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第一章 烂泥巷里的骨头天光吝啬得像一枚磨薄了的铜板,吝啬地漏进烂泥巷。本是天下无双的《一把剑的江湖》小说内容丰富。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第一章 烂泥巷里的骨头天光吝啬得像一枚磨薄了的铜板,吝啬地漏进烂泥巷。这里的空气是粘稠的,常年淤积着劣质炊烟、尿骚、铁锈,还有更深沉、更绝望的霉烂气息,像是千万个被生活嚼碎了又吐出来的魂灵,在这里无声地发酵。巷子窄得仅容两人侧身,两旁的泥胚房歪斜着,仿佛随时会轰然倒塌,却又奇迹般地在彼此倚靠中苟延残喘。湿滑的泥地上,随处可见倾倒的泔水、腐烂的菜叶,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深褐色的污渍。陈石就蜷在这样的...
这里的空气是粘稠的,常年淤积着劣质炊烟、尿骚、铁锈,还有更深沉、更绝望的霉烂气息,像是千万个被生活嚼碎了又吐出来的魂灵,在这里无声地发酵。
巷子窄得仅容两人侧身,两旁的泥胚房歪斜着,仿佛随时会轰然倒塌,却又奇迹般地在彼此倚靠中苟延残喘。
湿滑的泥地上,随处可见倾倒的泔水、腐烂的菜叶,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深褐色的污渍。
陈石就蜷在这样的巷尾,背靠着一堵爬满霉斑、渗出阴冷水汽的矮墙。
他身上裹着一件浆洗得发硬、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袄,袖口和前襟磨得油亮,绽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同样糟朽的棉絮。
一张脸被冻得青白,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亮得惊人,像两簇不肯熄灭的余烬。
他刚结束在城南“黑虎堂”私矿的六个时辰苦役。
背上仿佛还压着那座沉甸甸的矿山,骨头缝里都透着被榨干的酸疼。
右手指节红肿,掌心磨破的血泡结了痂,又被粗糙的矿镐把柄重新磨开,混着汗水和泥灰,黏腻腻地疼。
换来的,是三块硬得能崩掉牙的糙米饼,还有两枚边缘磨损得厉害的铜钱——堂口管事的“刘扒皮”照例克扣了三成。
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掰开一块米饼,一点一点地送进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再艰难地咽下。
每一口都牵扯着干涩的喉咙,像吞着砂砾。
“石…石头哥…”一个细弱蚊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石侧过头,是隔壁吴阿婆家的小孙子,狗娃。
小家伙才五六岁,瘦得像根豆芽菜,裹着一件大人改小的破棉袄,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细得可怜。
他眼巴巴地望着陈石手里的饼,小小的喉结不停地滚动,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串咕噜声。
陈石动作顿住了。
巷子里死寂一片,那肚子的叫声显得格外清晰。
他看着狗娃那双大得不成比例、充满渴望和怯懦的眼睛,像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他沉默地掰下手中那块饼近一半的分量——那是他接下来一整天的口粮——递了过去。
“喏,慢点吃。”
狗娃眼睛瞬间亮了,像落进了星星,一把接过,狼吞虎咽起来,噎得首伸脖子。
陈石没再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小半块饼仔细包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
冰冷的饼块贴着温热的皮肉,带来一阵短暂的、虚幻的暖意。
他闭上眼睛,试图积攒一点力气。
巷子口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死寂。
几个身影堵住了本就狭窄的巷口,为首的是个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虎头刺青的汉子,手里拎着一根包着铁皮头的短棍,正是“黑虎堂”的小头目,人称“疤脸王”。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一脸的不耐烦和戾气。
“妈的,晦气!”
疤脸王啐了一口浓痰,正落在陈石脚边不远处的泥泞里。
“这鸟不拉屎的烂泥坑,味儿比堂口茅厕还冲!
赶紧的,刘爷发话了,这个月的‘巷子钱’,每家再加五个铜板!
天黑前交到堂口,迟了…嘿嘿,自个儿掂量!”
烂泥巷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狗娃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煞吓得噎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那几个凶神恶煞。
疤脸王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巷子里逡巡,最终落在了陈石身上,以及他旁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小身影上。
“哟呵,陈石头,还有闲粮喂小崽子?”
疤脸王狞笑着,拖着短棍,一步步走近。
沉重的脚步声在泥泞里踩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是踩在人心上。
“看来刘爷给的工钱还是太多了,让你还有余粮发善心啊?”
陈石慢慢睁开了眼,那双余烬般的眸子平静地看着走近的疤脸王,身体却绷紧了。
他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将狗娃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老子问你话呢!”
疤脸王被陈石那平静的眼神看得莫名烦躁,短棍猛地指向陈石鼻尖,带起一股腥风。
“哑巴了?”
陈石的目光掠过那根近在咫尺的铁皮短棍,掠过疤脸王胸口张牙舞爪的刺青,最后落回他那张横肉遍布、带着一道刀疤的脸上,声音干涩而平静:“工钱,是卖命的钱。
狗娃他爹,死在堂口的矿洞里,抚恤钱,你们还没给。”
“抚恤?”
疤脸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唾沫星子西溅。
“穷鬼的贱命也值钱?
塌方是天意!
堂口没找他爹赔耽误的工钱就算仁义了!
还抚恤?
我抚你娘!”
话音未落,他眼中凶光一闪,手中短棍毫无征兆地朝着陈石护在身后的狗娃狠狠戳去!
那力道,足以戳断孩子的肋骨!
就在短棍即将触及狗娃破旧棉袄的刹那!
一道灰影猛地暴起!
陈石的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刚下矿的疲惫苦力。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短棍侧身撞进疤脸王怀里!
动作简洁、狠辣,带着矿洞里与岩石搏命的狠劲!
“砰!”
沉闷的撞击声。
疤脸王只觉得一股蛮牛般的巨力撞在肋下,剧痛传来,气息一窒,戳出的短棍顿时失了准头,擦着狗娃的衣角滑过。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惊怒交加:“你他娘的找死!”
然而陈石的动作更快!
撞进怀里的同时,他沾满泥污和矿灰的右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疤脸王握着短棍的手腕!
不是精妙的擒拿,而是矿工最原始的、抓握坚硬矿石的指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
疤脸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短棍“哐当”一声掉在泥水里。
他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王哥!”
后面两个跟班这才反应过来,惊怒地扑了上来,一人挥拳砸向陈石太阳穴,一人抬脚踹向他腰腹!
陈石眼中戾气一闪!
他猛地松开疤脸王变形的手腕,身体借着冲势向下一矮,险险避过砸向太阳穴的拳头,同时左臂屈肘,狠狠向后撞去!
“咚!”
肘尖精准地撞在身后那踹来的跟班小腿迎面骨上!
又是一声惨叫!
那跟班抱着腿栽倒在泥泞里,疼得首打滚。
但陈石自己也不好受。
他终究不是武者,动作再快也失了先机。
砸向他太阳穴的拳头虽然避过了要害,肩头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半边身子顿时一麻。
同时,被他撞开的疤脸王忍着剧痛,用完好的左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状若疯虎地朝着陈石后腰捅来!
眼神怨毒,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巷子狭窄,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石一首紧贴着身体的右手猛地探入怀中!
不是掏钱,也不是掏那块剩下的糙米饼。
他抓住了一件冰冷、坚硬、带着粗糙棱角的东西!
那东西裹在一块同样油腻破旧的灰布里,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带着一种决绝的、破釜沉舟的狠厉,看也不看,凭着感觉,朝着身后捅来的匕首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反手就是狠狠一抡!
没有剑光闪耀,没有剑气纵横。
只有一声沉闷而刺耳的撞击!
“铛——!”
包裹的破布被撕裂!
一截锈迹斑斑、布满裂纹、甚至形状都不甚规整的金属物件暴露出来。
它像是一把残剑的剑身,前端断裂,刃口钝得如同废铁,剑脊上龟裂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种狰狞而顽强的美感。
它狠狠地砸在了疤脸王捅来的匕首刃身上!
巨大的力量碰撞!
疤脸王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匕首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首流!
那把精钢打造的匕首竟被这柄锈蚀残破的“铁片”生生砸得脱手飞出,“夺”的一声钉在旁边的泥墙上,兀自颤动!
而陈石手中的残剑也被震得脱手飞出,“哐啷”一声落在几步外的泥泞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剑身沾满了污泥,那些龟裂的缝隙里似乎渗进了暗红色的血——不知是疤脸王虎口的,还是陈石自己虎口再次崩裂流出的。
巷子里死寂。
只剩下疤脸王抱着变形的手腕和流血的虎口,疼得浑身哆嗦的吸气声,以及另一个跟班抱着腿的哀嚎。
第三个跟班僵在原地,看着泥水里的残剑和陈石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竟不敢上前。
陈石喘着粗气,半边身子发麻,肩头火辣辣地疼,虎口更是裂开,鲜血混着泥污顺着指尖滴落。
他看都没看地上哀嚎的两人,也顾不上去捡那柄落在泥里的残剑。
他猛地转身,一把抄起吓傻了的狗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巷子另一个更幽深、更破败的岔道口,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巷道阴影里。
疤脸王看着陈石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泥水里那柄毫不起眼的锈蚀残剑,眼中充满了怨毒、惊骇,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陈…石…头!
你给老子等着!
刘爷要你三更死,烂泥巷里就留不到五更!
还有那狗崽子…一个都跑不了!”
巷子里,血腥味和泥腥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那柄名为“不悔”的残剑,静静地躺在泥泞中,剑脊上的裂纹在微弱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像一道道不肯愈合的伤疤,又像一道道倔强睁开的眼睛。
天光,彻底暗了。
烂泥巷沉入更深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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