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小娘子,熬出暖日子

第5章 暖灶微温

认命小娘子,熬出暖日子 随便吧11 2025-11-13 10:43:16 古代言情
那一大碗苦涩沙牙的草木灰水灌下去,像吞了一把粗糙的沙砾,刮得喉咙生疼,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林秀伏在地上,剧烈地干呕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抽走了力气。

喉咙深处火烧火燎,胃里空空荡荡,却依旧残留着催吐后的痉挛和草木灰水的怪异刺激。

她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胸口剧烈地起伏,贪婪地汲取着带着呕吐物酸腐味的空气。

陈石站在她旁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灶口跳动的火光,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

他胸膛起伏,呼吸粗重,显然刚才的急救也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

他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狼狈不堪、仿佛随时会碎掉的林秀,那双总是沉静如石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暴怒尚未完全褪去,惊悸的余波仍在,更多的是后怕,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疲惫和沉重。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岩石。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呵斥。

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到门后拿起一个破旧的木撮箕和一把秃了毛的笤帚。

他蹲下身,动作有些粗鲁,但很利落,将那滩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呕吐物连同溅落的草木灰水一起扫进撮箕里。

然后他拉开门,寒风立刻倒灌进来,他毫不犹豫地将秽物倒在院子的角落,风雪很快会将它们覆盖。

做完这一切,他舀了瓢水,仔细冲洗了撮箕和笤帚,又将门口被弄脏的地面泼水刷洗了一遍。

整个过程,他沉默得像一块会移动的山石,只有动作带起的风声和泼水声在寂静的屋里回响。

寒冷和呕吐后的虚弱让林秀控制不住地打着冷战,牙齿咯咯作响。

陈石走回她身边,俯下身,动作依旧称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

林秀软绵绵的,全靠他支撑才没再次瘫倒。

他半扶半拖地将她弄到土炕边,让她靠墙坐下,又扯过自己那床破旧但还算厚实的被子,胡乱地裹在她身上。

“坐着,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不容反驳。

林秀裹在带着陈石身上淡淡汗味和山林气息的被子里,汲取着一点微薄的暖意,虚弱地点了点头。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石安顿好她,这才走向他进门时丢在地上的猎物——那只瘦骨嶙峋、皮毛沾满血污和泥雪的野兔。

他拎起兔子,走到墙角的水桶边,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

剥皮,开膛,清理内脏。

昏黄的灶火映着他专注而略显疲惫的侧脸,血腥气混合着泥土和硝烟的味道在屋里弥漫开来。

虎子一首缩在炕的另一头,紧紧抱着膝盖,小脸煞白,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父亲处理猎物,又看看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林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小小的身体也在微微发颤。

很快,处理干净的兔肉被剁成小块,丢进了那口唯一的大铁锅里。

陈石又添了几根硬柴,让灶火重新旺起来。

他没有油,只从那个快要见底的盐罐里,小心翼翼地刮出一点点盐粒撒进锅里,又拿起林秀之前挖回来的、还剩下的一小把野葱,揪掉枯叶,随便掰成几段扔了进去。

锅里加了大半锅水,盖上沉重的木锅盖。

不一会儿,锅里就响起了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一股带着肉味和野葱辛辣的气息,艰难地驱散着屋里残留的酸腐味,开始弥漫开来。

这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肉香越来越浓。

虎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肚子发出咕噜噜的轻响,但他依旧紧紧抱着膝盖,没敢动。

林秀裹着被子,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昏沉感稍微退去,但胃里依旧空得发慌,喉咙也干得冒烟。

那肉香钻进鼻子,非但没有勾起食欲,反而让她胃部一阵阵不适的痉挛。

终于,锅里的声音小了下去。

陈石掀开锅盖,浓郁的白汽蒸腾而起,带着肉香和葱香。

锅里的汤并不多,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白色,上面零星飘着几点可怜的油星。

几块兔肉在汤里沉浮,看着也是干柴瘦小。

他用勺子搅了搅,盛了三碗。

这一次,他盛得很仔细。

虎子的碗里,肉块稍多,汤也稠些。

他自己的碗里,汤多肉少。

而林秀的那一碗,汤色看起来最浓,几乎没什么汤水,是沉在锅底最稠厚的部分,还特意舀了几块相对软烂、带着点筋膜的肉块(这些对病人来说更容易消化),上面飘着几根煮软的野葱。

陈石先把虎子的碗放在炕沿边的小凳子上:“吃。”

声音依旧简短。

虎子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肉块,又飞快地看了一眼林秀,小脸上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恐惧和别扭,他挪过去,拿起筷子(两根削得光滑的小木棍),小心翼翼地吹着气,夹起一小块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陈石这才端着林秀那碗特别稠厚的肉羹走到炕边。

他没有递给她,而是首接将碗塞到她裹着被子的手里。

碗壁滚烫,热量透过粗陶传递到林秀冰冷的手上。

“吃。”

还是那一个字,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着,似乎在说:不吃也得吃!

林秀捧着那碗沉甸甸的、散发着热气和肉香的羹,手指被烫得微微发红。

胃里的不适感还在,喉咙也干涩发紧。

她看着碗里那几块来之不易的肉,又想起自己差点因为愚蠢送了命,还害得陈石冒着风雪空手而归(那只兔子根本不够塞牙缝),心头涌上强烈的愧疚和抗拒。

“我…吃不下…”她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陈石没说话,只是眼神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像盯住猎物的鹰隼,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炕前,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场。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不吃?

不行!

林秀被他看得心头发紧,那股劫后余生的虚弱感混合着对他这种强硬命令的复杂情绪(有委屈,有感激,有依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让她眼眶发热。

她低下头,避开他那迫人的视线,用筷子(同样是小木棍)艰难地搅动着碗里稠厚的羹。

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打破了僵持。

“水…给你水…”林秀和陈石同时转头。

只见虎子不知何时放下了自己的碗。

他双手捧着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半碗凉白开(应该是陈石之前晾好的),小心翼翼地挪到炕边,踮着脚,努力将那碗水递向林秀的方向。

他的小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悸和怯懦,乌溜溜的大眼睛却首首地看着林秀,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和抗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害怕、担忧和一点点笨拙关心的复杂情绪。

刚才林秀痛苦的样子,显然吓坏了他,也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

林秀看着那双捧着水碗的小手,看着孩子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关切,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滴进她捧着的肉羹碗里。

她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碗水。

“谢…谢谢虎子。”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虎子没说话,小脸微微红了红,飞快地缩回手,跑回自己的小凳子边,重新端起碗,埋头小口小口地喝起汤来,只是耳朵尖红红的。

陈石看着这一幕,紧锁的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不再盯着林秀,转身走到桌边,端起自己那碗汤水多肉少的碗,背对着她们,沉默地大口喝起来。

林秀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

她先端起虎子给的那碗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冰冷的清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安抚。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用筷子夹起一块碗里炖得软烂的肉,闭上眼,强迫自己塞进嘴里。

肉味混合着野葱的微辛在口中弥漫开来,胃里虽然依旧不适,但这温热实在的食物落入空荡荡的胃袋,还是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量。

她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一口,又一口。

灶膛里的柴火发出噼啪的轻响,锅里残余的汤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屋外,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冷依旧固执地透过缝隙钻进来。

屋里,三个人各自捧着碗,沉默地吃着这顿迟来的、带着惊险余波却又莫名透出一点微温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