯光下抖成一点寒星。
小雅瞳孔里的血丝像碎裂的红宝石。
“哥…动手…”废弃诊室墙上的儿童涂鸦咧着嘴笑。
收音机里突然炸响的加密波段：“所有…幸存者…向港口…撤离…重复…最后…船…”---冰冷的金属紧贴着陈默滚烫的掌心，那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刺骨的凉意却无法熄灭他心底焚毁一切的火焰。
手术刀——一把在诊所急救室里找到的、标准的不锈钢手术刀——被他死死攥在右手。
刀柄的纹路硌着指骨，刀尖在从破碎窗户透进来的、摇曳不定的昏黄油灯光下，剧烈地颤抖着，划出细碎、混乱的光痕，像一颗濒临坠落的寒星。
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他手臂上被丧尸指甲撕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但他完全感觉不到。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神经，都如同被烧红的铁丝紧紧捆缚，聚焦在眼前那张窄小的、铺着肮脏一次性床单的诊疗床上。
小雅躺在那里。
油灯微弱的光源悬在床边，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将小雅此刻的模样映照得如同祭坛上的牺牲品。
她的身体被陈默用能找到的所有布条——撕碎的窗帘、废弃的病号服——牢牢固定在床板上。
布条深深勒进她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刺目的红痕。
她仍在挣扎，或者说，是某种非人的力量在驱动这具躯壳。
每一次剧烈的、无意识的抽搐，都让身下的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她的呼吸不再是痛苦的气流，而变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濒死前的最后喘息。
每一次吸气，喉咙深处都滚动着粘稠液体搅动的咕噜声。
汗水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脸颊上那抹不祥的潮红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皮肤下，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青黑色血管网络更加清晰、更加狰狞，从手臂的伤口处开始蔓延，如同邪恶的藤蔓，己经爬过了肩膀，正顽固地向着她的脖颈和胸口侵蚀！
最让陈默肝胆俱裂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盛满依赖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眼白部分几乎完全被蛛网般密集、猩红的血丝覆盖，如同碎裂的、浸透血污的红宝石。
瞳孔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剧烈地收缩、放大，时而缩成针尖般的黑点，时而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虹膜，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
里面再也找不到一丝属于“小雅”的清明，只剩下野兽般的狂暴、混乱，以及一种对血肉的、原始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饥渴！
那目光死死地、毫无焦点地锁定在陈默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他，在搜寻着更鲜活的生命气息。
“呃…吼…”一声压抑的、充满威胁的低沉咆哮从小雅撕裂的嘴角挤出。
她的头猛地向上一挣，试图去撕咬束缚她手臂的布条，牙齿碰撞发出“咔哒”的脆响。
涎液混着暗红的血丝，不断从她干裂的嘴角淌下，滴落在肮脏的床单上。
“小雅…是我…是哥哥…”陈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向早己背弃他的神明祈祷。
他试图靠近床边，伸出手，想触碰妹妹滚烫的额头，想擦掉她嘴角的血污。
“吼——！！！”
回应他的，是一声陡然拔高的、充满暴戾的嘶吼！
小雅猛地扭头，布满血丝、混沌一片的眼睛死死盯住陈默伸过来的手！
她张开嘴，露出变得尖利、染血的牙齿，带着一股浓烈的、如同肉类腐烂多日般的恶臭腥风，狠狠咬向他的手指！
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一个垂死的病人！
陈默的手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猛地缩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墙壁上，一幅褪色的、画着幼稚太阳和小花的儿童涂鸦被震得簌簌落灰，那个用蜡笔涂画的、咧着大大嘴巴的太阳笑脸，在摇曳的油灯光下，扭曲成一张无声的、充满嘲讽的鬼脸，正对着这人间地狱。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淹没了陈默。
他背靠着墙壁，身体顺着粗糙的墙面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手中的手术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在死寂的诊室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双手深深插进自己汗湿、沾满污垢的头发里，用力撕扯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痛苦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啊…”破碎的字句从齿缝间挤出，混合着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
他失败了。
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他没能保护好父母留下的唯一血脉，没能穿越那座吃人的城市，没能敲开那扇冰冷的铁门。
他一路挣扎，一路杀戮，像个疯子一样冲撞，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世界上最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被那种来自地狱的恐怖所吞噬、扭曲，变成外面游荡的、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他甚至…连亲手结束她的痛苦都做不到！
诊室里只有小雅越来越狂暴的挣扎嘶吼声，铁床的呻吟声，和他自己压抑绝望的呜咽。
就在陈默的意识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痛苦彻底吞噬时——“滋啦…沙沙…咔…滋啦…”一阵极其微弱、被严重干扰的电流杂音，突然从诊疗床下方传来！
陈默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那是他之前从吉普车上拿下来的、早己被他遗忘在角落的车载收音机！
在撞出隔离区时，它似乎被摔坏了，一路沉默。
此刻，它那布满灰尘和裂纹的塑料外壳下，竟断断续续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绿色电源指示灯！
有信号？！
在这种地方？！
一股莫名的、近乎荒谬的悸动瞬间攫住了陈默！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将那个破旧的收音机从床底拖了出来！
“滋啦…重复…所有…幸存者…注意…沙沙…紧急…通告…”一个极其微弱、被严重干扰、几乎无法辨识的男性声音，艰难地从嘈杂的背景噪音中挣扎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机械感，完全不同于之前隔离区广播的官方口吻。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疯狂地、小心翼翼地旋动调频旋钮，布满血污和汗水的手指因为颤抖而几次滑脱。
“…滋…接收…此…波段…人员…沙沙…立即…向…新港…东区…港口…方向…集结…重复…东区港口…方向…”港口？！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新港市是内陆河港，东区港口是最大的货运码头！
“…最后…撤离…船只…代号…‘方舟’…将于…黎明…前…六时…正…沙沙…准时…离港…过时…不候…”最后撤离船只！
方舟！
黎明前六点！
这几个词如同强心针，瞬间刺入陈默濒死的心脏！
希望！
还有希望！
虽然渺茫，虽然疯狂！
但这是唯一的、明确的方向！
离开这座地狱之城的可能！
“警告…滋啦…港口区域…己被…高度…污染…沙沙…极其…危险…自行…承担…风险…重复…自行承担…风险…此消息…仅播放…一次…滋啦…祝…好运…”声音戛然而止。
无论陈默如何疯狂地旋动旋钮，回应他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电流沙沙声。
那微弱的绿色指示灯也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最后的机会！
黎明前六点！
东区港口！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墙壁高处一个破碎的挂钟——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他勉强看清：凌晨西点西十七分！
时间！
不到一个半小时！
从城西这片废弃的诊所区，穿越丧尸横行、遍布路障的半个城市，赶到东区港口！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嗬…呃…”诊疗床上，小雅喉咙里滚动着更加粘稠、更加非人的喉音，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束缚她的布条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
那双布满血丝、混沌一片的眼睛，似乎被收音机刚才发出的声音短暂地吸引了一下，随即又更加狂暴地转向陈默，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毁灭一切的饥饿！
怎么办？！
带着这样的“小雅”？
根本不可能！
放弃她？
独自冲向那渺茫的希望？
不！
绝不！
陈默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落在了脚边那柄掉落的手术刀上。
冰冷的金属刀身，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却刺目的寒芒。
就在这时——“哥…”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虚空的声音，如同游丝般飘入陈默的耳中。
陈默浑身剧震！
猛地抬头！
诊疗床上，小雅不知何时停止了狂暴的挣扎。
她微微侧着头，那双几乎被猩红血丝完全覆盖的眼睛，竟然艰难地、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小雅”的清明！
那清明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脆弱得令人心碎。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挤出的血沫：“动…手…”她的目光，没有看陈默的脸，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近乎哀求的决绝，钉在了地上那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上！
“趁…我…还是…我…”最后一个字吐出，她眼中的那点微弱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随即被汹涌而上的、更加浓重的混乱和狂暴彻底淹没！
“吼嗷——！！！”
一声充满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嘶吼猛地爆发！
小雅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束缚她手腕的布条“嗤啦”一声，竟被硬生生撕裂！
一只青黑色血管虬结、指甲变得尖利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猛地抓向床边陈默的脸！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将墙上那张咧着嘴的太阳涂鸦映照得如同狞笑的魔鬼。
地上，那柄冰冷的手术刀，静静地躺着，刀尖反射着一点凝滞的、死寂的寒星。
陈默的瞳孔里，倒映着妹妹那只抓来的、己经彻底变异的手爪，倒映着她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狂暴彻底吞噬的瞬间，也倒映着地上那点代表着终结的、冰冷的星光。
港口…方舟…黎明…小雅微弱的声音如同烙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趁…我…还是…我…”诊室里，只剩下小雅非人的嘶吼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小雅瞳孔里的血丝像碎裂的红宝石。
“哥…动手…”废弃诊室墙上的儿童涂鸦咧着嘴笑。
收音机里突然炸响的加密波段：“所有…幸存者…向港口…撤离…重复…最后…船…”---冰冷的金属紧贴着陈默滚烫的掌心，那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刺骨的凉意却无法熄灭他心底焚毁一切的火焰。
手术刀——一把在诊所急救室里找到的、标准的不锈钢手术刀——被他死死攥在右手。
刀柄的纹路硌着指骨，刀尖在从破碎窗户透进来的、摇曳不定的昏黄油灯光下，剧烈地颤抖着，划出细碎、混乱的光痕，像一颗濒临坠落的寒星。
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他手臂上被丧尸指甲撕裂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但他完全感觉不到。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神经，都如同被烧红的铁丝紧紧捆缚，聚焦在眼前那张窄小的、铺着肮脏一次性床单的诊疗床上。
小雅躺在那里。
油灯微弱的光源悬在床边，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将小雅此刻的模样映照得如同祭坛上的牺牲品。
她的身体被陈默用能找到的所有布条——撕碎的窗帘、废弃的病号服——牢牢固定在床板上。
布条深深勒进她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刺目的红痕。
她仍在挣扎，或者说，是某种非人的力量在驱动这具躯壳。
每一次剧烈的、无意识的抽搐，都让身下的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她的呼吸不再是痛苦的气流，而变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濒死前的最后喘息。
每一次吸气，喉咙深处都滚动着粘稠液体搅动的咕噜声。
汗水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脸颊上那抹不祥的潮红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皮肤下，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青黑色血管网络更加清晰、更加狰狞，从手臂的伤口处开始蔓延，如同邪恶的藤蔓，己经爬过了肩膀，正顽固地向着她的脖颈和胸口侵蚀！
最让陈默肝胆俱裂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盛满依赖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眼白部分几乎完全被蛛网般密集、猩红的血丝覆盖，如同碎裂的、浸透血污的红宝石。
瞳孔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剧烈地收缩、放大，时而缩成针尖般的黑点，时而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虹膜，呈现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
里面再也找不到一丝属于“小雅”的清明，只剩下野兽般的狂暴、混乱，以及一种对血肉的、原始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饥渴！
那目光死死地、毫无焦点地锁定在陈默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他，在搜寻着更鲜活的生命气息。
“呃…吼…”一声压抑的、充满威胁的低沉咆哮从小雅撕裂的嘴角挤出。
她的头猛地向上一挣，试图去撕咬束缚她手臂的布条，牙齿碰撞发出“咔哒”的脆响。
涎液混着暗红的血丝，不断从她干裂的嘴角淌下，滴落在肮脏的床单上。
“小雅…是我…是哥哥…”陈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向早己背弃他的神明祈祷。
他试图靠近床边，伸出手，想触碰妹妹滚烫的额头，想擦掉她嘴角的血污。
“吼——！！！”
回应他的，是一声陡然拔高的、充满暴戾的嘶吼！
小雅猛地扭头，布满血丝、混沌一片的眼睛死死盯住陈默伸过来的手！
她张开嘴，露出变得尖利、染血的牙齿，带着一股浓烈的、如同肉类腐烂多日般的恶臭腥风，狠狠咬向他的手指！
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一个垂死的病人！
陈默的手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猛地缩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墙壁上，一幅褪色的、画着幼稚太阳和小花的儿童涂鸦被震得簌簌落灰，那个用蜡笔涂画的、咧着大大嘴巴的太阳笑脸，在摇曳的油灯光下，扭曲成一张无声的、充满嘲讽的鬼脸，正对着这人间地狱。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淹没了陈默。
他背靠着墙壁，身体顺着粗糙的墙面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手中的手术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在死寂的诊室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双手深深插进自己汗湿、沾满污垢的头发里，用力撕扯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压抑、痛苦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啊…”破碎的字句从齿缝间挤出，混合着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
他失败了。
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他没能保护好父母留下的唯一血脉，没能穿越那座吃人的城市，没能敲开那扇冰冷的铁门。
他一路挣扎，一路杀戮，像个疯子一样冲撞，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这世界上最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被那种来自地狱的恐怖所吞噬、扭曲，变成外面游荡的、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他甚至…连亲手结束她的痛苦都做不到！
诊室里只有小雅越来越狂暴的挣扎嘶吼声，铁床的呻吟声，和他自己压抑绝望的呜咽。
就在陈默的意识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痛苦彻底吞噬时——“滋啦…沙沙…咔…滋啦…”一阵极其微弱、被严重干扰的电流杂音，突然从诊疗床下方传来！
陈默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那是他之前从吉普车上拿下来的、早己被他遗忘在角落的车载收音机！
在撞出隔离区时，它似乎被摔坏了，一路沉默。
此刻，它那布满灰尘和裂纹的塑料外壳下，竟断断续续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绿色电源指示灯！
有信号？！
在这种地方？！
一股莫名的、近乎荒谬的悸动瞬间攫住了陈默！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将那个破旧的收音机从床底拖了出来！
“滋啦…重复…所有…幸存者…注意…沙沙…紧急…通告…”一个极其微弱、被严重干扰、几乎无法辨识的男性声音，艰难地从嘈杂的背景噪音中挣扎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机械感，完全不同于之前隔离区广播的官方口吻。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疯狂地、小心翼翼地旋动调频旋钮，布满血污和汗水的手指因为颤抖而几次滑脱。
“…滋…接收…此…波段…人员…沙沙…立即…向…新港…东区…港口…方向…集结…重复…东区港口…方向…”港口？！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新港市是内陆河港，东区港口是最大的货运码头！
“…最后…撤离…船只…代号…‘方舟’…将于…黎明…前…六时…正…沙沙…准时…离港…过时…不候…”最后撤离船只！
方舟！
黎明前六点！
这几个词如同强心针，瞬间刺入陈默濒死的心脏！
希望！
还有希望！
虽然渺茫，虽然疯狂！
但这是唯一的、明确的方向！
离开这座地狱之城的可能！
“警告…滋啦…港口区域…己被…高度…污染…沙沙…极其…危险…自行…承担…风险…重复…自行承担…风险…此消息…仅播放…一次…滋啦…祝…好运…”声音戛然而止。
无论陈默如何疯狂地旋动旋钮，回应他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电流沙沙声。
那微弱的绿色指示灯也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最后的机会！
黎明前六点！
东区港口！
陈默猛地抬头看向墙壁高处一个破碎的挂钟——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他勉强看清：凌晨西点西十七分！
时间！
不到一个半小时！
从城西这片废弃的诊所区，穿越丧尸横行、遍布路障的半个城市，赶到东区港口！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嗬…呃…”诊疗床上，小雅喉咙里滚动着更加粘稠、更加非人的喉音，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束缚她的布条发出令人牙酸的紧绷声。
那双布满血丝、混沌一片的眼睛，似乎被收音机刚才发出的声音短暂地吸引了一下，随即又更加狂暴地转向陈默，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毁灭一切的饥饿！
怎么办？！
带着这样的“小雅”？
根本不可能！
放弃她？
独自冲向那渺茫的希望？
不！
绝不！
陈默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落在了脚边那柄掉落的手术刀上。
冰冷的金属刀身，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却刺目的寒芒。
就在这时——“哥…”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虚空的声音，如同游丝般飘入陈默的耳中。
陈默浑身剧震！
猛地抬头！
诊疗床上，小雅不知何时停止了狂暴的挣扎。
她微微侧着头，那双几乎被猩红血丝完全覆盖的眼睛，竟然艰难地、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小雅”的清明！
那清明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脆弱得令人心碎。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挤出的血沫：“动…手…”她的目光，没有看陈默的脸，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近乎哀求的决绝，钉在了地上那柄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上！
“趁…我…还是…我…”最后一个字吐出，她眼中的那点微弱的清明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了一下，随即被汹涌而上的、更加浓重的混乱和狂暴彻底淹没！
“吼嗷——！！！”
一声充满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嘶吼猛地爆发！
小雅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
束缚她手腕的布条“嗤啦”一声，竟被硬生生撕裂！
一只青黑色血管虬结、指甲变得尖利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猛地抓向床边陈默的脸！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将墙上那张咧着嘴的太阳涂鸦映照得如同狞笑的魔鬼。
地上，那柄冰冷的手术刀，静静地躺着，刀尖反射着一点凝滞的、死寂的寒星。
陈默的瞳孔里，倒映着妹妹那只抓来的、己经彻底变异的手爪，倒映着她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狂暴彻底吞噬的瞬间，也倒映着地上那点代表着终结的、冰冷的星光。
港口…方舟…黎明…小雅微弱的声音如同烙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趁…我…还是…我…”诊室里，只剩下小雅非人的嘶吼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