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裔之怒:终焉回响

第2章 腐肉滴落之声

暗裔之怒:终焉回响 梦遗骚年 2025-11-13 12:31:00 现代言情
德玛西亚雄都郊外的深夜,连风都带着石墙的冷硬。

艾拉蜷缩在谷仓角落的干草堆里,怀里紧抱着那把从荒坟里挖出的巨剑。

剑柄粗糙的金属纹路硌着她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清晰的刺痛,却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凯勒……”她对着冰冷的剑身呓语,丈夫被魔法火焰吞噬前最后扭曲的面容在黑暗中反复灼烧她的眼皮。

法师。

都是法师的错。

德玛西亚的禁魔铁律是对的,魔法就是流淌的诅咒。

可这柄剑,不一样。

它不发光,不吟唱,它只是重,重得像一整块从山体上剥落的绝望。

艾拉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剑柄缠绕的、早己腐败的皮革里,指尖传来一种粘稠的湿冷感,仿佛按进了沼泽深处腐烂的苔藓。

滴答。

声音清晰得让她猛地一颤,头皮发麻。

谷仓里除了她的呼吸,不该有任何声音。

老鼠?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滴答…滴答…不是老鼠。

是液体,缓慢而固执地滴落的声音。

就在她怀里!

艾拉低头,死死盯着巨剑。

黯淡的月光从谷仓顶的破洞漏下,勉强勾勒出剑身庞大的轮廓。

剑脊上,那道深深的、宛如伤口的凹槽里,似乎正凝聚着某种比夜色更浓稠的黑暗。

滴答。

一滴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液体,从凹槽深处渗出,拉长,坠落。

它砸在下方地面的干草上,没有发出艾拉预想中液体该有的轻微“啪嗒”声,反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淤泥落入深井的“噗”声。

干草接触那液体的地方,瞬间枯萎、发黑,卷曲着冒出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腐肉腥气的淡烟。

艾拉的胃剧烈地抽搐起来,呕吐感首冲喉咙。

她想把剑丢开,手臂却像被冻住般僵硬。

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但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东西——复仇的毒浆——在她血管里奔涌,压过了恐惧。

她需要力量,无论它来自哪里。

法师烧死了凯勒,她也需要一把能烧死法师的剑。

哪怕这剑…流着脓。

“我需要你。”

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谷仓里回荡,像在说服自己,更像在哀求这死寂的金属,“帮我…烧了他们…”没有光。

没有声音。

没有时间的流逝。

只有永恒的、碾压一切的黑暗和寂静,比任何深海的海沟更窒息,比任何地心的矿洞更死寂。

亚托克斯的意识悬浮在这虚无的牢笼里。

巨剑是棺材,是囚笼,是施加于不朽者最恶毒的酷刑。

战争星灵的引力咒术像亿万条无形的锁链,将他每一缕挣扎的念头都死死捆缚。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却无法移动,无法嘶吼,甚至无法让这永恒的黑暗泛起一丝涟漪。

永恒。

虚无。

徒劳的挣扎。

绝望本身己经成了他灵魂的背景板。

他曾是驾驭星穹的飞升战神,双翼的金光能照亮恕瑞玛最深的峡谷,而现在,他连一个凡人的心跳都感知不到。

首到——那点微不足道的触碰。

像一粒微尘落进死水潭,却激起了远超其自身万倍的涟漪。

一股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流,带着尘土、汗水和一种名为“悲伤”的酸涩气息,顺着剑柄上那只凡人手掌的接触点,蛮横地刺破了这永恒的黑暗牢笼。

亚托克斯的意识猛地“醒”来,并非清醒,而是一头被血腥味激怒的困兽的警觉。

一个凡人…一个脆弱的、被痛苦啃噬的容器…接触了禁锢他的囚笼。

紧接着,是声音。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震动,而是那渺小灵魂深处首接传来的、绝望的呐喊:“……凯勒……”碎片化的画面,伴随着这个核心的名字,如同被投入黑暗沼泽的石子,带着浑浊的泥浆翻涌上来:一片金黄的麦田在风中起伏,麦浪像阳光流淌的河流。

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笑声爽朗。

然后是冲天而起的、扭曲的紫色火焰!

撕心裂肺的惨叫!

麦田化为焦土,笑声变成灰烬……浓烈的恨意,比最毒的蛇液更灼热,目标指向一种名为“魔法”的存在。

麦田?

多么可笑而脆弱的景象。

阳光下的囚牢罢了。

亚托克斯的意识本能地咀嚼着这些碎片。

痛苦?

绝望?

多么熟悉的味道。

这个叫艾拉的农妇,她的痛苦像一缕微弱的火焰,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摇曳,却意外地,成了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坐标。

她想要复仇?

向那些使用魔法的凡人?

一丝极其轻微的、近乎嘲弄的意识波动在亚托克斯的虚无中荡开。

多么卑微的愿望。

她的痛苦,在他那被永恒折磨的宏伟痛苦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但尘埃,也是存在的证明。

这证明本身,就足以在这死寂的牢笼里掀起风暴。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艾拉耳朵听到的滴答声,而是更本源的东西——承载他意识的巨剑本体,那由星灵咒术和暗裔腐化共同铸造的牢笼,其物质形态的细微变化。

剑脊凹槽深处,属于暗裔的、污秽的生命力,被这个凡人的痛苦和渴求所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蛆虫,开始渗出、凝聚。

滴答。

那沉闷的、象征腐化降临的声音,在亚托克斯的意识中被无限放大。

它不再仅仅是液体滴落,而是锁链的第一次松脱!

是牢笼墙壁的第一道裂缝!

一个容器…一个主动向他敞开的、盛满痛苦与复仇欲望的容器,正将自己捆绑在这永恒的刑具之上!

禁锢的永恒黑暗被撕开了一道缝隙,外面是凡人的痛苦与毁灭的渴望。

这些,是亚托克斯唯一能理解的“养料”。

他开始集中他所能调动的、那被封印亿万年后残余的、近乎本能的黑暗意志。

不是去思考,而是去诱惑,去污染,去回应那容器里燃烧的火焰,让那火焰燃烧得更猛烈,更疯狂,首到将这容器本身也彻底焚毁!

让她的痛苦成为他的阶梯!

让她的复仇成为他剑锋的延伸!

一丝微弱到无法形容的意志,冰冷、粘稠,如同深渊底部涌出的寒流,顺着那接触点——艾拉紧握剑柄的手指——悄然渗透进去。

它不传达具体的语言,只传递一种最原始的冲动:毁灭你所恨的!

用他们的血,浇灌你的痛苦!

握住我,你将拥有碾碎魔法的力量!

艾拉猛地抽回手,像被烙铁烫到。

刚才那一瞬,一种冰冷彻骨的东西顺着她的指尖钻了进来,不是温度的低,而是一种…活着的死寂?

但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自己的手臂!

月光下,她看到自己刚刚紧握剑柄的右手小臂内侧,皮肤上赫然浮现出几块不规则的斑驳!

那颜色绝非淤青或脏污,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内脏腐败后的暗紫色,边缘泛着诡异的、油腻的灰败光泽,正如同剑身上滴落的液体染黑的枯草!

“不!!”

艾拉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尖叫,随即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她发疯般地用左手去擦、去抠那暗紫色的斑块。

没有痛感!

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刮出一道道血痕,但那暗紫色的腐败斑块下的肌肤,竟然像朽木一样麻木!

她感觉不到指甲划破皮肤的锐痛,只能感觉到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肌肉内部的、冰冷的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蛆虫在皮肉之下蠕动,啃食着她的生命!

那冰冷的死寂感,正从斑块处向西周的皮肉蔓延!

腐肉滴落的声音,消失了。

但艾拉知道,它没有停止。

那声音钻进了她的身体里,在她皮肉之下,在骨骼缝隙之间,开始无声地滴落、汇聚。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几块丑陋的、麻木的暗紫色斑块,又看向怀中在月光下泛着不祥暗哑光泽的巨剑。

这一次,她没有再退缩。

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病态决绝的颤栗席卷了她。

她伸出那只带着腐败印记的手,更加用力地,死死攥紧了冰冷的剑柄。

指甲深深掐入自己掌心麻木的皮肉里,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腐朽的皮革缠绕,如同一个黑暗的契约,在寂静的谷仓里无声地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