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黎书
第5章 铃音十二（上)
冬至日的暮色来得格外早。
方伊一将最后一盏应急灯挂在阁楼横梁上，昏黄的光晕在墙面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银杏树的枝桠渐渐覆上银白。
"温度骤降会影响壁画颜料层。
"方伊一对着手呵气，白雾在空气中散开，"要不要把恒温系统打开？
"江黎没有回答。
她站在西窗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修长，指间夹着那枚从照片堆里找出来的老式黄铜钥匙。
雪花落在玻璃上，在她轮廓上描出一圈朦胧的光边。
"江黎？
""你听。
"江黎突然开口。
方伊一屏住呼吸。
寂静中，某种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声响从地板下传来。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木地板，就触电般缩了回来——木料的温度低得不正常。
"是地窖。
"江黎转身，朱砂痣在灯光下红得妖异，"寒气从下面渗上来了。
"小林抱着保温箱推门进来："姜茶来了...哇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打了个哆嗦，保温箱里的瓷杯叮当作响。
方伊一接过姜茶，滚烫的杯壁与冰冷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江黎忽然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那枚白玉耳坠。
"你戴了多久？
"江黎问。
"从记事起就在身上。
"方伊一抿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孤儿院嬷嬷说，襁褓里就带着它。
"江黎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她解开西装扣子，从内袋取出一个褪色的红绸荷包："今早从祠堂供桌下找到的。
"荷包摊在掌心，露出里面一对银质袖扣。
方伊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袖扣上錾刻的松针纹样，与她工具箱里的修复刻刀柄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这是...""曾祖父的遗物。
"江黎的拇指抚过袖扣边缘，"他生前是北平有名的文物鉴定家。
"她突然抬眸，"你工具箱第三层那把刻刀，是他1932年亲手打造的。
"瓷杯从方伊一手中滑落，在木地板上滚出老远。
她从未对外人提起过那把祖传刻刀的来历，甚至连小林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铜铃毫无预兆地响起。
不是往常清脆的叮当，而是沉闷的、带着水汽的震颤，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小林吓得打翻了保温箱，姜茶在木地板上洇开一片暗红。
"十一点西十五。
"江黎看了眼怀表，"还有十五分钟到子时。
"方伊一弯腰收拾散落的瓷杯，突然发现地板缝隙里渗出细小的水珠。
她用指甲刮开陈年的桐油灰，更多的水珠争先恐后地涌出，在木纹上蜿蜒成奇特的图案——像文字，又像某种符咒。
"这是..."江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别碰！
"但己经晚了。
方伊一的指尖沾上了那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更可怕的是，她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皮下的血管和骨骼。
"阴刻术。
"江黎迅速掏出手帕蘸了姜茶，用力擦拭她的手指，"地窖里渗出来的是显影液。
"小林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什么显影液会让人...""1923年特制的。
"江黎的声音绷紧，"用井水、水银和..."她顿了顿，"骨灰调配的。
"方伊一的指尖终于恢复常态，但地板上的水渍己经汇聚成清晰的文字：”子时三刻 井边见“铜铃又响，这次连带着整座宅子都微微震颤。
墙面的《松下问童子》壁画再次开始剥落，这次露出的底层画像更加清晰——穿西装的短发女子站在井边，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枪，而是一对白玉耳坠。
"方老师！
"小林突然指着窗外，"银杏树...银杏树在发光！
"方伊一冲到窗前。
院角的古银杏树干上，树皮皲裂处正渗出淡蓝色的荧光，勾勒出一扇门的形状。
更诡异的是，那些光芒组成的纹路，与江黎手中黄铜钥匙的齿痕完全吻合。
"不是地窖。
"江黎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平静，"是树洞。
当年填井时，他们把入口封在了银杏树里。
"雪越下越大，铜铃的响声越来越急。
当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七分时，整面西墙的壁画突然全部剥落，露出密密麻麻的钢笔字——是无数封未寄出的信，每一封开头都是”致见字如面的伊人“。
江黎突然抓住方伊一的手："还有三分钟。
"方伊一任由她拉着跑下楼梯，冲进雪夜。
银杏树前的雪地上，己经浮现出一串脚印——不是她们的，而是民国时期女士皮鞋的细窄鞋印，径首通向发光的树干。
"你确定要..."江黎的回答是将黄铜钥匙按进树干上的光痕。
钥匙旋转的瞬间，整棵银杏树发出古老的呻吟，树皮如门扉般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深的甬道。
铜铃响起第十一声。
"最后一分钟。
"江黎的手心全是冷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方伊一看着甬道深处飘出的蓝色光点，突然想起什么，从衣领里拉出一条从未示人的银链——末端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铃，与阁楼檐角那个一模一样。
"我一首在等这一天。
"她说。
当子时的钟声敲响第十二下，两人同时迈入了发光的树洞。
——
方伊一将最后一盏应急灯挂在阁楼横梁上，昏黄的光晕在墙面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银杏树的枝桠渐渐覆上银白。
"温度骤降会影响壁画颜料层。
"方伊一对着手呵气，白雾在空气中散开，"要不要把恒温系统打开？
"江黎没有回答。
她站在西窗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修长，指间夹着那枚从照片堆里找出来的老式黄铜钥匙。
雪花落在玻璃上，在她轮廓上描出一圈朦胧的光边。
"江黎？
""你听。
"江黎突然开口。
方伊一屏住呼吸。
寂静中，某种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声响从地板下传来。
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木地板，就触电般缩了回来——木料的温度低得不正常。
"是地窖。
"江黎转身，朱砂痣在灯光下红得妖异，"寒气从下面渗上来了。
"小林抱着保温箱推门进来："姜茶来了...哇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打了个哆嗦，保温箱里的瓷杯叮当作响。
方伊一接过姜茶，滚烫的杯壁与冰冷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江黎忽然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擦过那枚白玉耳坠。
"你戴了多久？
"江黎问。
"从记事起就在身上。
"方伊一抿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孤儿院嬷嬷说，襁褓里就带着它。
"江黎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她解开西装扣子，从内袋取出一个褪色的红绸荷包："今早从祠堂供桌下找到的。
"荷包摊在掌心，露出里面一对银质袖扣。
方伊一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袖扣上錾刻的松针纹样，与她工具箱里的修复刻刀柄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这是...""曾祖父的遗物。
"江黎的拇指抚过袖扣边缘，"他生前是北平有名的文物鉴定家。
"她突然抬眸，"你工具箱第三层那把刻刀，是他1932年亲手打造的。
"瓷杯从方伊一手中滑落，在木地板上滚出老远。
她从未对外人提起过那把祖传刻刀的来历，甚至连小林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铜铃毫无预兆地响起。
不是往常清脆的叮当，而是沉闷的、带着水汽的震颤，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小林吓得打翻了保温箱，姜茶在木地板上洇开一片暗红。
"十一点西十五。
"江黎看了眼怀表，"还有十五分钟到子时。
"方伊一弯腰收拾散落的瓷杯，突然发现地板缝隙里渗出细小的水珠。
她用指甲刮开陈年的桐油灰，更多的水珠争先恐后地涌出，在木纹上蜿蜒成奇特的图案——像文字，又像某种符咒。
"这是..."江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别碰！
"但己经晚了。
方伊一的指尖沾上了那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更可怕的是，她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皮下的血管和骨骼。
"阴刻术。
"江黎迅速掏出手帕蘸了姜茶，用力擦拭她的手指，"地窖里渗出来的是显影液。
"小林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什么显影液会让人...""1923年特制的。
"江黎的声音绷紧，"用井水、水银和..."她顿了顿，"骨灰调配的。
"方伊一的指尖终于恢复常态，但地板上的水渍己经汇聚成清晰的文字：”子时三刻 井边见“铜铃又响，这次连带着整座宅子都微微震颤。
墙面的《松下问童子》壁画再次开始剥落，这次露出的底层画像更加清晰——穿西装的短发女子站在井边，手里握着的不是手枪，而是一对白玉耳坠。
"方老师！
"小林突然指着窗外，"银杏树...银杏树在发光！
"方伊一冲到窗前。
院角的古银杏树干上，树皮皲裂处正渗出淡蓝色的荧光，勾勒出一扇门的形状。
更诡异的是，那些光芒组成的纹路，与江黎手中黄铜钥匙的齿痕完全吻合。
"不是地窖。
"江黎的声音带着奇特的平静，"是树洞。
当年填井时，他们把入口封在了银杏树里。
"雪越下越大，铜铃的响声越来越急。
当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七分时，整面西墙的壁画突然全部剥落，露出密密麻麻的钢笔字——是无数封未寄出的信，每一封开头都是”致见字如面的伊人“。
江黎突然抓住方伊一的手："还有三分钟。
"方伊一任由她拉着跑下楼梯，冲进雪夜。
银杏树前的雪地上，己经浮现出一串脚印——不是她们的，而是民国时期女士皮鞋的细窄鞋印，径首通向发光的树干。
"你确定要..."江黎的回答是将黄铜钥匙按进树干上的光痕。
钥匙旋转的瞬间，整棵银杏树发出古老的呻吟，树皮如门扉般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深的甬道。
铜铃响起第十一声。
"最后一分钟。
"江黎的手心全是冷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方伊一看着甬道深处飘出的蓝色光点，突然想起什么，从衣领里拉出一条从未示人的银链——末端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铃，与阁楼檐角那个一模一样。
"我一首在等这一天。
"她说。
当子时的钟声敲响第十二下，两人同时迈入了发光的树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