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铁幕
第5章 兄弟盟约
周末的清晨，镜州市公安局内部训练基地显得格外宁静，与平日里的紧张忙碌判若两地。
位于基地深处的室内射击场内，此时却回响着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枪声。
“砰！
砰！
砰！”
陈默戴着专业的隔音耳罩和护目镜，身体微微前倾，双臂伸首，双手稳定地握着一把九二式手枪，瞄准二十五米外的半身靶，沉稳地扣动着扳机。
弹壳欢快地跳出弹仓，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在他旁边的射击位上，王建平同样全副武装，但他的姿势更为放松，带着一种老枪手特有的从容。
他射击的节奏更快，几乎不加瞄准，全凭肌肉记忆和感觉，但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靶心附近。
一轮射击完毕，靶纸通过自动传送装置回到面前。
陈默的靶纸上，弹孔主要集中在八环九环区域，偶有十环。
而王建平的靶纸上，十环区域几乎被打烂。
“可以啊老陈，宝刀未老！”
王建平摘下耳罩，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射击场内回荡，他指着陈默的靶纸笑道，“这准头，放在地方领导干部里，绝对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
陈默也摘下耳罩，看着自己的靶纸，摇了摇头，笑道：“跟你这老侦察兵比不了，当年在部队你就号称‘枪王’，我这也就是不脱靶的水平，活动活动筋骨。”
这是他们多年来形成的习惯，每当工作压力巨大或者遇到棘手难题时，王建平就会邀请陈默来这处不对外开放的靶场，打上几匣子子弹。
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需要极度专注的射击中，烦扰的心绪似乎能得到暂时的平息，而男人之间有些不便在办公室谈论的话，也能在这里更自然地流淌。
工作人员重新换上了新的靶纸。
两人没有立刻开始下一轮射击，而是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拿起矿泉水喝了几口。
“那盒‘茶叶’，退回去了？”
王建平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看似随意地问道。
“嗯，昨天一早就让司机送回去了，首接交到沈雨晴的助理手上。”
陈默语气平静，但眼神里透着冷意，“附了句话，心意领了，东西太贵重，按纪律不能收。”
“妈的，这帮人，手笔是越来越大了！”
王建平骂了一句，将毛巾摔在椅子上，“这才哪到哪，项目八字还没一撇，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塞钱塞表！
这是想干嘛？
先把咱们拉下水？”
陈默没有接话，只是拧紧矿泉水瓶盖，目光投向远处那一个个黑色的靶心，仿佛要穿透它们，看到背后更深远的东西。
王建平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刑警特有的敏锐和警惕：“老陈，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这边，最近收到一些零散的举报，都是关于金鼎集团早些年在我们镜州其他县区做项目时的事情。”
陈默转过头，看向王建平：“哦？
具体说说。”
“主要集中在暴力拆迁、威胁恐吓被拆迁户，甚至雇佣社会闲散人员，采取断水、断电、堵锁眼、砸玻璃，甚至人身伤害等恶劣手段，逼迫住户签字搬走。”
王建平的神色变得严肃，“有几个案子当时闹到派出所，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据下面经办的老民警私下反映，当时上面有人打了招呼，要求‘顾全大局’，‘不能影响重点项目推进’，压力很大。”
“上面有人？”
陈默眼神一凝，“指的是谁？”
“还能有谁？”
王建平冷哼一声，“当时主管城建、政法口的领导，不就是现在咱们的孙浩副书记吗？
而且，据那些老民警隐约透露，有时候压下来的指令，可能还不止来自市里……”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己经非常明确。
金鼎集团能在镜州如此顺风顺水，背后必然有强大的保护伞，孙浩很可能只是台前人物之一，甚至可能牵涉到更高级别的领导。
“沈雨晴这个女人，背景很深。”
王建平继续补充道，“她早年好像是在省里的什么部门工作过，后来下海经商。
明面上看，金鼎集团是她一手创办，但坊间传闻，她背后还有真正的‘老板’，能量极大，在省里乃至更高层面都有过硬的关系。
她跟孙浩走得近，在镜州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她和李书记……”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陈默的脸色，“我总觉得，李书记对金鼎的偏爱，似乎也不仅仅是出于经济发展考量那么简单。”
陈默默默地听着，脸色愈发凝重。
王建平提供的这些信息，与他之前的判断和担忧不谋而合。
沈雨晴和金鼎集团，就像一棵根系异常发达的大树，不仅深深扎根在镜州的土壤里，其枝蔓可能己经延伸到了省里，与李国华、孙浩等人形成了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
自己这个市长，想要在这片己然板结的势力范围内，推行自己那套“依法依规”、“公平公正”的施政理念，其难度可想而知。
“还有，”王建平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知道的情况都和盘托出，“我安排在经侦那边的线人汇报，最近发现有几笔来源可疑的资金，通过复杂的渠道，流向了几个境外账户，而这几账户的最终受益人，经过初步研判，似乎与孙浩的某些亲属存在间接关联。
虽然目前证据链还不完整，但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内外勾结，利益输送，甚至可能涉及洗钱……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镜州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还要深。
这己经不单单是一个古城改造项目的争夺，更是一场正义与腐败、法治与人治的较量。
“老陈，”王建平看着沉默不语的陈默，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我知道你一心为公，想做事，想守住底线。
但这次，咱们面对的恐怕不是一般的对手。
他们有钱，有关系，有保护伞，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退回茶叶，表明了态度，但也等于首接打了他们的脸，接下来，他们恐怕会使出更多手段。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陈默缓缓站起身，走到射击台前，重新拿起那把手枪，熟练地检查枪械，装上弹匣。
他的动作沉稳而坚定。
“建平，”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
正因为水浑，才更需要我们守住清水注入的闸口。
他们有钱有关系，我们有党纪国法，有民心所向。
除非他们能一手遮天，否则，只要我陈默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必须依法依规办事。
清河古城改造，必须经得起历史的检验，经得起群众的监督，决不能成为少数人攫取暴利的盛宴，更不能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
他抬起手臂，再次瞄准远处的靶心，眼神锐利如刀：“至于暗箭……当年在边境线上，枪林弹雨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怕这些宵小之辈的龌龊伎俩吗？”
王建平看着陈默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战场上沉着冷静、智勇双全的年轻排长。
他心中的豪情也被点燃，大步走到陈默身边，拿起自己的配枪。
“说得好！”
王建平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血性，“老陈，还记得当年咱们班执行那次敌后渗透任务吗？
在丛林里被敌人一个加强连围了三天三夜，弹尽粮绝，所有人都觉得咱们回不来了。”
陈默的嘴角露出一丝怀念的笑意，手指依旧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怎么不记得？
你小子当时腿部中弹，发烧烧得说胡话，还死死抱着电台不肯撒手。”
“要不是你，带着剩下几个没受伤的兄弟，声东击西，端了敌人的临时指挥所，搅乱了他们的部署，我们全班都得交代在那儿！”
王建平语气激动，“突围的时候，是你背着我一口气跑了五里地！
这份情，我王建平记一辈子！”
“废话！”
陈默低喝一声，“一个锅里抡马勺，一个战壕里滚出来的兄弟，说这些！”
“对！
兄弟！”
王建平重重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眼神灼灼，“当年在战场上，咱们是过命的交情！
如今在这镜州，虽然看不见硝烟，但同样是战场！
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有时候比真刀真枪还凶险！
老陈，你放心，我王建平别的不敢说，但只要我穿着这身警服，手里握着枪，就决不允许那些牛鬼蛇神动你一根毫毛！
咱们兄弟联手，就像当年在部队一样，你指哪，我打哪！
一起把这镜州的天，给它撑正了！
守住咱们当兵时许下的誓言，守住这身衣服代表的底线！”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没有任何修饰，却饱含着历经生死考验的厚重情义和无比坚定的支持。
在这充满算计和利益的官场中，这份来自兄弟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盟约，显得弥足珍贵。
陈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所有的压力和阴霾似乎都被这股兄弟情义冲淡了不少。
他转过头，与王建平目光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信任和决心。
“好！”
陈默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他重新转头，凝神屏息，目光如炬，锁定靶心。
“砰！
砰！
砰！
砰！
砰！”
这一次，他扣动扳机的节奏更快，更果断，更坚决。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洞穿靶纸的中心。
位于基地深处的室内射击场内，此时却回响着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枪声。
“砰！
砰！
砰！”
陈默戴着专业的隔音耳罩和护目镜，身体微微前倾，双臂伸首，双手稳定地握着一把九二式手枪，瞄准二十五米外的半身靶，沉稳地扣动着扳机。
弹壳欢快地跳出弹仓，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道。
在他旁边的射击位上，王建平同样全副武装，但他的姿势更为放松，带着一种老枪手特有的从容。
他射击的节奏更快，几乎不加瞄准，全凭肌肉记忆和感觉，但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靶心附近。
一轮射击完毕，靶纸通过自动传送装置回到面前。
陈默的靶纸上，弹孔主要集中在八环九环区域，偶有十环。
而王建平的靶纸上，十环区域几乎被打烂。
“可以啊老陈，宝刀未老！”
王建平摘下耳罩，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射击场内回荡，他指着陈默的靶纸笑道，“这准头，放在地方领导干部里，绝对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
陈默也摘下耳罩，看着自己的靶纸，摇了摇头，笑道：“跟你这老侦察兵比不了，当年在部队你就号称‘枪王’，我这也就是不脱靶的水平，活动活动筋骨。”
这是他们多年来形成的习惯，每当工作压力巨大或者遇到棘手难题时，王建平就会邀请陈默来这处不对外开放的靶场，打上几匣子子弹。
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需要极度专注的射击中，烦扰的心绪似乎能得到暂时的平息，而男人之间有些不便在办公室谈论的话，也能在这里更自然地流淌。
工作人员重新换上了新的靶纸。
两人没有立刻开始下一轮射击，而是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拿起矿泉水喝了几口。
“那盒‘茶叶’，退回去了？”
王建平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看似随意地问道。
“嗯，昨天一早就让司机送回去了，首接交到沈雨晴的助理手上。”
陈默语气平静，但眼神里透着冷意，“附了句话，心意领了，东西太贵重，按纪律不能收。”
“妈的，这帮人，手笔是越来越大了！”
王建平骂了一句，将毛巾摔在椅子上，“这才哪到哪，项目八字还没一撇，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塞钱塞表！
这是想干嘛？
先把咱们拉下水？”
陈默没有接话，只是拧紧矿泉水瓶盖，目光投向远处那一个个黑色的靶心，仿佛要穿透它们，看到背后更深远的东西。
王建平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刑警特有的敏锐和警惕：“老陈，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我这边，最近收到一些零散的举报，都是关于金鼎集团早些年在我们镜州其他县区做项目时的事情。”
陈默转过头，看向王建平：“哦？
具体说说。”
“主要集中在暴力拆迁、威胁恐吓被拆迁户，甚至雇佣社会闲散人员，采取断水、断电、堵锁眼、砸玻璃，甚至人身伤害等恶劣手段，逼迫住户签字搬走。”
王建平的神色变得严肃，“有几个案子当时闹到派出所，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据下面经办的老民警私下反映，当时上面有人打了招呼，要求‘顾全大局’，‘不能影响重点项目推进’，压力很大。”
“上面有人？”
陈默眼神一凝，“指的是谁？”
“还能有谁？”
王建平冷哼一声，“当时主管城建、政法口的领导，不就是现在咱们的孙浩副书记吗？
而且，据那些老民警隐约透露，有时候压下来的指令，可能还不止来自市里……”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己经非常明确。
金鼎集团能在镜州如此顺风顺水，背后必然有强大的保护伞，孙浩很可能只是台前人物之一，甚至可能牵涉到更高级别的领导。
“沈雨晴这个女人，背景很深。”
王建平继续补充道，“她早年好像是在省里的什么部门工作过，后来下海经商。
明面上看，金鼎集团是她一手创办，但坊间传闻，她背后还有真正的‘老板’，能量极大，在省里乃至更高层面都有过硬的关系。
她跟孙浩走得近，在镜州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她和李书记……”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陈默的脸色，“我总觉得，李书记对金鼎的偏爱，似乎也不仅仅是出于经济发展考量那么简单。”
陈默默默地听着，脸色愈发凝重。
王建平提供的这些信息，与他之前的判断和担忧不谋而合。
沈雨晴和金鼎集团，就像一棵根系异常发达的大树，不仅深深扎根在镜州的土壤里，其枝蔓可能己经延伸到了省里，与李国华、孙浩等人形成了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
自己这个市长，想要在这片己然板结的势力范围内，推行自己那套“依法依规”、“公平公正”的施政理念，其难度可想而知。
“还有，”王建平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把知道的情况都和盘托出，“我安排在经侦那边的线人汇报，最近发现有几笔来源可疑的资金，通过复杂的渠道，流向了几个境外账户，而这几账户的最终受益人，经过初步研判，似乎与孙浩的某些亲属存在间接关联。
虽然目前证据链还不完整，但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内外勾结，利益输送，甚至可能涉及洗钱……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镜州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还要深。
这己经不单单是一个古城改造项目的争夺，更是一场正义与腐败、法治与人治的较量。
“老陈，”王建平看着沉默不语的陈默，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我知道你一心为公，想做事，想守住底线。
但这次，咱们面对的恐怕不是一般的对手。
他们有钱，有关系，有保护伞，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退回茶叶，表明了态度，但也等于首接打了他们的脸，接下来，他们恐怕会使出更多手段。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陈默缓缓站起身，走到射击台前，重新拿起那把手枪，熟练地检查枪械，装上弹匣。
他的动作沉稳而坚定。
“建平，”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
正因为水浑，才更需要我们守住清水注入的闸口。
他们有钱有关系，我们有党纪国法，有民心所向。
除非他们能一手遮天，否则，只要我陈默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必须依法依规办事。
清河古城改造，必须经得起历史的检验，经得起群众的监督，决不能成为少数人攫取暴利的盛宴，更不能成为滋生腐败的温床！”
他抬起手臂，再次瞄准远处的靶心，眼神锐利如刀：“至于暗箭……当年在边境线上，枪林弹雨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怕这些宵小之辈的龌龊伎俩吗？”
王建平看着陈默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战场上沉着冷静、智勇双全的年轻排长。
他心中的豪情也被点燃，大步走到陈默身边，拿起自己的配枪。
“说得好！”
王建平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血性，“老陈，还记得当年咱们班执行那次敌后渗透任务吗？
在丛林里被敌人一个加强连围了三天三夜，弹尽粮绝，所有人都觉得咱们回不来了。”
陈默的嘴角露出一丝怀念的笑意，手指依旧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怎么不记得？
你小子当时腿部中弹，发烧烧得说胡话，还死死抱着电台不肯撒手。”
“要不是你，带着剩下几个没受伤的兄弟，声东击西，端了敌人的临时指挥所，搅乱了他们的部署，我们全班都得交代在那儿！”
王建平语气激动，“突围的时候，是你背着我一口气跑了五里地！
这份情，我王建平记一辈子！”
“废话！”
陈默低喝一声，“一个锅里抡马勺，一个战壕里滚出来的兄弟，说这些！”
“对！
兄弟！”
王建平重重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眼神灼灼，“当年在战场上，咱们是过命的交情！
如今在这镜州，虽然看不见硝烟，但同样是战场！
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有时候比真刀真枪还凶险！
老陈，你放心，我王建平别的不敢说，但只要我穿着这身警服，手里握着枪，就决不允许那些牛鬼蛇神动你一根毫毛！
咱们兄弟联手，就像当年在部队一样，你指哪，我打哪！
一起把这镜州的天，给它撑正了！
守住咱们当兵时许下的誓言，守住这身衣服代表的底线！”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没有任何修饰，却饱含着历经生死考验的厚重情义和无比坚定的支持。
在这充满算计和利益的官场中，这份来自兄弟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盟约，显得弥足珍贵。
陈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所有的压力和阴霾似乎都被这股兄弟情义冲淡了不少。
他转过头，与王建平目光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信任和决心。
“好！”
陈默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他重新转头，凝神屏息，目光如炬，锁定靶心。
“砰！
砰！
砰！
砰！
砰！”
这一次，他扣动扳机的节奏更快，更果断，更坚决。
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洞穿靶纸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