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告诉你的职业秘密
第2章 关乎生死的危险游戏
李永喜提前半小时到达了咖啡馆。
上次采访结束后，他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核实周维明提供的信息，结果令他震惊……三甲医院的检查量在过去十年增长了近三倍，而同期门诊量仅增长40%。
“看来你很认真。”
周维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今天他穿着一件深蓝色 polo 衫，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牛皮纸档案袋。
李永喜注意到他左手中指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割伤过。
“我查了数据，”李永喜开门见山，“您说的都是真的。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制止这种现象？”
周维明将档案袋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因为整个系统都在鼓励这么干。
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医生们为什么不得不参与这场游戏。”
他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叠装订好的文件，封面印着《仁和医院职称评审细则》。
“想当主任医师？
三个硬指标：SCI论文、科研项目、临床工作量。”
周维明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表格，“临床只占30%权重，剩下70%看科研。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永喜摇摇头。
“意味着会看病的医生不如会写论文的医生。”
周维明的食指重重敲在纸面上，“我们心内科有个副主任，连急性心梗都诊断不准，但因为发了五篇SCI，去年评上了正高。”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条纹。
周维明从档案袋里又取出几份论文复印件。
“看看这些，眼熟吗？”
李永喜翻阅着论文，发现虽然作者不同、医院不同，但结构和数据异常相似，甚至连图表都几乎一样。
“这是...论文工作室的杰作。”
周维明冷笑，“专门帮医生批量生产论文的产业链。
从数据造假到代笔，一条龙服务。
一篇SCI西万到八万不等，影响因子高的更贵。”
李永喜瞪大眼睛：“这么明目张胆？”
“更荒唐的还在后面。”
周维明压低声音，“医院领导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但科研指标关系到医院排名，排名关系到财政拨款。
所以有些医院甚至暗中报销这部分费用。”
咖啡馆的服务员过来添水，周维明立刻噤声，等服务员走远才继续：“去年我们医院就曝出过丑闻，一个科室七篇论文数据造假。
最后怎么处理的？
涉事医生停职三个月，然后调到分院当主任去了。”
李永喜感到一阵反胃：“所以会搞关系的医生比会看病的医生升得快？”
“聪明。”
周维明点点头，“医疗系统的晋升有三条路：第一，真有本事，但这种人往往不屑于搞关系；第二，有靠山，领导赏识你；第三，最普遍的成为无害的多数。”
“无害的多数？”
“不惹事、不创新、随大流。”
周维明做了个随波逐流的手势，“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做什么检查就开什么检查。
这种人晋升不快，但稳当。”
李永喜想起自己采访过的一位年轻医生，对方曾抱怨：“在医院，保持沉默是最安全的生存策略。”
“我刚当副院长时，也想改变这种风气。”
周维明眼神飘向远处，“我提出临床能力应该占评审的70%，结果你猜怎么着？
院务会上所有人都沉默，最后院长说老周啊，想法很好，但不现实。”
他模仿院长说话的语气惟妙惟肖，带着一种刻意的官腔。
李永喜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左手中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道疤痕。
“后来我才明白，这个系统己经形成闭环了。”
周维明从档案袋底部抽出一张关系图，“看，药企赞助医院搞科研，医院需要论文提升排名，医生需要论文晋升职称，三方共赢。
唯一吃亏的是谁？
患者？”
关系图上密密麻麻的箭头让李永喜头晕目眩。
在最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剪报：某患者因服用试验药物导致肝衰竭的新闻报道。
“这是...三年前的事。”
周维明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一个新药临床试验，本来应该严格筛选受试者。
但为了赶进度，研究者纳入了不符合条件的患者。
结果三人肝衰竭，一人死亡。”
李永喜后背一阵发凉：“后来呢？”
“药企赔钱了事，研究者调任他院升职加薪。”
周维明苦笑，“死者家属拿到八十万赔偿，签了保密协议。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那个药最后获批上市，现在年销售额超过十亿。”
咖啡馆的音响突然播放起《沉默是金》的钢琴版，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周维明等音乐声变小才继续：“想听更黑的吗？
关于飞刀和走穴。”
李永喜立刻坐首身体。
这两个词他在调查中多次听说，但从未有医生愿意详细解释。
“飞刀就是专家去外地做手术，走穴是去私立医院兼职。”
周维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看这个，去年一个骨科专家去地级市做髋关节置换，一台手术两万，一天做三台。
这还只是中等价位。”
“医院允许这样？”
“明面上不允许，实际上睁只眼闭只眼。”
周维明收起收据，“只要别太过分，别在本院竞争对手的地盘上做，领导都假装不知道。
有些科室主任甚至靠这个年入百万。”
李永喜快速记录着：“为什么医院会纵容？”
“三个原因。”
周维明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留人手段。
大专家工资有限，不让出去赚钱，人家就跳槽去私立医院了；第二，利益交换。
专家在外面的关系网能给本院带来患者；第三，他停顿了一下，领导自己也这么干。”
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咖啡馆里的光线骤然变暗。
周维明从档案袋里取出最后一份文件，一份会议纪要的复印件。
“去年院务会的记录，讨论要不要整顿走穴现象。
看看院长怎么说的。”
李永喜凑近看那段被荧光笔标记的文字：“在不影响本院工作的前提下，允许高级职称人员适当参与院外学术活动，具体尺度由各科室掌握。”
“听懂了吗？
适当、学术活动，全是黑话。”
周维明冷笑，“意思是只要别太过分，随你们去。”
李永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周院长，您也...参与过这些吗？”
空气瞬间凝固。
周维明的手指停在咖啡杯边缘，李永喜能看见他眼白上的血丝和微微颤抖的下巴。
“是的。”
良久，老医生终于开口，“我也收过药企的学术赞助，也去过外地飞刀，甚至...”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随后长叹一口气……“甚至我还默许过科室虚报临床试验数据。”
窗外的雨突然倾盆而下，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谴责。
周维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李永喜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躺在ICU病床上的中年男子，身上插满了管子。
“张建军，48岁，出租车司机。”
周维明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因为胸痛来就诊，其实只是轻度心绞痛，完全可以用药物治疗。
但当时我们科刚引进那台血管造影机，使用率不达标...”李永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们给他做了手术？”
“放了三个支架。”
周维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那道疤痕，“术后并发血管破裂，抢救无效死亡。
他妻子后来来医院闹，被保安拖走了。”
老医生的眼神飘向窗外的雨幕：“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妻子跪在医院门口哭的时候，我正在会议室和器械商讨论下一季度的采购计划。”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风。
周维明迅速收起照片，等新客人落座后才继续：“那是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我开始收集证据，想揭发这些事。
结果...”他苦笑着指了指左手中指的疤痕，“某天晚上在停车场被人警告了。”
李永喜倒吸一口冷气：“谁干的？”
“不知道，也不重要。”
周维明摇摇头，“重要的是，这个系统比你想象的更庞大、更顽固。
单凭一两个人根本撼动不了。”
他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张U盘推给李永喜：“这里有过去五年我们医院可疑的采购合同、论文造假证据和一些内部邮件。
小心保管。”
李永喜刚把U盘收好，周维明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
“我必须走了。”
他匆忙站起身，“下次再谈薪资制度和药品回扣的事。
记住，别联系我，我会联系你。”
“发生什么事了？”
李永喜也站了起来。
周维明没有回答，只是压低声音说：“小心那些对你特别热情的医生，在医疗反腐的背景下，每个人都有双重身份。”
说完，他快步走向后门，消失在雨幕中。
李永喜呆立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枚小小的U盘，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
咖啡馆的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近期医疗反腐行动持续深入，己有三十余名医院管理人员被查...”李永喜突然明白了周维明的恐惧。
这不是简单的行业揭秘，而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危险游戏。
上次采访结束后，他花了整整一周时间核实周维明提供的信息，结果令他震惊……三甲医院的检查量在过去十年增长了近三倍，而同期门诊量仅增长40%。
“看来你很认真。”
周维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今天他穿着一件深蓝色 polo 衫，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牛皮纸档案袋。
李永喜注意到他左手中指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割伤过。
“我查了数据，”李永喜开门见山，“您说的都是真的。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制止这种现象？”
周维明将档案袋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因为整个系统都在鼓励这么干。
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医生们为什么不得不参与这场游戏。”
他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叠装订好的文件，封面印着《仁和医院职称评审细则》。
“想当主任医师？
三个硬指标：SCI论文、科研项目、临床工作量。”
周维明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表格，“临床只占30%权重，剩下70%看科研。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永喜摇摇头。
“意味着会看病的医生不如会写论文的医生。”
周维明的食指重重敲在纸面上，“我们心内科有个副主任，连急性心梗都诊断不准，但因为发了五篇SCI，去年评上了正高。”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条纹。
周维明从档案袋里又取出几份论文复印件。
“看看这些，眼熟吗？”
李永喜翻阅着论文，发现虽然作者不同、医院不同，但结构和数据异常相似，甚至连图表都几乎一样。
“这是...论文工作室的杰作。”
周维明冷笑，“专门帮医生批量生产论文的产业链。
从数据造假到代笔，一条龙服务。
一篇SCI西万到八万不等，影响因子高的更贵。”
李永喜瞪大眼睛：“这么明目张胆？”
“更荒唐的还在后面。”
周维明压低声音，“医院领导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但科研指标关系到医院排名，排名关系到财政拨款。
所以有些医院甚至暗中报销这部分费用。”
咖啡馆的服务员过来添水，周维明立刻噤声，等服务员走远才继续：“去年我们医院就曝出过丑闻，一个科室七篇论文数据造假。
最后怎么处理的？
涉事医生停职三个月，然后调到分院当主任去了。”
李永喜感到一阵反胃：“所以会搞关系的医生比会看病的医生升得快？”
“聪明。”
周维明点点头，“医疗系统的晋升有三条路：第一，真有本事，但这种人往往不屑于搞关系；第二，有靠山，领导赏识你；第三，最普遍的成为无害的多数。”
“无害的多数？”
“不惹事、不创新、随大流。”
周维明做了个随波逐流的手势，“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做什么检查就开什么检查。
这种人晋升不快，但稳当。”
李永喜想起自己采访过的一位年轻医生，对方曾抱怨：“在医院，保持沉默是最安全的生存策略。”
“我刚当副院长时，也想改变这种风气。”
周维明眼神飘向远处，“我提出临床能力应该占评审的70%，结果你猜怎么着？
院务会上所有人都沉默，最后院长说老周啊，想法很好，但不现实。”
他模仿院长说话的语气惟妙惟肖，带着一种刻意的官腔。
李永喜注意到他说这话时，左手中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道疤痕。
“后来我才明白，这个系统己经形成闭环了。”
周维明从档案袋底部抽出一张关系图，“看，药企赞助医院搞科研，医院需要论文提升排名，医生需要论文晋升职称，三方共赢。
唯一吃亏的是谁？
患者？”
关系图上密密麻麻的箭头让李永喜头晕目眩。
在最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剪报：某患者因服用试验药物导致肝衰竭的新闻报道。
“这是...三年前的事。”
周维明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一个新药临床试验，本来应该严格筛选受试者。
但为了赶进度，研究者纳入了不符合条件的患者。
结果三人肝衰竭，一人死亡。”
李永喜后背一阵发凉：“后来呢？”
“药企赔钱了事，研究者调任他院升职加薪。”
周维明苦笑，“死者家属拿到八十万赔偿，签了保密协议。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那个药最后获批上市，现在年销售额超过十亿。”
咖啡馆的音响突然播放起《沉默是金》的钢琴版，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周维明等音乐声变小才继续：“想听更黑的吗？
关于飞刀和走穴。”
李永喜立刻坐首身体。
这两个词他在调查中多次听说，但从未有医生愿意详细解释。
“飞刀就是专家去外地做手术，走穴是去私立医院兼职。”
周维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看这个，去年一个骨科专家去地级市做髋关节置换，一台手术两万，一天做三台。
这还只是中等价位。”
“医院允许这样？”
“明面上不允许，实际上睁只眼闭只眼。”
周维明收起收据，“只要别太过分，别在本院竞争对手的地盘上做，领导都假装不知道。
有些科室主任甚至靠这个年入百万。”
李永喜快速记录着：“为什么医院会纵容？”
“三个原因。”
周维明竖起三根手指，“第一，留人手段。
大专家工资有限，不让出去赚钱，人家就跳槽去私立医院了；第二，利益交换。
专家在外面的关系网能给本院带来患者；第三，他停顿了一下，领导自己也这么干。”
阳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咖啡馆里的光线骤然变暗。
周维明从档案袋里取出最后一份文件，一份会议纪要的复印件。
“去年院务会的记录，讨论要不要整顿走穴现象。
看看院长怎么说的。”
李永喜凑近看那段被荧光笔标记的文字：“在不影响本院工作的前提下，允许高级职称人员适当参与院外学术活动，具体尺度由各科室掌握。”
“听懂了吗？
适当、学术活动，全是黑话。”
周维明冷笑，“意思是只要别太过分，随你们去。”
李永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周院长，您也...参与过这些吗？”
空气瞬间凝固。
周维明的手指停在咖啡杯边缘，李永喜能看见他眼白上的血丝和微微颤抖的下巴。
“是的。”
良久，老医生终于开口，“我也收过药企的学术赞助，也去过外地飞刀，甚至...”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随后长叹一口气……“甚至我还默许过科室虚报临床试验数据。”
窗外的雨突然倾盆而下，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谴责。
周维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李永喜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躺在ICU病床上的中年男子，身上插满了管子。
“张建军，48岁，出租车司机。”
周维明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因为胸痛来就诊，其实只是轻度心绞痛，完全可以用药物治疗。
但当时我们科刚引进那台血管造影机，使用率不达标...”李永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们给他做了手术？”
“放了三个支架。”
周维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那道疤痕，“术后并发血管破裂，抢救无效死亡。
他妻子后来来医院闹，被保安拖走了。”
老医生的眼神飘向窗外的雨幕：“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妻子跪在医院门口哭的时候，我正在会议室和器械商讨论下一季度的采购计划。”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风。
周维明迅速收起照片，等新客人落座后才继续：“那是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我开始收集证据，想揭发这些事。
结果...”他苦笑着指了指左手中指的疤痕，“某天晚上在停车场被人警告了。”
李永喜倒吸一口冷气：“谁干的？”
“不知道，也不重要。”
周维明摇摇头，“重要的是，这个系统比你想象的更庞大、更顽固。
单凭一两个人根本撼动不了。”
他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张U盘推给李永喜：“这里有过去五年我们医院可疑的采购合同、论文造假证据和一些内部邮件。
小心保管。”
李永喜刚把U盘收好，周维明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
“我必须走了。”
他匆忙站起身，“下次再谈薪资制度和药品回扣的事。
记住，别联系我，我会联系你。”
“发生什么事了？”
李永喜也站了起来。
周维明没有回答，只是压低声音说：“小心那些对你特别热情的医生，在医疗反腐的背景下，每个人都有双重身份。”
说完，他快步走向后门，消失在雨幕中。
李永喜呆立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枚小小的U盘，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
咖啡馆的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近期医疗反腐行动持续深入，己有三十余名医院管理人员被查...”李永喜突然明白了周维明的恐惧。
这不是简单的行业揭秘，而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危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