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风
第5章 当归与远志
杜江的脚伤比预想的要麻烦。
腓肠肌中度撕裂，脚踝韧带轻微损伤，医生建议至少静养三周，避免剧烈运动和负重。
这对即将面临期末冲刺的高二学生来说，尤其是对杜江这样的年级标杆，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守正堂”后院弥漫着一股比平日更浓重的药味。
杜仲卿老爷子背着手，在小小的天井里踱着步，眉头拧成了疙瘩。
看着孙子拄着临时找来的拐杖，单脚蹦跳着艰难挪动去药柜取药的样子，老人心里又急又痛。
“唉，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这孩子，打球怎么也不小心点？”
杜老爷子心疼地埋怨，语气里更多的是担忧，“耽误了功课可怎么好？
还有这店……”他看了一眼冷清的店堂，拆迁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
仁寿里的风声越来越紧，己经有邻居开始惶惶不安地打听补偿方案了。
杜家的态度很明确——不搬。
但这坚持，在窦氏恒远地产的庞然大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爷爷，我没事，功课不会落下的。”
杜江的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但语气依旧平稳。
他放下拐杖，靠在药柜旁，拿起一个药钵，开始用未受伤的右脚支撑身体，左手费力地研磨着里面的药材。
动作明显比平时慢了很多，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研的是当归，浓郁的药香带着一丝甘苦，弥漫开来。
“店里的事……您别太忧心。”
“不忧心？
能不忧心吗！”
杜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孙子强撑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窦家那丫头！
就是个扫把星！
自从她那天闯进来，就没好事！
先是拆迁通知，接着你又……”老爷子忽然住了口，他想起孙子对香囊之事绝口不提，只含糊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但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察言观色，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浑浊的老眼盯着杜江，“你老实跟爷爷说，你这伤……跟那丫头有没有关系？”
杜江研磨的动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没有，爷爷。
就是打球时不小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杜老爷子盯着孙子看了半晌，最终只是长长地“唉”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走到杜江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药杵：“行了行了，别逞强了，去那边坐着。
这点活儿爷爷还能干。”
杜江没再坚持，默默退到旁边一张旧藤椅上坐下。
受伤的左脚被小心地垫高，依旧隐隐作痛。
他看着爷爷佝偻着背，动作却依旧利落地研磨药材，苍老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学业、家传的药铺、爷爷的期望、窦家的步步紧逼……还有那个像一团迷离火焰的窦梨生。
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还未完全长成的肩膀上。
放学后，实验楼西侧楼梯。
窦梨生拎着水桶和拖把，磨磨蹭蹭地走到老地方。
自从杜江受伤，孙大炮倒是“开恩”，暂停了她的劳动惩罚。
但她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又来了。
走到楼梯口，她习惯性地抬眼看去——杜江果然在。
他靠墙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搬来的旧木凳上，受伤的左脚伸首，搁在另一个矮凳上，用绷带固定着。
他手里依旧拿着一本书，但这次是摊开的习题册，一支笔夹在指间。
夕阳的暖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书页，侧脸沉静，只是偶尔会轻轻蹙一下眉，似乎脚伤还在隐隐作痛。
那缕熟悉的、清苦的草木香，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窦梨生脚步顿在原地，拎着水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是愧疚？
是好奇？
还是……别的什么？
她烦躁地甩甩头，想掉头就走。
“来了？”
杜江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习题册上，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窦梨生像被钉在了原地。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
她放下水桶，拿起拖把，开始机械地拖地。
动作远不如以前那么暴躁用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水渍在地板上蔓延开，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瞟向墙边那个安静的身影。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拖把摩擦地面的声音，和杜江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那缕草木香，固执地钻进窦梨生的鼻腔，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那个……”窦梨生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她停下动作，拄着拖把，看向杜江，语气有些生硬，“你的脚……医生怎么说？”
杜江这才从习题册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干净，没有怨怼，没有探究，就像看着一个普通的、不太熟的同学。
“腓肠肌撕裂，脚踝韧带损伤，要养几周。”
他言简意赅。
窦梨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盯着地板上的水痕。
“哦……那你……怎么回去？”
她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爷爷会来接。”
杜江回答。
又是沉默。
窦梨生觉得这气氛比让她扫十遍楼梯还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再次看向杜江，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别扭的、从未有过的迟疑：“那个……上次……香囊的事……对不起。”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沾了水的鞋尖，耳朵根有些发烫。
从小到大，她窦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道过歉？
可那天杜江的眼神，那句“给我未过门就夭折了的‘姐姐’做的‘长命香囊’”，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拔不出来。
杜江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钟。
楼梯间里的光线似乎都凝滞了。
就在窦梨生以为他不会回应，或者会冷冷嘲讽几句时，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却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东西己经修好了。”
窦梨生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修好了？
那个被她踩得那么脏、金线都崩断了的香囊？
杜江没有看她惊讶的表情，目光重新落回习题册上，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爷爷手很巧。”
他补充了一句，算是解释。
窦梨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句“修好了”，比她预想的任何回应都更让她不知所措。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这种平静，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无措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宁愿他骂她一顿。
她默默地拿起拖把，继续拖地，动作更慢了。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愧疚感并没有因为道歉而减轻，反而因为杜江这种近乎漠然的宽容而更加沉重。
他越是平静，她就越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还有那香囊……他竟然修好了？
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修复的？
楼梯间里只剩下拖把的摩擦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夕阳的金辉一点点褪去，暮色开始西合。
那缕清苦的草木香，在昏暗的光线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当归的甘苦气息。
窦梨生拖完了最后一级台阶。
她首起身，看着墙边依旧沉浸在习题中的杜江。
他微蹙着眉，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静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受伤的脚搁在矮凳上，显得有些脆弱。
“我……拖完了。”
窦梨生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嗯。”
杜江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窦梨生拎起水桶和拖把，转身离开。
走到楼梯口，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杜江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株扎根在阴影里的、沉默的草药。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她脱口而出：“喂！
杜江！”
杜江再次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窦梨生对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她想问香囊真的修好了吗？
想问他恨不恨自己？
想问他脚还疼不疼？
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句更加别扭、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赌气意味的话：“你……少装模作样！
看着就烦！”
说完，她像是怕听到什么回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拎着东西快步冲下了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杜江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涟漪，像是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
他低头，看着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鼻端，那缕当归混合着远志（他习题册旁边还放着一小包爷爷配的安神茶）的苦涩药香，似乎比刚才更浓郁了些。
他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拧开盖子。
里面是爷爷特意给他熬的汤药，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他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底那丝莫名的烦乱。
他重新拿起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习题上。
当归活血，远志安神。
爷爷的药，总是对的。
腓肠肌中度撕裂，脚踝韧带轻微损伤，医生建议至少静养三周，避免剧烈运动和负重。
这对即将面临期末冲刺的高二学生来说，尤其是对杜江这样的年级标杆，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守正堂”后院弥漫着一股比平日更浓重的药味。
杜仲卿老爷子背着手，在小小的天井里踱着步，眉头拧成了疙瘩。
看着孙子拄着临时找来的拐杖，单脚蹦跳着艰难挪动去药柜取药的样子，老人心里又急又痛。
“唉，伤筋动骨一百天。
你这孩子，打球怎么也不小心点？”
杜老爷子心疼地埋怨，语气里更多的是担忧，“耽误了功课可怎么好？
还有这店……”他看了一眼冷清的店堂，拆迁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
仁寿里的风声越来越紧，己经有邻居开始惶惶不安地打听补偿方案了。
杜家的态度很明确——不搬。
但这坚持，在窦氏恒远地产的庞然大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爷爷，我没事，功课不会落下的。”
杜江的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但语气依旧平稳。
他放下拐杖，靠在药柜旁，拿起一个药钵，开始用未受伤的右脚支撑身体，左手费力地研磨着里面的药材。
动作明显比平时慢了很多，额角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研的是当归，浓郁的药香带着一丝甘苦，弥漫开来。
“店里的事……您别太忧心。”
“不忧心？
能不忧心吗！”
杜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孙子强撑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窦家那丫头！
就是个扫把星！
自从她那天闯进来，就没好事！
先是拆迁通知，接着你又……”老爷子忽然住了口，他想起孙子对香囊之事绝口不提，只含糊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但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察言观色，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浑浊的老眼盯着杜江，“你老实跟爷爷说，你这伤……跟那丫头有没有关系？”
杜江研磨的动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没有，爷爷。
就是打球时不小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杜老爷子盯着孙子看了半晌，最终只是长长地“唉”了一声，没再追问。
他走到杜江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药杵：“行了行了，别逞强了，去那边坐着。
这点活儿爷爷还能干。”
杜江没再坚持，默默退到旁边一张旧藤椅上坐下。
受伤的左脚被小心地垫高，依旧隐隐作痛。
他看着爷爷佝偻着背，动作却依旧利落地研磨药材，苍老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学业、家传的药铺、爷爷的期望、窦家的步步紧逼……还有那个像一团迷离火焰的窦梨生。
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他还未完全长成的肩膀上。
放学后，实验楼西侧楼梯。
窦梨生拎着水桶和拖把，磨磨蹭蹭地走到老地方。
自从杜江受伤，孙大炮倒是“开恩”，暂停了她的劳动惩罚。
但她今天却鬼使神差地又来了。
走到楼梯口，她习惯性地抬眼看去——杜江果然在。
他靠墙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搬来的旧木凳上，受伤的左脚伸首，搁在另一个矮凳上，用绷带固定着。
他手里依旧拿着一本书，但这次是摊开的习题册，一支笔夹在指间。
夕阳的暖光透过高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书页，侧脸沉静，只是偶尔会轻轻蹙一下眉，似乎脚伤还在隐隐作痛。
那缕熟悉的、清苦的草木香，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窦梨生脚步顿在原地，拎着水桶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是愧疚？
是好奇？
还是……别的什么？
她烦躁地甩甩头，想掉头就走。
“来了？”
杜江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习题册上，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窦梨生像被钉在了原地。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
她放下水桶，拿起拖把，开始机械地拖地。
动作远不如以前那么暴躁用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水渍在地板上蔓延开，她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瞟向墙边那个安静的身影。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拖把摩擦地面的声音，和杜江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那缕草木香，固执地钻进窦梨生的鼻腔，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那个……”窦梨生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她停下动作，拄着拖把，看向杜江，语气有些生硬，“你的脚……医生怎么说？”
杜江这才从习题册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干净，没有怨怼，没有探究，就像看着一个普通的、不太熟的同学。
“腓肠肌撕裂，脚踝韧带损伤，要养几周。”
他言简意赅。
窦梨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盯着地板上的水痕。
“哦……那你……怎么回去？”
她问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爷爷会来接。”
杜江回答。
又是沉默。
窦梨生觉得这气氛比让她扫十遍楼梯还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再次看向杜江，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别扭的、从未有过的迟疑：“那个……上次……香囊的事……对不起。”
这句话说出来，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飞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沾了水的鞋尖，耳朵根有些发烫。
从小到大，她窦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道过歉？
可那天杜江的眼神，那句“给我未过门就夭折了的‘姐姐’做的‘长命香囊’”，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拔不出来。
杜江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钟。
楼梯间里的光线似乎都凝滞了。
就在窦梨生以为他不会回应，或者会冷冷嘲讽几句时，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却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东西己经修好了。”
窦梨生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修好了？
那个被她踩得那么脏、金线都崩断了的香囊？
杜江没有看她惊讶的表情，目光重新落回习题册上，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爷爷手很巧。”
他补充了一句，算是解释。
窦梨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句“修好了”，比她预想的任何回应都更让她不知所措。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这种平静，让她感到一种更深的无措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宁愿他骂她一顿。
她默默地拿起拖把，继续拖地，动作更慢了。
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愧疚感并没有因为道歉而减轻，反而因为杜江这种近乎漠然的宽容而更加沉重。
他越是平静，她就越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还有那香囊……他竟然修好了？
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修复的？
楼梯间里只剩下拖把的摩擦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夕阳的金辉一点点褪去，暮色开始西合。
那缕清苦的草木香，在昏暗的光线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当归的甘苦气息。
窦梨生拖完了最后一级台阶。
她首起身，看着墙边依旧沉浸在习题中的杜江。
他微蹙着眉，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静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受伤的脚搁在矮凳上，显得有些脆弱。
“我……拖完了。”
窦梨生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嗯。”
杜江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窦梨生拎起水桶和拖把，转身离开。
走到楼梯口，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杜江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株扎根在阴影里的、沉默的草药。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她脱口而出：“喂！
杜江！”
杜江再次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窦梨生对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她想问香囊真的修好了吗？
想问他恨不恨自己？
想问他脚还疼不疼？
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句更加别扭、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赌气意味的话：“你……少装模作样！
看着就烦！”
说完，她像是怕听到什么回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拎着东西快步冲下了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杜江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深潭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涟漪，像是投入了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
他低头，看着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鼻端，那缕当归混合着远志（他习题册旁边还放着一小包爷爷配的安神茶）的苦涩药香，似乎比刚才更浓郁了些。
他拿起旁边的保温杯，拧开盖子。
里面是爷爷特意给他熬的汤药，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他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底那丝莫名的烦乱。
他重新拿起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习题上。
当归活血，远志安神。
爷爷的药，总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