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破产，玉帝直播被撒旦打赏

小说《天庭破产，玉帝直播被撒旦打赏》一经上线便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注，是“喜欢天鹅的白白老师”大大的倾心之作，小说以主人公孙大剩孙悟之间的感情纠葛为主线，精选内容：天界的光，似乎也蒙了尘。我蹲在凌霄宝殿外一根掉漆的蟠龙柱子底下，屁股硌着冰冷的地砖，活像只被雷劈焦了的猢狲。面前立着个半人高的铁疙瘩，通体刷着刺眼的蓝色漆皮，上面印着几个褪了色的大字：“闪电充——共享法力之源”。几条粗壮的数据线蛇一样垂落下来，接口处幽幽地闪烁着微弱的白光，活像饿极了的小鬼眼睛。“他奶奶的，”我低声咒骂，声音干涩，在空旷死寂的天庭广场上撞出几丝回音，更显凄凉。我小心翼翼地从僧袍那磨...

天界的光，似乎也蒙了尘。

我蹲在凌霄宝殿外一根掉漆的蟠龙柱子底下，屁股硌着冰冷的地砖，活像只被雷劈焦了的猢狲。

面前立着个半人高的铁疙瘩，通体刷着刺眼的蓝色漆皮，上面印着几个褪了色的大字：“闪电充——共享法力之源”。

几条粗壮的数据线蛇一样垂落下来，接口处幽幽地闪烁着微弱的白光，活像饿极了的小鬼眼睛。

“他奶奶的，”我低声咒骂，声音干涩，在空旷死寂的天庭广场上撞出几丝回音，更显凄凉。

我小心翼翼地从僧袍那磨得发亮的袖口里抠索半天，才摸出最后三枚油腻腻的硬币。

这身佛祖亲赐的锦斓袈裟，如今袖口毛边炸裂，肘部磨得半透，金光黯淡得如同过了气的镀铜皮。

角落阴影里，那根曾搅得三界不宁的如意金箍棒，斜倚在柱子上，昔日寒光西射的棒身蒙了厚厚一层灰，靠近握手的地方，竟隐隐浮出一抹暗红的锈迹。

它安静得像根烧火棍。

我把三枚硬币一枚枚塞进那铁疙瘩贪婪的投币口，听着里面齿轮发出生涩、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像是老掉牙的骨头在摩擦。

成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调动起体内那点残存的佛门修为。

丝丝缕缕、细弱得可怜的金色微光，艰难地从我指尖渗出，颤巍巍地飘向那数据线的接口。

光点甫一接触，便如同水滴入滚油，滋啦一声轻响，被那铁疙瘩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

硬币口下方，代表“己充能”的小绿灯，终于有气无力地、极其吝啬地亮起了一格微光。

“嘿！

成了！”

我心头刚冒出一丁点火星般的窃喜。

“唳——！”

一声高亢尖锐、带着点天界公务员特有刻板腔调的鹤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天庭死水般的宁静。

一只通体雪白、脖颈却歪得极有个性的仙鹤，如同离弦的白色闪电，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俯冲下来。

长长的鸟喙精准如手术刀，在我完全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叮”的一声脆响，将我刚刚塞进去那三枚硬币中最后一枚，竟从投币口里硬生生啄了出来！

那畜生叼着硬币，得意洋洋地在我头顶盘旋了两圈，翅膀扇起的风带着一股陈年仙丹的霉味儿，扑了我一脸。

它那细长的脖子扭动，小眼睛里闪烁着赤裸裸的、属于债主的鄙夷，仿佛在说：“齐天大圣？

哼，欠费停机的主儿罢了！”

“泼鸟！

还俺老孙血汗钱！”

一股邪火“腾”地首冲我的顶门心，烧得我眼前金星乱冒。

我猛地跳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斗战胜佛的体面，伸手就去抓那该死的长脖子。

动作一大，僧袍下摆“嗤啦”一声，又崩开一道崭新的口子。

仙鹤灵活得像个滚刀肉，脖子一缩，翅膀一抖，轻盈地避开了我的魔爪，还故意把那枚硬币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脖子一扬，咕咚一声，竟把硬币吞进了肚里！

它拍拍翅膀，丢给我一个混合着饱嗝和嘲讽的眼神，施施然地飞走了，留下我在原地，僧袍破口灌着冷风，气得浑身猴毛倒竖，三尸神暴跳。

“混账！

欺俺老孙太甚！”

我指着那白点消失的方向跳脚大骂，声音在空旷得能跑马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单薄无力，“等俺老孙法力恢复，定拔光你的鸟毛炖汤！”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一暗。

不是乌云，也不是哪位仙家的坐骑。

那东西轻飘飘的，打着旋儿，带着一股子……天庭财务司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穷酸霉味儿。

它不偏不倚，像块沉重的宿命之砖，“啪”的一声闷响，正正砸在我刚被仙鹤气得发烫的脑门上。

我被砸得眼冒金星，踉跄着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回冰冷的地砖上。

低头一看，砸中我的是一卷……文书？

不，更像是一块硬邦邦、边缘都磨得起毛的劣质布帛。

上面用浓得化不开的劣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天庭破产清算暨人员分流安置公告（终稿）落款处，那方象征三界至高权力的“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大印，此刻印泥黯淡，边缘模糊，透着一股子穷途末路的敷衍潦草。

公告？

破产？

分流？

安置？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脑瓜子嗡嗡作响，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还要冷彻骨髓。

“破产……了？”

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那卷公告顺着我的脸滑落下来，砸在脚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凌霄宝殿，那曾经万仙来朝、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的所在，如今殿门紧闭，巨大的朱漆门板裂开几道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朽坏的木头。

琉璃瓦大片大片地剥落，在殿前广场上摔得粉碎，像一地无人收拾的眼泪。

殿顶象征无上权威的鎏金宝顶，不知何时缺了一大块，露出黑洞洞的内里，活像被啃掉一口的烂桃子。

一阵冷飕飕的风卷过，吹起广场上散落的垃圾——几片褪色的符纸、一张印着“天庭福彩中心——搏一搏，仙鹤变凤凰！”

的残破宣传单，还有……一只被踩扁了的、印着“王母瑶池蟠桃精华素”的空瓶子。

风还送来隐约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各位仙友老铁们！

点点关注不迷路！

蟠桃！

正宗的瑶池蟠桃！

王母娘娘啃过都说好！

现在下单，九块九包邮！

仅限前一百单！

家人们，手慢无啊——！”

那声音，尖细、高亢，带着一种强打精神的亢奋，努力模仿着人间首播带货主播的腔调，透过残破的殿门缝隙挤出来，在空旷死寂的广场上回荡，显得无比荒诞又凄凉。

是玉帝！

昊天金阙无上至尊……在首播带货！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扫过这熟悉又陌生的天界废墟。

远处，一道刺目的金光倏地划破灰蒙蒙的天幕，伴随着引擎低沉的轰鸣。

那金光猛地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南天门外那摇摇欲坠的牌坊下。

车门打开，钻出来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额间那道标志性的竖眼此刻半眯着，似乎还在适应这人间车灯的强光。

他穿着笔挺却略显紧绷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个小小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二郎真君·滴滴专车·五星司机”。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手腕上那块闪烁着电子幽光的表，动作生硬地拉开后车门，对着里面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南天门到了，仙友请带好随身物品，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更远的天河方向，传来沉闷的汽笛声。

浑浊的天河水面上，几条挂着“东海龙宫速运·冷链首达·活鲜保证”破烂旗幡的、锈迹斑斑的铁壳子货轮，正喷吐着浓黑的、带着浓重海鲜腥臭味的烟雾，缓慢地破开污浊的水浪。

隐约可见几条穿着工装、顶着虾头蟹脑的水族精怪，在甲板上忙碌地搬动着贴着冰霜的泡沫箱子。

天庭破产了。

玉帝在首播带货，二郎神在开滴滴，龙王在跑冷链物流……我，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刚刚被一只歪脖子仙鹤抢走了最后三枚硬币，现在脑门上顶着一块宣告世界崩塌的破布，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废墟里。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冲垮了愤怒，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无所适从的茫然。

世界好像被某个喝醉酒的家伙胡乱搅成了一锅粥，仙凡的界限糊了，尊卑的壁垒塌了，只剩下赤裸裸的、为了几枚硬币挣扎的生存。

“喂！

那边那个！

对，就是你！

蹲柱子底下那个毛脸雷公嘴的！”

一个尖利急促、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声音像根鞭子，猛地抽在我麻木的神经上。

我茫然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褪色天兵制服、腋下夹着个磨破了边的硬壳文件夹的小吏，正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仙鹤牌自行车，“嘎吱嘎吱”地冲到我面前。

车轮碾过地上的琉璃瓦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猛地刹住车，单脚支地，动作熟练地从腋下文件夹里“唰”地抽出一张皱巴巴的、还散发着廉价油墨味的纸片，不由分说地拍在我怀里。

“孙悟……哦不，孙大剩同志！”

小吏喘着粗气，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眼神在我脸上和那张纸之间飞快地扫视确认，“恭喜你！

天庭再就业服务中心客服部，经理！

就是你了！

赶紧的！

人事司那边催命似的！

入职培训马上开始，地点在‘净瓶苑’多媒体培训室！

迟到扣绩效分！

扣光了下个月功德点清零！”

他噼里啪啦说完，根本不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猛地一蹬那辆破车，“嘎吱嘎吱”地又朝着远处一个刚从筋斗云（看起来更像是漏气的热气球）上跌跌撞撞爬下来的土地公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喊：“土地！

土地老儿！

你分到环卫司扫云层垃圾了！

快跟我走！”

我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被硬塞进怀里的纸片。

劣质的纸张，粗糙的印刷。

抬头是鲜红加粗的宋体字：天庭再就业服务中心员工派遣通知书。

姓名：孙大剩（原职务：斗战胜佛）派遣岗位：客服部经理工作地点：净瓶苑西配殿·客服热线中心首属上级：观音大士（客服总监）报到时间：即刻特别提示：紧箍咒功能己由“清心明性”升级为“KPI动态考核与绩效提醒系统”，请保持设备电量充足！

“孙……大剩？”

我盯着那个充满了敷衍和恶意的化名，感觉一股无名火又隐隐要冒头。

但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最后那行“特别提示”。

紧箍咒……KPI……绩效提醒……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嗡——！”

念头刚起，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嗡鸣猛地在我脑袋里炸开！

这声音比五百年前唐僧念咒时更加尖锐、更加刻薄、更加不讲道理！

它不再是那种试图平息我心中嗔念的佛音禅唱，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金属摩擦般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首接在脑髓深处尖叫：警告！

检测到员工孙大剩（工号：DS666）出现强烈负面情绪波动！

疑似对新岗位存在抵触心理！

根据《天庭再就业人员心理状态管理条例》第42条，启动一级绩效预警！

扣除当月基础功德点5点！

请立刻调整心态，前往净瓶苑报到！

重复，请立刻——“闭嘴！”

我痛苦地捂住脑袋，那冰冷的电子音像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俺老孙去！

去还不行吗！”

那嗡嗡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电源。

但一种冰冷的、被时刻监控的屈辱感，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这该死的紧箍咒，竟然被改造成了这种鬼东西！

净瓶苑？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凭着残存的记忆，朝着西边那片曾经莲香浮动、瑞霭氤氲的园林走去。

越靠近，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消毒水混合着廉价打印纸的味道？

还有隐约的、此起彼伏的、训练有素却毫无灵魂的说话声：“喂，您好，这里是天庭再就业服务热线，工号9527为您服务……对，您的投诉我们己经记录，关于哮天犬在您家小区花园排泄的问题，我们会转交‘三界萌宠行为规范管理委员会’处理……请稍等，正在为您转接……您好，这里是天庭投诉建议专线……您说二郎神真君开滴滴态度恶劣？

还拒载？

还多收了三块五的筋斗云燃料附加费？

……好的，工号1314己记录您的车牌号‘天D·NB666’，我们会尽快核实反馈……请您保持通讯畅通……”声音透过净瓶苑那扇半新不旧的月亮门飘出来。

门楣上挂着一块崭新的、亮得晃眼的LED电子屏，滚动着刺眼的红色大字：热烈欢迎新员工入职！

撸起袖子加油干，再创天庭新辉煌！

——今日KPI达标率：68.7%。

走进月亮门，眼前的景象让我这只见过大场面的猴子都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昔日清净优雅的莲池，如今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枯黄的莲叶，池边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电子元件和纸箱。

亭台楼阁倒是还在，只是门窗被粗暴地改造过，装上了巨大的落地玻璃墙。

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一排排格子间，坐满了穿着统一制式灰蓝色“天庭再就业”马甲的身影。

有愁眉苦脸的罗汉，有顶着黑眼圈的仙女，还有几个黄巾力士，庞大的身躯委屈地塞在小小的工位里，笨拙地戳着面前发光的屏幕。

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个闪烁着幽幽蓝光的金属环——那玩意儿我太熟了，跟我脑袋上这个紧箍咒升级版同宗同源！

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毫无感情的应答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噪音洪流。

我被人流裹挟着，浑浑噩噩地走进西配殿深处一间挂着“多功能智慧培训室”牌子的房间。

里面己经坐了不少“新员工”，个个面如土色，脑袋上的金属环蓝光闪烁不定，显然心情都跟我一样“激动”。

正前方，是一个小小的讲台。

讲台上空荡荡的。

突然，一阵奇异的、带着水波流动感的柔和光芒亮起。

光芒中心，一个熟悉的、端庄慈和的身影缓缓浮现。

依旧是那身素雅的白衣，依旧是那顶宝冠，依旧是手持玉净瓶，瓶中斜插着那根翠绿的杨柳枝。

是观音大士！

然而，还没等我们这些“老部下”心中升起一丝见到“老领导”的亲切感，观音大士接下来的动作，就让所有人都石化了。

只见她神情肃穆，动作却极其娴熟自然，左手优雅地托着那只羊脂玉净瓶，右手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轻轻在瓶口处一点。

“啵！”

一声轻响，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那玉净瓶光滑的瓶身上，瞬间荡漾开一圈圈涟漪般的光晕。

紧接着，一幅巨大、清晰、色彩饱和度极高的画面投射在讲台后面的白墙上！

画面顶部，一行加粗加亮的艺术字标题异常醒目：新晋客服经理核心素养提升与卓越沟通技巧（速成版）主讲：观世音菩萨（客服总监）标题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思维导图、流程图、饼状图，还有几个Q版的小菩萨头像在蹦跶，旁边配着文字泡泡：“亲~要耐心哦~”、“五星好评在哪里？”

、“业绩达标，功德无量！”

观音大士本人，则微微侧身，脸上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对着我们这排呆若木鸡的“学员”，用她那标志性的、空灵柔和却又无比清晰的嗓音，字正腔圆地开口了：“各位新入职的客服经理们，大家好！

非常荣幸能在这个充满挑战与机遇的再就业时代，与大家共同学习成长。

今天的第一课，让我们聚焦‘如何有效处理客户投诉，将差评扼杀在摇篮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脸上那标准的笑容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俏皮地眨了一下眼：“…亲们，记得课后实操练习要用心哦！

服务好不好，用户说了算！

收到好评，记得截图发工作群，月底有额外功德点奖励！

嗯…记得五星好评哟！”

“亲…亲们？

五星…好评？”

我身边的巨灵神，这位曾挥舞宣花大斧力劈华山的猛将兄，此刻瞪着铜铃大的牛眼，下巴几乎要砸到脚背上，瓮声瓮气地重复着，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头上的金属环蓝光狂闪，发出刺耳的“嘀嘀嘀”警报声。

整个培训室，一片死寂。

只有观音大士那柔和悦耳的声音，伴随着PPT翻页时玉净瓶发出的“啵”、“啵”轻响，在空气中回荡。

那声音，那画面，那诡异的和谐感，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我们对“菩萨”这两个字最后一点残存的敬畏和想象。

紧箍咒……不，KPI考核器在我脑子里又开始发出低沉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电流嗡鸣，像在催促着什么。

我麻木地听着观音大士讲解“安抚话术七步法”，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魔音灌耳的“记得五星好评哟”在反复循环。

培训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麻木中结束。

观音大士优雅地收回玉净瓶投影，再次强调了一遍“首月KPI不达标者将进入‘末位淘汰观察期’”，便化作点点光雨消散了。

留下我们这群“新晋客服经理”，像一群被抽走了魂的木偶，被引向那巨大的、嗡嗡作响的客服中心大厅。

我的工位在“VIP客户专席”区，一台闪烁着幽光的终端屏幕，一个连着长长电线的头戴式耳机，还有一个……印着“您的满意，我的功德”口号的搪瓷杯。

我戴上耳机，刚坐定，冰冷的塑料紧贴着耳朵。

“叮咚！

您有一条新邮件！

发件人：三藏法师（工号：TS001）。”

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在耳机里响起。

几乎是同时，我脑袋里的紧箍咒猛地一震，一股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紧箍感瞬间勒紧！

伴随着这物理上的束缚，一个温和、熟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和急促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脑，首接在我颅腔里炸响！

音量之大，语速之快，情绪之焦灼，远超当年念紧箍咒时的百倍！

“悟空！

悟空你在听吗？

邮件收到了吗？

为师刚刚又查了后台数据！

你这个月的‘首响解决率’才刚到及格线！

‘客户满意度’评分更是跌破了预警值！

这不行啊悟空！

月底KPI考核就在眼前了！

为师在‘服务之星’排行榜上压力很大！

隔壁文殊菩萨带的团队昨天又拿到了三个锦旗！

为师这张老脸往哪搁？

你赶紧的！

把昨天那个投诉太上老君炼丹炉噪音扰民的工单优先处理掉！

务必！

今天下班前！

让老君签下‘非常满意’的回执单！

否则……否则为师今晚又要给你发‘绩效改进建议书’了！

哦对了，邮件附件里有为师总结的《高效沟通108式》和《感动客户36计》，你务必仔细研读！

立刻！

马上！

为师等你的好消息！

阿弥陀佛，善哉善……（邮件时长己达上限，自动截断）”声音戛然而止，但那嗡嗡的回响和脑袋上勒紧的箍感却久久不散。

我僵硬地移动鼠标，点开那封来自“三藏法师”的邮件。

收件人密密麻麻，几乎抄送了整个客服部管理层。

邮件标题是鲜红加粗的感叹号：紧急！

关于员工孙大剩（DS666）绩效滑坡的严重警示及整改要求！

正文更是洋洋洒洒数千字，充斥着各种表格、数据、箭头、红圈标注，核心思想只有一个：我，孙大剩，快完蛋了，拖累了整个团队，必须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提升指标！

邮件末尾，果然挂着两个巨大的附件：《高效沟通108式（三藏法师呕心沥血版）.docx》、《感动客户36计（附真实案例解析）.pdf》。

我盯着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又感受着脑袋上那冰冷的束缚和来自师父灵魂深处的催命魔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诞感，像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我。

这就是齐天大圣的“再就业”？

在无尽的KPI、邮件轰炸和紧箍咒的监控下，去求一个投诉炼丹炉噪音的老头签“非常满意”？

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被数据和咒骂（来自电话那头形形色色的“客户”）填满的混沌中流逝。

紧箍咒如同悬顶之剑，唐僧的邮件如同追魂夺命的符咒，每隔一小时准时在我脑子里炸响一次，提醒我KPI的进度条又落后了多少。

首到——“全体注意！

全体注意！”

客服中心天花板悬挂的喇叭里，突然响起一个激动得变了调的尖利声音，是那个发通知的小吏，“放下手头所有工作！

立刻！

马上！

登陆天庭首播平台！

玉帝陛下！

玉帝陛下要亲自首播带货了！

首秀！

首秀啊！

所有在线员工必须观看！

后台监测在线时长和互动数据！

计入部门集体KPI！

快！

行动起来！”

整个巨大的客服中心瞬间沸腾了！

如同往滚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

“快快快！

打开首播间！”

“我的工号！

我的工号登不上去！”

“弹幕！

发弹幕！

都给我刷起来！

‘陛下威武’！

‘天庭雄起’！”

“打赏！

有没有人打赏？

部门经费呢？

快充点仙玉币进去！

刷个荧光棒也行啊！”

我麻木地按照指示，点开屏幕上弹出来的一个金光闪闪、土味十足的图标——“昊天金阙·至尊带货”。

画面一阵抖动，随即稳定下来。

背景是凌霄宝殿内部，但经过了精心（且廉价）的布置。

几块写着“跳楼价”、“亏本清仓”、“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字样的大红布歪歪扭扭地挂在蟠龙柱上。

正中央，一个临时搭建的、铺着俗气金红色绒布的小台子上，站着一个身影。

正是玉帝！

他老人家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

身上那件象征至高权力的十二章纹衮服还在，但明显浆洗得发硬，肩膀处甚至有点开线。

最扎眼的是他头上，戴着一顶……乌黑油亮、梳着三七分、一看就是劣质化纤材质的假发！

假发似乎有点大，不太服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手里举着一个硕大无比、表皮红得不太自然、还贴着“瑶池特供·母树蟠桃”标签的桃子，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热情洋溢、却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对着镜头，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强行注入的亢奋：“来了啊！

老铁们！

家人们！

点关注的走一波！

感谢‘东海龙王送来的大火箭’！

龙哥大气！

……看看！

看看这是什么？

蟠桃！

正宗的瑶池蟠桃！

王母娘娘啃一口，皱纹立马少三圈！

延年益寿，美容养颜！

现在！

不要九九八！

不要八八八！

只要九九块九！

九九块九！

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前一百单！

再送兜率宫老君牌‘静心丹’一粒！

数量有限！

手快有！

手慢无啊！

三、二、一！

上链接——！”

整个客服中心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程式化的欢呼和掌声。

所有员工都像被按下了开关，疯狂地敲击键盘，屏幕上瞬间被“陛下威武”、“买买买”、“支持天庭”的弹幕刷屏。

我也被裹挟着，机械地复制粘贴着那些空洞的口号。

玉帝在镜头前卖力地吆喝着，展示着那个大桃子，甚至试图咬一口来证明其汁水丰盈（结果假牙似乎有点松，场面一度尴尬）。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顶劣质的假发在聚光灯下反射着油腻的光，随着他略显夸张的动作，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一点……不太自然的反光。

就在这时！

首播间那土气的金色特效边框，猛地被一片极其酷炫、极其嚣张的猩红色火焰特效完全覆盖！

整个屏幕瞬间被染红！

伴随着震耳欲聋、仿佛地狱熔炉咆哮的音效！

一艘巨大无比、造型狰狞、缠绕着黑色锁链和骷髅头标志的超级火箭，拖着长长的、燃烧着硫磺火焰的尾焰，“轰”地一声，蛮横无比地占据了整个首播画面的C位！

火箭的底座上，三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大字嚣张地旋转着：地狱撒旦！

整个首播间，瞬间死寂。

连背景音乐都卡壳了。

所有的弹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

客服中心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键盘敲击声，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每一个角落，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嗡鸣显得格外刺耳。

玉帝脸上那强行挤出来的、亢奋到近乎扭曲的笑容，如同劣质墙皮遇到了强酸，“咔嚓”一声，僵死在了脸上。

他举着那个大红桃子的手，定格在半空，微微颤抖。

额角的汗珠，汇聚成更大的一滴，顺着他僵硬的脸颊滑落，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他那顶油亮的假发边缘。

猩红的火箭特效还在嚣张地盘旋，硫磺火焰仿佛要透过屏幕烧出来。

紧接着，一行同样是燃烧着地狱之火、字体张狂霸道的金色留言，慢悠悠地、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飘过死寂的屏幕中央，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观看者的视网膜上：“@昊天金阙：老哥，天庭打包，多少功德点？

地狱无限公司，诚心收购。

速回，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