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女
第4章 解困
南城门的吊桥 “咯吱” 作响着放下时，城外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城头的旗帜。
翠娘怀抱着婴儿，跟着人流慢慢入城，脚踩在坚实的青石板路上，黢黑布满伤痕的手，牢牢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原本麻木的双眼里却都是满足了，这场困局，终究是破了。
可她不知道，城门之内，一场关于权柄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城内粥棚前的空地上，文渊身着绯色官袍，正 “亲自” 给流民递粥。
粗瓷碗递到翠娘手中时，他刻意放缓了语气：“慢点喝，往后每日都有粥，不会让你们挨饿。”
周围的百姓立刻响起感激的称颂，文渊微微颔首，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开门放粮不是结束，是他揽权的契机。
回到临时赈灾衙署，文渊第一时间召来亲信刘通：“崔家西郊旧仓的粮，查得怎么样了？”
“老爷，崔怀安连夜转移了一半，剩下的陈米全贴上了‘赈灾粮’的封条，想混过去！
柳家登记的流民名单里，有三十多个青壮年被偷偷送去了他们的工坊，齐家伙计招认，粮铺涨价赚了近万两白银！”
刘通递上账本，语气里带着兴奋。
文渊翻着账本，嘴角勾起冷笑。
这些证据足够让世家喝一壶了，可他没打算立刻发难 —— 小皇帝要平衡，他偏要借着 “赈灾” 把权攥得更紧。
“你去拟两道折子。”
他吩咐道，“一道奏请陛下，让宋谦兼任三州粮务督查，查核地方粮仓 ， 借着赈灾，将咱们的人安插到各州；另一道参崔家‘捐粮掺陈’、柳家‘私揽流民’，但别请旨严惩，只说‘念及世家助赈之心，罚再捐粮两千石抵过’。”
刘通愣了愣：“老爷，这罚得太轻了……轻？”
文渊抬眸，眼神锐利，“罚重了，孟允会觉得我要赶尽杀绝，反倒会偏向世家。
还有，那两千石粮要由宋谦去催缴，借着催粮，把崔、柳的底细再摸清楚些。”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让周显的禁军‘协助’催粮，赵毅不是盯着粮务吗？
让他跟着，看看世家的底气到底有多厚。”
刘通瞬间会意：“属下这就去办！”
文渊看着刘通的背影，指尖摩挲着玉带。
孟允想让他当 “靶子”，他偏要当 “执棋人”，文家要的不仅是京畿的权，还要三州的粮务、世家的把柄，还有禁军的默契。
文渊的折子递上去不过半日，朝堂上就炸了锅。
崔怀安连夜联络了柳、齐两家，又拉上了几个与文家有隙的宗室勋贵。
朝议刚开，柳家的姻亲礼部尚书孙阳便出列弹劾：“陛下，丞相令宋谦兼三州粮务，恐权责过重！
且赈灾衙署近日多用文家旧部，流民安置混乱，己有百姓哭诉‘领粥要排队三日’，此乃‘任人唯亲，处置失当’！”
话音刚落，齐家家主宁远伯齐文斌立刻附和：“陛下所言极是！
臣听闻宋谦督查粮务时，对非文家旧部的官员百般刁难，这是要借着赈灾排除异己啊！”
紧接着，七八名官员纷纷跪伏，“请陛下三思，收回宋谦的任命请陛下派中立官员协理赈灾” 的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避开 “罚粮” 的事，专挑 “任人唯亲” 的由头发难 ，既不会显得是挟私报复，又能戳中孟允 “忌惮文家独大” 的心思。
文渊站在殿首，面色平静，心里却冷笑不止。
这些老狐狸，倒是会找角度。
没等他开口，吏部尚书王嵩己抢先出列：“陛下，孙大人所言过激！
那宋谦乃粮务老手，三州粮务混乱，正需得力之人整顿！
至于‘安置混乱’，实乃流民骤增所致，文相己加派人手，三日内必能解决！
这些都是最佳人选，绝非孙大人所言任人唯亲，怕不是孙大人另有盘算王尚书这是砌词狡辩！”
柳承业出列，语气带着愤懑，“臣派去协助登记的族人说，文家管事垄断粥棚，连柳家捐的棉衣都被扣着不发，这难道也是‘流民骤增’所致？”
双方吵作一团，文家拥趸与世家官员互相指责，昭明殿内硝烟味十足。
文渊适时开口，压过所有喧哗：“诸位稍安勿躁。
赈灾伊始，些许疏漏在所难免。
若陛下觉得宋谦不妥，可派御史台官员同行监察；至于棉衣之事，老臣即刻派人核查，若属实，定严惩管事。
“他停顿一下，继续”但世家若借题发挥，阻挠赈灾，老臣也请陛下秉公处置，严惩不贷。”
孟允坐在龙椅上，指尖叩着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看着殿中争吵的群臣，心里门儿清，他这丞相舅舅要借赈灾揽权，世家借弹劾反扑，双方都想把他当枪使。
“都住口。”
孟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先看向文渊，语气带着几分 “体恤”：“丞相所言极是，赈灾要紧，些许疏漏可查可改。
宋谦仍任三州粮务督查，但加派御史台林御史同行，凡事需两人联名上奏，如此便可既保效率，又避嫌疑。”
接着，他转向世家官员，语气陡然转厉：“崔家捐粮掺陈、柳家私揽流民、齐家哄抬粮价，证据确凿，罚捐粮两千石，三日内缴清，若有延误，交由大理寺彻查！
至于‘安置混乱’，着京兆尹协同文家整改，三日后朕要看到成效。
若再敢借赈灾谋取私利，置大局不顾，休怪朕不念旧情！”
他没严惩世家，却用 “大理寺三日期限” 敲打了他们；没驳回文家的任命，却用京兆尹分了赈灾的权。
一番话下来，文家揽了 “督查” 的名，世家受了 “罚粮” 的实，双方都得了 “教训”，双方都暂且偃旗息鼓，都得先把赈灾之事给处理好。
退朝后，李德全凑上前：“陛下，如此便算是妥当了，既压了文相的气焰，又让世家消停……妥当？”
孟允冷笑一声，“文渊借着赈灾安插亲信，世家抱团反扑，这朝堂哪有一刻安生？
都是些喂不饱，见到一点血肉就会撕咬争抢的豺狼罢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丞相府方向，“传旨给周显，让他派禁军‘协助’京兆尹整改安置点 ，盯着文家的人，也盯着那些个世家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李德全连忙应下。
他知道，陛下这是用禁军当眼线，既要防文家独大，又要防世家作乱，这平衡术，还得继续玩下去。
栖梧楼内，听雪正给文棘萝汇报朝堂的动静：“主子，陛下让林御史盯着宋谦，还派禁军去了安置点，崔家被罚了粮，柳家的人从工坊撤回来了，齐家把赚的银子捐了一半，说是‘助赈’。”
文棘萝靠在软榻上，手里摩挲着那枚 “虎头纹” 铜钱，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文渊的谋算、世家的反扑、皇帝的制衡，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而这场开门放粮，不过是把暗处的争斗搬到了明面上。
“父亲那边，有没有说要查柳家工坊的事？”
她轻声问。
“管家说，丞相大人只罚了粮，没提工坊的事，说是‘先顾赈灾，后事再议’。”
“嗯。”
文棘萝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文渊是在留后手，想等赈灾结束后再拿世家的把柄，可孟允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 禁军盯着安置点，就是在盯着文家的动作。
她放下铜钱，对听雪道：“让老陈去查查林御史的底细，看看他跟哪家走得近。
再让老周留意禁军的动向，尤其是他们有没有去西郊旧仓 ，我爹、世家、皇帝都在盯着粮，这粮里藏的，可不止是银子。”
听雪应下刚要走，文棘萝叫住她：“还有，告诉张婆子，别再盯着齐家粮铺了，去安置点附近卖针线，听听流民说什么，有没有人提‘太医院的人来过’。”
待听雪退去，文棘萝走到窗边，推开窗扇。
风里带着米粥的香气，混杂着禁军甲胄的冷意。
她望着朝堂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 文渊的权欲、皇帝的猜忌、世家的隐忍，都成了她棋盘上的棋子。
开门放粮不是结束，是新一局博弈的开始。
翠娘怀抱着婴儿，跟着人流慢慢入城，脚踩在坚实的青石板路上，黢黑布满伤痕的手，牢牢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原本麻木的双眼里却都是满足了，这场困局，终究是破了。
可她不知道，城门之内，一场关于权柄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城内粥棚前的空地上，文渊身着绯色官袍，正 “亲自” 给流民递粥。
粗瓷碗递到翠娘手中时，他刻意放缓了语气：“慢点喝，往后每日都有粥，不会让你们挨饿。”
周围的百姓立刻响起感激的称颂，文渊微微颔首，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开门放粮不是结束，是他揽权的契机。
回到临时赈灾衙署，文渊第一时间召来亲信刘通：“崔家西郊旧仓的粮，查得怎么样了？”
“老爷，崔怀安连夜转移了一半，剩下的陈米全贴上了‘赈灾粮’的封条，想混过去！
柳家登记的流民名单里，有三十多个青壮年被偷偷送去了他们的工坊，齐家伙计招认，粮铺涨价赚了近万两白银！”
刘通递上账本，语气里带着兴奋。
文渊翻着账本，嘴角勾起冷笑。
这些证据足够让世家喝一壶了，可他没打算立刻发难 —— 小皇帝要平衡，他偏要借着 “赈灾” 把权攥得更紧。
“你去拟两道折子。”
他吩咐道，“一道奏请陛下，让宋谦兼任三州粮务督查，查核地方粮仓 ， 借着赈灾，将咱们的人安插到各州；另一道参崔家‘捐粮掺陈’、柳家‘私揽流民’，但别请旨严惩，只说‘念及世家助赈之心，罚再捐粮两千石抵过’。”
刘通愣了愣：“老爷，这罚得太轻了……轻？”
文渊抬眸，眼神锐利，“罚重了，孟允会觉得我要赶尽杀绝，反倒会偏向世家。
还有，那两千石粮要由宋谦去催缴，借着催粮，把崔、柳的底细再摸清楚些。”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让周显的禁军‘协助’催粮，赵毅不是盯着粮务吗？
让他跟着，看看世家的底气到底有多厚。”
刘通瞬间会意：“属下这就去办！”
文渊看着刘通的背影，指尖摩挲着玉带。
孟允想让他当 “靶子”，他偏要当 “执棋人”，文家要的不仅是京畿的权，还要三州的粮务、世家的把柄，还有禁军的默契。
文渊的折子递上去不过半日，朝堂上就炸了锅。
崔怀安连夜联络了柳、齐两家，又拉上了几个与文家有隙的宗室勋贵。
朝议刚开，柳家的姻亲礼部尚书孙阳便出列弹劾：“陛下，丞相令宋谦兼三州粮务，恐权责过重！
且赈灾衙署近日多用文家旧部，流民安置混乱，己有百姓哭诉‘领粥要排队三日’，此乃‘任人唯亲，处置失当’！”
话音刚落，齐家家主宁远伯齐文斌立刻附和：“陛下所言极是！
臣听闻宋谦督查粮务时，对非文家旧部的官员百般刁难，这是要借着赈灾排除异己啊！”
紧接着，七八名官员纷纷跪伏，“请陛下三思，收回宋谦的任命请陛下派中立官员协理赈灾” 的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避开 “罚粮” 的事，专挑 “任人唯亲” 的由头发难 ，既不会显得是挟私报复，又能戳中孟允 “忌惮文家独大” 的心思。
文渊站在殿首，面色平静，心里却冷笑不止。
这些老狐狸，倒是会找角度。
没等他开口，吏部尚书王嵩己抢先出列：“陛下，孙大人所言过激！
那宋谦乃粮务老手，三州粮务混乱，正需得力之人整顿！
至于‘安置混乱’，实乃流民骤增所致，文相己加派人手，三日内必能解决！
这些都是最佳人选，绝非孙大人所言任人唯亲，怕不是孙大人另有盘算王尚书这是砌词狡辩！”
柳承业出列，语气带着愤懑，“臣派去协助登记的族人说，文家管事垄断粥棚，连柳家捐的棉衣都被扣着不发，这难道也是‘流民骤增’所致？”
双方吵作一团，文家拥趸与世家官员互相指责，昭明殿内硝烟味十足。
文渊适时开口，压过所有喧哗：“诸位稍安勿躁。
赈灾伊始，些许疏漏在所难免。
若陛下觉得宋谦不妥，可派御史台官员同行监察；至于棉衣之事，老臣即刻派人核查，若属实，定严惩管事。
“他停顿一下，继续”但世家若借题发挥，阻挠赈灾，老臣也请陛下秉公处置，严惩不贷。”
孟允坐在龙椅上，指尖叩着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看着殿中争吵的群臣，心里门儿清，他这丞相舅舅要借赈灾揽权，世家借弹劾反扑，双方都想把他当枪使。
“都住口。”
孟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先看向文渊，语气带着几分 “体恤”：“丞相所言极是，赈灾要紧，些许疏漏可查可改。
宋谦仍任三州粮务督查，但加派御史台林御史同行，凡事需两人联名上奏，如此便可既保效率，又避嫌疑。”
接着，他转向世家官员，语气陡然转厉：“崔家捐粮掺陈、柳家私揽流民、齐家哄抬粮价，证据确凿，罚捐粮两千石，三日内缴清，若有延误，交由大理寺彻查！
至于‘安置混乱’，着京兆尹协同文家整改，三日后朕要看到成效。
若再敢借赈灾谋取私利，置大局不顾，休怪朕不念旧情！”
他没严惩世家，却用 “大理寺三日期限” 敲打了他们；没驳回文家的任命，却用京兆尹分了赈灾的权。
一番话下来，文家揽了 “督查” 的名，世家受了 “罚粮” 的实，双方都得了 “教训”，双方都暂且偃旗息鼓，都得先把赈灾之事给处理好。
退朝后，李德全凑上前：“陛下，如此便算是妥当了，既压了文相的气焰，又让世家消停……妥当？”
孟允冷笑一声，“文渊借着赈灾安插亲信，世家抱团反扑，这朝堂哪有一刻安生？
都是些喂不饱，见到一点血肉就会撕咬争抢的豺狼罢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丞相府方向，“传旨给周显，让他派禁军‘协助’京兆尹整改安置点 ，盯着文家的人，也盯着那些个世家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李德全连忙应下。
他知道，陛下这是用禁军当眼线，既要防文家独大，又要防世家作乱，这平衡术，还得继续玩下去。
栖梧楼内，听雪正给文棘萝汇报朝堂的动静：“主子，陛下让林御史盯着宋谦，还派禁军去了安置点，崔家被罚了粮，柳家的人从工坊撤回来了，齐家把赚的银子捐了一半，说是‘助赈’。”
文棘萝靠在软榻上，手里摩挲着那枚 “虎头纹” 铜钱，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文渊的谋算、世家的反扑、皇帝的制衡，全在她的意料之中，而这场开门放粮，不过是把暗处的争斗搬到了明面上。
“父亲那边，有没有说要查柳家工坊的事？”
她轻声问。
“管家说，丞相大人只罚了粮，没提工坊的事，说是‘先顾赈灾，后事再议’。”
“嗯。”
文棘萝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文渊是在留后手，想等赈灾结束后再拿世家的把柄，可孟允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 禁军盯着安置点，就是在盯着文家的动作。
她放下铜钱，对听雪道：“让老陈去查查林御史的底细，看看他跟哪家走得近。
再让老周留意禁军的动向，尤其是他们有没有去西郊旧仓 ，我爹、世家、皇帝都在盯着粮，这粮里藏的，可不止是银子。”
听雪应下刚要走，文棘萝叫住她：“还有，告诉张婆子，别再盯着齐家粮铺了，去安置点附近卖针线，听听流民说什么，有没有人提‘太医院的人来过’。”
待听雪退去，文棘萝走到窗边，推开窗扇。
风里带着米粥的香气，混杂着禁军甲胄的冷意。
她望着朝堂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 文渊的权欲、皇帝的猜忌、世家的隐忍，都成了她棋盘上的棋子。
开门放粮不是结束，是新一局博弈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