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的灰烬

第5章 崖边惊鸿,指尖微烫

不驯的灰烬 青陳 2025-11-13 20:45:59 现代言情
2010年的春雨来得格外早。

染坊屋檐下的铜铃生了层绿锈,每次风过都像在咳血。

雨晴蹲在药罐前扇火,妹妹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每一声都扯得她肺叶生疼。

药汤里浮着的蓝靛草根突然裂开,渗出紫色汁液——这是阿奶说过的凶兆。

"还魂草只长在蝶母崖的眼泪里。

"昨夜阿奶用骨针挑开雨晴的衣领,在她锁骨下方刺了道避邪纹。

针尖蘸的靛蓝混了孔雀血,刺进皮肤时发出细微的嘶响。

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你身上流着造船女子的血。

"此刻雨晴正悬在蝶母崖的岩缝间。

晨雾像条巨蟒缠绕着山体,崖壁上的晶石在曦光中闪烁,宛如鳞片。

她腰间缠的葛藤绳是用古法浸泡的,每根纤维都吸饱了蓝靛汁液,在潮湿空气中散发着苦香。

指尖传来灼痛,雨晴看见右手无名指指甲掀开了小半——这是刚才攀爬时被岩缝里的铜钱草割的。

她把手指含进口中,尝到一股铁锈味还混着特别的甜。

扭头一看,上方三丈处的石凹里,几株叶片呈星形的植物正随风摇曳,叶脉里流淌着紫色浆液。

"还魂草!

"雨晴心跳加剧。

正要上攀,脚下岩块突然松动。

千钧一发之际,她抓住岩壁上突出的树根,树皮上竟然有新鲜的抓痕。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不远望去,斜坡上有个男人,像只折翼的鸟卡在藤蔓间。

雨晴往下降了一些,在他帆布包里竟插着一把地质锤,锤头沾着蝶母崖特有的青晶石粉末。

男人试图起身,左膝传来骨骼错位的响声,他闷哼一声,冷汗顺着下颌滴在领口的校徽上——是省地质学院的字样。

"别动。

"雨晴用葛藤固定他的伤腿,男人突然按住她的手,掌心相触的刹那,雨晴看见他瞳孔里闪过靛蓝色的光晕。

男人松开手,从袋中取出青铜罗盘,盘面不是寻常的方位刻度,而是刻着与羊皮卷上相同的波浪纹。

"我叫江以明。

"雨晴看到他喉结上的小痣随之移动,"在找这个。

"他展开的图纸上批注墨迹未干:"当铜鼓第三次染血时,船桅会从月亮里长出来..."雨晴的银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江以明猛地抬头,他们看见崖顶掠过五彩蝶影——那根本不是蝴蝶,而是一件展开的孔雀羽衣!

羽衣下闪过蒙峒阴险的脸,他手中铜鼓槌好像正在滴血。

"快走!

"江以明把图纸塞给雨晴,雨晴使尽全力拔下还魂草,摸到还魂草叶片的瞬间,整座山崖突然震颤,崖壁缝隙渗出蓝色黏液,那些晶石开始发烫。

蒙峒的歌声从高处飘下,那是布依族古老的招魂调。

雨晴拖着江以明滑下藤蔓,看见斜坡上的野花正在快速的枯萎。

他们恰好滚进了一个岩洞,原本站着的地方,被滚落的大石头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岩洞壁上居然有好多人工开凿的痕迹!

江以明拿起地质锤轻轻一敲,“砰”的一声,空响的地方竟然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半截骨笛,跟雨晴密室里找到的那半截正好能拼成完整一支!

笛身一接,洞里突然蓝光一闪,再仔细一看,壁上密密麻麻都是刻痕:全是女子侧影,有的拿着桨,有的举着斧,最新刻的那个,竟然是雨晴的样子!

“你听。”

江以明忽然放低嗓音。

远方,铜鼓之声与某种巨型飞鸟振翅之声相互交织,夹杂着蒙峒的怒声咒骂。

雨晴惊觉江以明的伤口止血速度快得异常,凝结的血痂呈现出靛蓝色。

他苦笑着说:“我父亲当年前来考察,回去后血液就变成了这样。”

洞外传来重物落水之声。

雨晴透过缝隙,望见蒙峒正将染血的铜鼓槌投入深潭,水面泛起的泡沫组成一个残缺的族徽。

江以明蓦地握紧她的手:“图纸背面……”雨晴翻过图纸,在血迹斑驳的背面发现一段文字:“造船者的骨笛能唤醒沉睡的船坞。”

字迹与羊皮卷上的《造船古歌》毫无二致。

此时,怀中的还魂草突然渗出紫色汁液,滴在江以明手背,竟灼出缕缕青烟。

返程时,雨晴特意绕道染坊后山。

老枫树上新系的红布条在风中烈烈作响,那是族长家举行仪式的标志。

她藏在树洞里的羊皮卷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沾血的孔雀翎。

小漓服下还魂草汤后,睡得很沉。

雨晴擦拭骨笛时,笛孔突然渗出蓝色液体,在桌面汇聚成一条微型航道,终点首指铜鼓楼的方向。

窗外,第一只夏蝉开始鸣叫,声音犹如钝刀在磨刀石上拖曳。

江以明的瞳孔在晨雾中微微收缩。

他望见少女指尖残留的靛蓝染渍——那颜色正以诡异的速度渗入试纸纤维,蓝色试纸边缘泛起孔雀翎般的虹彩。

“这是……”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试纸。

原本应该变成红色的部分,此刻却浮现出了细密的纹路,就像羊皮卷上的波浪线一样。

雨晴的发梢轻轻扫过纸面,那些纹路竟然开始流动起来,组成了一个残缺的船形图腾。

崖风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江以明急忙按住试纸,却看到少女的耳后有一道靛蓝色的刺青正在隐隐发光——那可是布依族女子成年礼的标记!

不过,这个图案和密室墙上刻的那种骨针简首一模一样!

他背包里的青铜罗盘突然疯狂地旋转起来,指针首首地指向雨晴的心口。

“你身上有东西。”

江以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学者站在蝶母崖前,手中捧着的正是半截骨笛。

雨晴倒吸一口凉气——那学者的眉眼和江以明简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照片上的日期却写着 1982 年。

岩缝中渗出的水珠突然悬在了半空中,江以明沾着血的手指划过试纸:“我父亲当年也见过这种反应。”

血珠滴在试纸上,竟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纸面上浮现出了几行小字:“当造船者的血遇见……”后半句话却被突然袭来的山雾给模糊掉了。

雨晴的银铃铛竟然自己响了起来。

她惊讶地发现,江以明伤口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和密室石台一样的靛蓝色!

男人苦笑着说:“二十年前那场考察之后,我们父子……”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铜鼓闷闷的响声,崖壁上的晶石也跟着一起共振起来,在雾气中投射出了巨蝶振翅的幻影。

“蒙峒正在寻你。”

江以明蓦地攥紧她的手腕。

雨晴顿觉有硬物嵌入掌心——是一把铜钥匙,匙柄之上,刻着与骨笛相同的纹路。

“携此而去……”剧痛袭来,他面容扭曲。

他的军用水壶突然炸裂,壶内液体在石面蚀刻出深沟,沟壑走势,与羊皮卷上的航线毫无二致。

雨晴扶他倚靠在岩壁一侧,指尖不慎触摸到他颈侧脉搏。

那处肌肤之下,竟有蓝光流转,凝聚成一个微型船锚之状。

江以明忽然用布依语低声吟诵起《造船古歌》,歌声所及,周遭苔藓疯长,须臾间便织成一张绿色软垫。

“速走!”

江以明的手快速伸向口袋,半管蓝色针剂赫然显现。

雨晴认出来这是镇上黑市流传的“蝶毒”,据传能令人目睹祖先记忆。

远处铜鼓之声愈发临近,伴随着孔雀凄厉的啼鸣。

雨晴凝视一眼试纸——那些船形图腾正在崩解,重新组合成她高烧时所见的船桨女轮廓。

她将还魂草塞入江以明衣领,草药触及他的肌肤,两人同时战栗。

某种古老的记忆像电流般疾驰而过:狂风骤雨中,女子们用靛蓝染浆在船身描绘避邪纹……下山途中,雨晴的银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路过染坊后的古枫树,树皮突然掉落,露出二十年前留下的记号:Δ87°——这不就是羊皮卷上某条航线的偏转角嘛!

树洞里的蚂蚁正齐心协力地搬运着蓝色晶石,排成箭头指向铜鼓楼的方向。

小漓喝下还魂草汤后,咳出的血沫在碗底凝结成船锚形状。

雨晴擦拭骨笛,笛孔中渗出的液体勾勒出迷特殊的线条——中心点竟然是江以明被困的岩石位置。

夜深人静,雨晴轻轻展开染血的试纸。

那些消失的文字在月光下清晰地显现出来:“当造船者的血遇见孔雀之泪,铜鼓第三次染血处将升起月亮船桅。”

纸背还有一行小字:“保护好你的铃铛——江 1982”。

染坊外,蒙峒的铜鼓槌在地面上划过,火星在夜色中犹如闪烁的航标灯。

雨晴摸了摸发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孔雀翎,羽根渗出的蓝色液体正慢慢流向她锁骨下的避邪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