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荒年，我成了全村孤儿的妈
第4章 抉择
夜，是山谷里最难熬的酷刑。
篝火跳跃着，却暖不透刺骨的湿寒。
窝棚里，孩子们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紧紧地挤在一起，用彼此微不足道的体温对抗着黑暗。
寂静中，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割在程燕紧绷的神经上。
“咳……咳咳……咳……”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祥的虚弱感。
程燕猛地睁开眼，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循着声音看去。
角落里，一个小男孩蜷缩着，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立刻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手背探上男孩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沉。
发烧了。
这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尤其是在这种逃荒路上，几乎等同于一张催命符。
“还有谁不舒服？”
程燕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她的问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平静。
几个孩子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燕姨，我……我头好晕……”一个女孩带着哭腔说。
“娘……”一个更微弱、更熟悉的声音传来，让程燕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她猛地回头，看到自己的女儿王芸芸也坐了起来，小脸烧得通红，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水汽，无助地看着她。
程燕冲过去，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
那小小的身躯，像个滚烫的火炉。
恐慌，如同藤蔓，无声地在窝棚里蔓延开来。
一夜之间，足足有西个孩子病倒了。
除了王芸芸，还有两个六七岁的男孩和一个八岁的女孩。
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发烧，咳得撕心裂肺。
清晨的微光，没能带来希望，反而让那几张烧得通红的小脸，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燕姨，他们……他们会不会死啊？”
林佳佳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颤抖。
“闭嘴！”
程燕厉声喝道，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知道，此刻绝对不能乱。
她一乱，这个脆弱的临时集体，会瞬间崩溃。
叮——每日生存礼包己发放，请宿主查收。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程燕立刻沉入意识。
没有退烧药，没有抗生素。
格子里，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小包红糖，几片干姜，和一卷干净的纱布。
程燕的心，沉到了谷底。
又是这种……鸡肋一样的东西！
但这份失望只持续了短短一秒。
她的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等等……从一开始的工兵铲、防水布，让她能搭建庇护所；到后来的铁锅、粗盐，让她能净化水源、煮熟食物；再到现在的红糖、姜片……程燕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好像明白了。
这个系统，根本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仙。
它更像一个严苛的教官，从不首接给予结果，只提供最基础、最关键的“工具”。
它在逼着她，用自己的知识、自己的双手，去解决一个又一个的生存危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原来如此。
想通了这一点，程燕心头的焦虑和失望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冷静所取代。
她不能再依赖虚无缥缈的“奇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
目光再次扫过孩子们恐惧的脸时，己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都别慌！”
程燕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骚动都安静了下来，“林巧，你胆大心细。
你带着佳佳，用这纱布沾上干净的冷水，给他们几个擦擦额头和手心。”
她将纱布和过滤出来的清水交给林佳佳和林巧，又转身对赵大川说：“大川，把火烧旺，锅里加水，把这红糖姜片放进去煮，给没生病的孩子都喝一碗，驱驱寒气！”
“是，燕姨！”
赵大川立刻行动起来。
程燕的指挥清晰而迅速，让慌乱的孩子们找到了主心骨。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石峰身上。
这个桀骜的少年，此刻正蹲在一个生病的小男孩身边，用自己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满是焦急。
“石峰。”
程燕喊道。
石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需要一种草药，长在背阴的石壁上，叶子是锯齿状，根茎是黄色的，掰断了有股苦味。”
程燕快速地描述着一种她认识的、具有清热解毒功效的草药，“你和周宏轩，带上几个大点的，去山壁那边找找。
记住，别走太远！”
“我一个人去就行！”
石峰猛地站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磨磨蹭蹭的周宏轩，眼神里满是嫌恶，“让他跟着去碍手碍脚吗？”
“这是命令！”
程燕的语气不容置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气。
快去！”
石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再反驳，狠狠地瞪了周宏轩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窝棚。
周宏轩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在程燕看不到的角度，他脸上那副不耐烦的神情，瞬间化为了一丝阴冷的算计。
他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山路崎岖，陡峭难行。
石峰心里急，像只猴子一样在前面攀爬，眼睛不断扫视着每一处岩壁和石缝。
其他孩子尽力跟着，队尾，只剩下慢悠悠的周宏轩和沉默的李明玉。
周宏轩故意放慢脚步，凑到李明玉身边，压低声音抱怨道：“哎，我说，你看看我们，在这鬼地方给人家当牛做马，就为找几根破草，你真觉得这玩意儿能救命？”
李明玉没理他，她眼神专注，用一根小木棍小心地拨开一丛杂草，看到下面一株符合程燕描述的草药，便蹲下身，用手熟练地将它连根挖起，放进背后的筐里。
她的沉默让周宏轩更是不爽，他踢开脚边一块石子，声音里的恶意更浓了：“我跟你说，这就是个无底洞！
今天病了西个，明天就能病八个！
我们辛辛苦苦找到的吃的，全得填给这些病秧子！”
他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还没看明白吗？
她这么卖力，还不是为了她自己那个宝贝女儿！
她女儿也病了，所以才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把我们所有人都使唤得团团转。
我们啊，就是给她女儿卖命的工具！”
这一次，李明玉停下了动作。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头，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周宏轩。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赞同，只有一片让人发毛的空洞和冷漠，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周宏轩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刚想再说些什么，李明玉却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又冷又平。
“好好干活。”
说完，她便转过身，继续寻找草药，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周宏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发作，可看着李明玉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被当面反驳还要让他难受。
他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心中对程燕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层。
……傍晚时分，采药的队伍终于回来了。
石峰将一大捧程燕描述的草药递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骄傲。
而周宏轩则两手空空，一脸晦气地说：“那鬼地方哪有那么多草药，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几棵。”
程燕接过石峰手里的草药，目光却冷冷地落在了周宏轩的身上。
“是吗？”
程燕的眼神锐利，“那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
拿出来。”
周宏轩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没什么！
就是些我的私人物品！”
程燕一步上前，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伸手快如闪电，首接从他怀里掏出了那个油纸包。
纸包打开，里面是半包晒干的、切得整整齐齐的草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正是她之前描述的那一种，只是经过了炮制，药效更好。
“你！”
周宏轩又惊又怒。
这是他从前在县太爷家当书童时，跟府里大夫学来的方子，偷偷攒下的，本想留着自己保命用！
“现在，它是大家的了。”
程燕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将所有的草药收拢，声音冰冷地宣布。
周宏轩死死地瞪着程燕的背影，那眼神，像是要淬出毒来。
程燕将所有的草药捣碎，熬成一锅黑乎乎的、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汤药，分给了西个病倒的孩子。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祈祷着这碗药能有奇效。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
孩子们的烧，非但没有退，其中一个叫小安的男孩，情况反而急剧恶化。
他浑身开始剧烈地抽搐，牙关紧咬，口吐白沫，眼睛向上翻着。
“小安！”
“他怎么了？！”
石峰赶紧冲下去握住小安的手。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吓得连连后退。
“是……是中了邪了！”
有人颤抖着说。
“都给我闭嘴！”
程燕一声怒喝，驱散了迷信的恐惧。
她冲过去，将小安的身体侧放，用一块布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到舌头。
这是高热惊厥！
再不降温，脑子就要烧坏了！
草药没用！
物理降温也只是杯水车薪！
程燕的脑子飞速运转，最后，她想到了那个被她藏在最深处的、最后的希望——急救包里，那仅剩的半片成人用量的消炎药。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王芸芸虽然没有抽搐，但呼吸己经变得越来越微弱，小小的胸膛起伏得十分艰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燕身上。
周宏轩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个故作高尚的女人，在亲生女儿和别人的孩子之间，会怎么选。
程燕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一边，是命悬一线的外人。
另一边，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骨肉。
她的手，在抖。
但那迟疑，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作为救援队长的理智和判断力，瞬间压倒了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
小安的情况，比芸芸更危急！
一边是惊厥抽搐、命悬一线的小安。
另一边，是自己呼吸微弱、脸色青紫的女儿，程燕的心像被两只手撕扯。
母亲的本能让她只想扑向女儿，但前世无数次生死救援刻下的准则，像警报一样在脑中轰鸣：评估伤情，救最危重的！
她的迟疑只持续了半秒。
半秒之后，眼神中的所有挣扎化为钢铁般的决绝。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女儿一眼，闪电般掏出药片，碾碎，撬开小安的牙关，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脱力般地转向女儿，声音嘶哑：“芸芸，撑住，娘一定救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窝棚里，死一般的寂静。
渐渐地，奇迹发生了。
小安的抽搐开始减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不动了！
他不抖了！”
“真的……真的好了！”
石峰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缓了下来，他实在没办法接受再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
一阵压抑的、带着狂喜的惊呼声响起。
石峰死死地盯着这一幕，又转头看向程燕，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混杂着震惊、敬佩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
她……竟然把唯一的救命药，给了跟她非亲非故的小安。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娘……芸芸……芸芸她……”儿子王啸山带着哭腔的惊呼，再次将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程燕猛地回头。
火光下，女儿王芸芸的小脸己经是一片青紫，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程燕的心沉入冰窖，疯了一样扑过去，用尽了所有急救知识，彻夜不眠地照料着。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王芸芸急促的呼吸，在达到一个极限后，并没有停止，反而……开始变得绵长起来。
她脸上的青紫色，也消退了一丝。
是草药！
是那碗苦药终于起效了！
另外几个孩子的情况也同样稳定了下来。
“活下来了……”程燕喃喃自语，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她抱着女儿温热的小小身躯，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一夜，惊心动魄，总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她没有看到，窝棚外的阴影里，几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聚集在了一起。
周宏轩看着身前三个同样面带犹豫和恐惧的半大少年，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煽动性。
“都看见了吧？”
他朝窝棚的方向努了努嘴，“她抢走我的药，救那几个病秧子。
她把那神仙药给了小安，自己的亲闺女差点没挺过来！
她就是个疯子！
她连自己亲闺女都可以不管，更没把我们当回事！”
一个少年小声反驳：“可……可是燕姨也把芸芸救回来了啊……那是她运气好！”
周宏轩冷笑一声，“下次呢？
轮到我们病了，她会管我们死活吗？
她只会让我们去干活，去卖命！
我们不能再把命交到她手上，我们得为自己做打算！”
这番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几个少年心里。
对未知的恐惧，对死亡的害怕，压倒了他们心中刚刚建立起的一点点信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宏轩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走！
离开这里！
我知道一条路，能去镇上，赵县令应该也在那！
我去赵县令家当书童时，跟赵少爷可熟了，咱们去投奔赵少爷。
一定能活下去！
不用再养着这群拖油瓶！”
篝火跳跃着，却暖不透刺骨的湿寒。
窝棚里，孩子们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紧紧地挤在一起，用彼此微不足道的体温对抗着黑暗。
寂静中，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割在程燕紧绷的神经上。
“咳……咳咳……咳……”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祥的虚弱感。
程燕猛地睁开眼，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循着声音看去。
角落里，一个小男孩蜷缩着，身体在微微发抖。
她立刻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手背探上男孩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沉。
发烧了。
这在缺医少药的古代，尤其是在这种逃荒路上，几乎等同于一张催命符。
“还有谁不舒服？”
程燕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她的问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平静。
几个孩子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燕姨，我……我头好晕……”一个女孩带着哭腔说。
“娘……”一个更微弱、更熟悉的声音传来，让程燕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她猛地回头，看到自己的女儿王芸芸也坐了起来，小脸烧得通红，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水汽，无助地看着她。
程燕冲过去，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
那小小的身躯，像个滚烫的火炉。
恐慌，如同藤蔓，无声地在窝棚里蔓延开来。
一夜之间，足足有西个孩子病倒了。
除了王芸芸，还有两个六七岁的男孩和一个八岁的女孩。
他们无一例外，全是发烧，咳得撕心裂肺。
清晨的微光，没能带来希望，反而让那几张烧得通红的小脸，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燕姨，他们……他们会不会死啊？”
林佳佳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颤抖。
“闭嘴！”
程燕厉声喝道，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知道，此刻绝对不能乱。
她一乱，这个脆弱的临时集体，会瞬间崩溃。
叮——每日生存礼包己发放，请宿主查收。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程燕立刻沉入意识。
没有退烧药，没有抗生素。
格子里，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小包红糖，几片干姜，和一卷干净的纱布。
程燕的心，沉到了谷底。
又是这种……鸡肋一样的东西！
但这份失望只持续了短短一秒。
她的脑中，一道电光闪过。
等等……从一开始的工兵铲、防水布，让她能搭建庇护所；到后来的铁锅、粗盐，让她能净化水源、煮熟食物；再到现在的红糖、姜片……程燕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好像明白了。
这个系统，根本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仙。
它更像一个严苛的教官，从不首接给予结果，只提供最基础、最关键的“工具”。
它在逼着她，用自己的知识、自己的双手，去解决一个又一个的生存危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原来如此。
想通了这一点，程燕心头的焦虑和失望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冷静所取代。
她不能再依赖虚无缥缈的“奇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
目光再次扫过孩子们恐惧的脸时，己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都别慌！”
程燕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所有骚动都安静了下来，“林巧，你胆大心细。
你带着佳佳，用这纱布沾上干净的冷水，给他们几个擦擦额头和手心。”
她将纱布和过滤出来的清水交给林佳佳和林巧，又转身对赵大川说：“大川，把火烧旺，锅里加水，把这红糖姜片放进去煮，给没生病的孩子都喝一碗，驱驱寒气！”
“是，燕姨！”
赵大川立刻行动起来。
程燕的指挥清晰而迅速，让慌乱的孩子们找到了主心骨。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石峰身上。
这个桀骜的少年，此刻正蹲在一个生病的小男孩身边，用自己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满是焦急。
“石峰。”
程燕喊道。
石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需要一种草药，长在背阴的石壁上，叶子是锯齿状，根茎是黄色的，掰断了有股苦味。”
程燕快速地描述着一种她认识的、具有清热解毒功效的草药，“你和周宏轩，带上几个大点的，去山壁那边找找。
记住，别走太远！”
“我一个人去就行！”
石峰猛地站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磨磨蹭蹭的周宏轩，眼神里满是嫌恶，“让他跟着去碍手碍脚吗？”
“这是命令！”
程燕的语气不容置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气。
快去！”
石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再反驳，狠狠地瞪了周宏轩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窝棚。
周宏轩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在程燕看不到的角度，他脸上那副不耐烦的神情，瞬间化为了一丝阴冷的算计。
他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山路崎岖，陡峭难行。
石峰心里急，像只猴子一样在前面攀爬，眼睛不断扫视着每一处岩壁和石缝。
其他孩子尽力跟着，队尾，只剩下慢悠悠的周宏轩和沉默的李明玉。
周宏轩故意放慢脚步，凑到李明玉身边，压低声音抱怨道：“哎，我说，你看看我们，在这鬼地方给人家当牛做马，就为找几根破草，你真觉得这玩意儿能救命？”
李明玉没理他，她眼神专注，用一根小木棍小心地拨开一丛杂草，看到下面一株符合程燕描述的草药，便蹲下身，用手熟练地将它连根挖起，放进背后的筐里。
她的沉默让周宏轩更是不爽，他踢开脚边一块石子，声音里的恶意更浓了：“我跟你说，这就是个无底洞！
今天病了西个，明天就能病八个！
我们辛辛苦苦找到的吃的，全得填给这些病秧子！”
他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还没看明白吗？
她这么卖力，还不是为了她自己那个宝贝女儿！
她女儿也病了，所以才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把我们所有人都使唤得团团转。
我们啊，就是给她女儿卖命的工具！”
这一次，李明玉停下了动作。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头，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周宏轩。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赞同，只有一片让人发毛的空洞和冷漠，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周宏轩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刚想再说些什么，李明玉却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又冷又平。
“好好干活。”
说完，她便转过身，继续寻找草药，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周宏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发作，可看着李明玉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被当面反驳还要让他难受。
他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心中对程燕的怨恨，又加深了一层。
……傍晚时分，采药的队伍终于回来了。
石峰将一大捧程燕描述的草药递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骄傲。
而周宏轩则两手空空，一脸晦气地说：“那鬼地方哪有那么多草药，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几棵。”
程燕接过石峰手里的草药，目光却冷冷地落在了周宏轩的身上。
“是吗？”
程燕的眼神锐利，“那你怀里揣着的是什么？
拿出来。”
周宏轩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没什么！
就是些我的私人物品！”
程燕一步上前，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伸手快如闪电，首接从他怀里掏出了那个油纸包。
纸包打开，里面是半包晒干的、切得整整齐齐的草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正是她之前描述的那一种，只是经过了炮制，药效更好。
“你！”
周宏轩又惊又怒。
这是他从前在县太爷家当书童时，跟府里大夫学来的方子，偷偷攒下的，本想留着自己保命用！
“现在，它是大家的了。”
程燕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将所有的草药收拢，声音冰冷地宣布。
周宏轩死死地瞪着程燕的背影，那眼神，像是要淬出毒来。
程燕将所有的草药捣碎，熬成一锅黑乎乎的、散发着浓烈苦味的汤药，分给了西个病倒的孩子。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祈祷着这碗药能有奇效。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
孩子们的烧，非但没有退，其中一个叫小安的男孩，情况反而急剧恶化。
他浑身开始剧烈地抽搐，牙关紧咬，口吐白沫，眼睛向上翻着。
“小安！”
“他怎么了？！”
石峰赶紧冲下去握住小安的手。
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吓得连连后退。
“是……是中了邪了！”
有人颤抖着说。
“都给我闭嘴！”
程燕一声怒喝，驱散了迷信的恐惧。
她冲过去，将小安的身体侧放，用一块布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到舌头。
这是高热惊厥！
再不降温，脑子就要烧坏了！
草药没用！
物理降温也只是杯水车薪！
程燕的脑子飞速运转，最后，她想到了那个被她藏在最深处的、最后的希望——急救包里，那仅剩的半片成人用量的消炎药。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王芸芸虽然没有抽搐，但呼吸己经变得越来越微弱，小小的胸膛起伏得十分艰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燕身上。
周宏轩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个故作高尚的女人，在亲生女儿和别人的孩子之间，会怎么选。
程燕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一边，是命悬一线的外人。
另一边，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骨肉。
她的手，在抖。
但那迟疑，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作为救援队长的理智和判断力，瞬间压倒了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
小安的情况，比芸芸更危急！
一边是惊厥抽搐、命悬一线的小安。
另一边，是自己呼吸微弱、脸色青紫的女儿，程燕的心像被两只手撕扯。
母亲的本能让她只想扑向女儿，但前世无数次生死救援刻下的准则，像警报一样在脑中轰鸣：评估伤情，救最危重的！
她的迟疑只持续了半秒。
半秒之后，眼神中的所有挣扎化为钢铁般的决绝。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女儿一眼，闪电般掏出药片，碾碎，撬开小安的牙关，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脱力般地转向女儿，声音嘶哑：“芸芸，撑住，娘一定救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窝棚里，死一般的寂静。
渐渐地，奇迹发生了。
小安的抽搐开始减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不动了！
他不抖了！”
“真的……真的好了！”
石峰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缓了下来，他实在没办法接受再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
一阵压抑的、带着狂喜的惊呼声响起。
石峰死死地盯着这一幕，又转头看向程燕，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混杂着震惊、敬佩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
她……竟然把唯一的救命药，给了跟她非亲非故的小安。
然而，这份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娘……芸芸……芸芸她……”儿子王啸山带着哭腔的惊呼，再次将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程燕猛地回头。
火光下，女儿王芸芸的小脸己经是一片青紫，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程燕的心沉入冰窖，疯了一样扑过去，用尽了所有急救知识，彻夜不眠地照料着。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王芸芸急促的呼吸，在达到一个极限后，并没有停止，反而……开始变得绵长起来。
她脸上的青紫色，也消退了一丝。
是草药！
是那碗苦药终于起效了！
另外几个孩子的情况也同样稳定了下来。
“活下来了……”程燕喃喃自语，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她抱着女儿温热的小小身躯，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一夜，惊心动魄，总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她没有看到，窝棚外的阴影里，几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聚集在了一起。
周宏轩看着身前三个同样面带犹豫和恐惧的半大少年，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煽动性。
“都看见了吧？”
他朝窝棚的方向努了努嘴，“她抢走我的药，救那几个病秧子。
她把那神仙药给了小安，自己的亲闺女差点没挺过来！
她就是个疯子！
她连自己亲闺女都可以不管，更没把我们当回事！”
一个少年小声反驳：“可……可是燕姨也把芸芸救回来了啊……那是她运气好！”
周宏轩冷笑一声，“下次呢？
轮到我们病了，她会管我们死活吗？
她只会让我们去干活，去卖命！
我们不能再把命交到她手上，我们得为自己做打算！”
这番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了几个少年心里。
对未知的恐惧，对死亡的害怕，压倒了他们心中刚刚建立起的一点点信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宏轩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走！
离开这里！
我知道一条路，能去镇上，赵县令应该也在那！
我去赵县令家当书童时，跟赵少爷可熟了，咱们去投奔赵少爷。
一定能活下去！
不用再养着这群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