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宅斗
第2章 酱菜坛子响第一声
那张薄薄的纸是被风吹进来的，却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落进了林晚昭的心里。
她蹲在门槛边，小心翼翼地将《个体食品加工备案指南》捡起来，指尖拂过印刷体“合法经营，受法律保护”几个字，心里那点因王淑兰而起的阴霾，竟被这几个油墨字照亮了一角。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风的善意。
整个大杂院，只有那位新来的巡查员顾廷烨，会穿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也只有他，会用这种官方又笨拙的方式，递来一份关怀。
林晚昭捏着纸，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母亲靠在轮椅上睡着了，呼吸平稳。
她忽然觉得，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这门生意，或许真的可以做下去。
第二天，她没有出摊。
她把指南上的条款一字一句地读了三遍，又用半截铅笔，在草稿纸上列出了需要准备的材料：身份证复印件、健康证、场地证明。
前两样好办，难的是最后这个。
这院子产权复杂，是爷爷辈传下来的，几家人共有的，王淑兰一家就占了其中一份。
让她签字盖章，无异于与虎谋皮。
林晚昭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新腌的一批萝卜干和酱黄瓜分装进更小的玻璃罐里。
罐子洗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她托张婶给胡同里几家相熟的邻居送去，只说是试吃，不收钱。
“昭丫头，你这是？”
张婶不解。
“张婶，我这酱菜，您觉得味道如何？”
林晚昭不答反问。
张婶咂咂嘴，竖起大拇指：“那还用说？
比外头酱菜园子卖的干净、爽口！
尤其是那点甜味，不多不少，正好！”
“那就好。”
林晚昭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以后若有人问起，您照实说就行。”
口碑，是她能为自己准备的、最不需要签字盖章的“场地证明”。
果然，没过两天，胡同里关于“林家酱菜”的议论声就多了起来。
起初是几个收了试吃的大妈，在水井边洗衣时闲聊，说那酱黄瓜脆得像能掐出水，萝卜干咸中带辣，下饭一绝。
后来，没吃到的人家也开始好奇，路过林家院门时，总要往里探头探脑，闻着那股子酱香，暗自咽口水。
这天下午，林晚昭正在院里给母亲梳头，顾廷烨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口。
他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手里拿着个记录本，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院子。
“今天没出摊？”
他开口，声音比前两次温和了些。
“准备些材料。”
林晚昭站起身，拍了拍围裙。
她没有提那张指南，只是平静地回答。
顾廷烨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酱菜坛子上，那坛子码放得整整齐齐，封口用的是干净的牛皮纸和麻绳，显得格外讲究。
“街道办健康证办理处，周三下午人最少。”
他像是随口一提，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二楼，记得带两张一寸照片。”
林晚昭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是一双很沉静的眼睛，像深潭，看不出波澜，但潭底却仿佛藏着善意的微光。
她第一次没有低头，而是认真地说了声：“谢谢你，顾同志。”
顾廷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首白，耳根微微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
他“嗯”了一声，合上本子，转身的步伐比来时快了几分。
林晚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拐角，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元纸币，那是昨天一个邻居硬塞给她的，说是预定三罐辣白菜。
钱不多，但像一粒种子，落进了她贫瘠的生活里。
有了顾廷烨的“内部消息”，办理健康证异常顺利。
当她拿着那张盖了红章的小卡片走出街道办时，感觉天都比平时蓝了几分。
然而，她的顺遂，就是王淑兰眼里的刺。
王淑兰自从吃了那罐“孝敬”的辣酱，嘴上长了两个燎泡，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她原以为那丫头片子是服软了，没想到人家转头就把生意做得更大了。
如今胡同里谁不夸林晚昭手艺好、人孝顺？
这把她这个正儿八经的长辈置于何地？
更可气的是，她亲眼看见顾家那个新来的巡查员，三番两次在林家门口打转，那哪是巡查，分明是献殷勤！
这天傍晚，林晚昭的小木架前围了几个人，都是回头客。
她新做的糖蒜最受欢迎，半天就卖光了。
王淑兰在自家窗户后面看得眼红，她掐着腰，越想越气。
这院子是林家的，林晚昭赚的钱，凭什么不分给她一份？
她爹死得早，她妈又是个瘫子，这孤儿寡母的，能守住这么大的家业？
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亲戚撑着？
她越想越觉得理首气壮，自己不是贪财，是在维护“老林家”的规矩和体面。
林晚昭卖完最后一罐酱菜，正准备收摊。
夏末的傍晚，暑气未消，胡同里吹过一阵闷热的风。
她首起腰，捶了捶有些酸涩的后背，一抬头，却看见了让她心头一凛的景象。
胡同口那棵老槐树下，不知何时聚了一群人。
王淑兰坐在最中间的一张小马扎上，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嘴巴却没停。
她身边围着的，是几个沾亲带故的远房长辈，有住在胡同后面的三外公，还有许久不见的七表姨，都是些爱管闲事、论资排辈的老人。
他们没有看她，却又好像每个人都在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
王淑兰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带着一股子刻意压抑的哭腔，正在细数着什么委屈。
夏日的蝉鸣被这股人声搅得破碎不堪，空气里那股熟悉的酱菜香，似乎也掺进了一丝火药味。
林晚昭收摊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知道，那张薄薄的备案指南能帮她挡住明面上的规章，却挡不住这院墙内外，由人心织成的网。
一场真正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酝酿。
她蹲在门槛边，小心翼翼地将《个体食品加工备案指南》捡起来，指尖拂过印刷体“合法经营，受法律保护”几个字，心里那点因王淑兰而起的阴霾，竟被这几个油墨字照亮了一角。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风的善意。
整个大杂院，只有那位新来的巡查员顾廷烨，会穿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也只有他，会用这种官方又笨拙的方式，递来一份关怀。
林晚昭捏着纸，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母亲靠在轮椅上睡着了，呼吸平稳。
她忽然觉得，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这门生意，或许真的可以做下去。
第二天，她没有出摊。
她把指南上的条款一字一句地读了三遍，又用半截铅笔，在草稿纸上列出了需要准备的材料：身份证复印件、健康证、场地证明。
前两样好办，难的是最后这个。
这院子产权复杂，是爷爷辈传下来的，几家人共有的，王淑兰一家就占了其中一份。
让她签字盖章，无异于与虎谋皮。
林晚昭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新腌的一批萝卜干和酱黄瓜分装进更小的玻璃罐里。
罐子洗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她托张婶给胡同里几家相熟的邻居送去，只说是试吃，不收钱。
“昭丫头，你这是？”
张婶不解。
“张婶，我这酱菜，您觉得味道如何？”
林晚昭不答反问。
张婶咂咂嘴，竖起大拇指：“那还用说？
比外头酱菜园子卖的干净、爽口！
尤其是那点甜味，不多不少，正好！”
“那就好。”
林晚昭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以后若有人问起，您照实说就行。”
口碑，是她能为自己准备的、最不需要签字盖章的“场地证明”。
果然，没过两天，胡同里关于“林家酱菜”的议论声就多了起来。
起初是几个收了试吃的大妈，在水井边洗衣时闲聊，说那酱黄瓜脆得像能掐出水，萝卜干咸中带辣，下饭一绝。
后来，没吃到的人家也开始好奇，路过林家院门时，总要往里探头探脑，闻着那股子酱香，暗自咽口水。
这天下午，林晚昭正在院里给母亲梳头，顾廷烨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门口。
他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手里拿着个记录本，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院子。
“今天没出摊？”
他开口，声音比前两次温和了些。
“准备些材料。”
林晚昭站起身，拍了拍围裙。
她没有提那张指南，只是平静地回答。
顾廷烨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酱菜坛子上，那坛子码放得整整齐齐，封口用的是干净的牛皮纸和麻绳，显得格外讲究。
“街道办健康证办理处，周三下午人最少。”
他像是随口一提，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二楼，记得带两张一寸照片。”
林晚昭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是一双很沉静的眼睛，像深潭，看不出波澜，但潭底却仿佛藏着善意的微光。
她第一次没有低头，而是认真地说了声：“谢谢你，顾同志。”
顾廷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首白，耳根微微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
他“嗯”了一声，合上本子，转身的步伐比来时快了几分。
林晚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拐角，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元纸币，那是昨天一个邻居硬塞给她的，说是预定三罐辣白菜。
钱不多，但像一粒种子，落进了她贫瘠的生活里。
有了顾廷烨的“内部消息”，办理健康证异常顺利。
当她拿着那张盖了红章的小卡片走出街道办时，感觉天都比平时蓝了几分。
然而，她的顺遂，就是王淑兰眼里的刺。
王淑兰自从吃了那罐“孝敬”的辣酱，嘴上长了两个燎泡，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她原以为那丫头片子是服软了，没想到人家转头就把生意做得更大了。
如今胡同里谁不夸林晚昭手艺好、人孝顺？
这把她这个正儿八经的长辈置于何地？
更可气的是，她亲眼看见顾家那个新来的巡查员，三番两次在林家门口打转，那哪是巡查，分明是献殷勤！
这天傍晚，林晚昭的小木架前围了几个人，都是回头客。
她新做的糖蒜最受欢迎，半天就卖光了。
王淑兰在自家窗户后面看得眼红，她掐着腰，越想越气。
这院子是林家的，林晚昭赚的钱，凭什么不分给她一份？
她爹死得早，她妈又是个瘫子，这孤儿寡母的，能守住这么大的家业？
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亲戚撑着？
她越想越觉得理首气壮，自己不是贪财，是在维护“老林家”的规矩和体面。
林晚昭卖完最后一罐酱菜，正准备收摊。
夏末的傍晚，暑气未消，胡同里吹过一阵闷热的风。
她首起腰，捶了捶有些酸涩的后背，一抬头，却看见了让她心头一凛的景象。
胡同口那棵老槐树下，不知何时聚了一群人。
王淑兰坐在最中间的一张小马扎上，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嘴巴却没停。
她身边围着的，是几个沾亲带故的远房长辈，有住在胡同后面的三外公，还有许久不见的七表姨，都是些爱管闲事、论资排辈的老人。
他们没有看她，却又好像每个人都在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
王淑兰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带着一股子刻意压抑的哭腔，正在细数着什么委屈。
夏日的蝉鸣被这股人声搅得破碎不堪，空气里那股熟悉的酱菜香，似乎也掺进了一丝火药味。
林晚昭收摊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知道，那张薄薄的备案指南能帮她挡住明面上的规章，却挡不住这院墙内外，由人心织成的网。
一场真正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