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澜沧江支流的晨雾还没散,七岁的李秋月蹲在青石板埠头,用树枝拨弄着漂浮的水葫芦。现代言情《边陲岁月女子的人生长歌》是大神“静澜先生的故事”的代表作,秋月王桂芬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澜沧江支流的晨雾还没散,七岁的李秋月蹲在青石板埠头,用树枝拨弄着漂浮的水葫芦。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蚊虫叮咬的红疙瘩,右手里攥着块硬邦邦的苞谷饼——这是她今早的早饭。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山歌声,混着木桨拍打水面的声响,像奶奶纺车上缠绕的棉线,又乱又长。“秋月!”对岸竹林里突然钻出个男人,黑黢黢的脸膛泛着酒气,解放鞋上沾着新鲜的黄泥巴。李国庆晃了晃手里的空酒葫芦,粗哑的嗓子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去镇上打半...
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蚊虫叮咬的红疙瘩,右手里攥着块硬邦邦的苞谷饼——这是她今早的早饭。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山歌声,混着木桨拍打水面的声响,像奶奶纺车上缠绕的棉线,又乱又长。
“秋月!”
对岸竹林里突然钻出个男人,黑黢黢的脸膛泛着酒气,解放鞋上沾着新鲜的黄泥巴。
李国庆晃了晃手里的空酒葫芦,粗哑的嗓子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去镇上打半斤包谷烧,老子喝完要下田!”
竹溪村的男人大多好酒,尤其农闲时总泡在代销店门口。
秋月攥紧饼子站起身,左手虎口蹭过石缝时被凸起的青苔划了道红印。
她习惯了父亲的吆喝,低头往腰间布兜里塞铝制酒壶——那是奶奶攒了三个月鸡蛋换的,壶底还刻着歪歪扭扭的“福”字。
穿过晒谷场时,隔壁张婶正往竹匾里摊晒辣子,见她低头走路,随手往她兜里塞了把酸角:“国庆又喝呢?
死鬼男人没个正形,你当心些水……”话音未落,远处江面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像块大石头砸破了镜子。
秋月转头时,正看见父亲抱着酒葫芦在江心扑腾。
清晨的江水带着冰碴子,李国庆的裤腿灌了水,像两条膨胀的麻袋拖在身后。
他酒劲上头,咧嘴笑着喊:“女娃子看好了,你爹能游过三指宽的江……”话没说完就被浪头拍得呛了水,酒葫芦“咕嘟咕嘟”往江底沉,他伸手去抓,反倒被水流卷得更远。
“爹!”
秋月扔了酒壶往江边跑,乱石滩硌得脚底生疼。
她看见父亲的脑袋在浪花里时隐时现,左手本能地伸向水里——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江水,手腕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奶奶裹着蓝布围裙,不知何时从竹林里冲出来,枯树枝般的手指掐住她的胳膊:“别去!
水猴子专抓小女娃!”
“可是我爹……”秋月急得掉眼泪,虎口蹭在岸边的岩石上,渗出细密的血珠。
李国庆的扑腾声越来越弱,远处几个撑竹筏的男人吆喝着划过来,却被急流挡在百米外。
奶奶把她按在潮湿的草丛里,嘴里念着傣族的咒语:“流水无情,落花无根……”话音未落,江心突然没了动静,只有那只酒葫芦漂在水面,像枚皱巴巴的苦楝子。
那天夜里,竹溪村的狗叫了整整一宿。
秋月躺在竹床上,听着堂屋传来的动静——先是母亲压抑的哭声,接着是木箱翻动的哗啦声。
她摸了摸左手虎口的伤口,结痂处痒得难受,想起白天奶奶往她伤口上抹的草药汁,带着股辛辣的苦。
“跟我走。”
母亲的声音突然从蚊帐外传来,带着平日里少见的急切。
王桂兰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怀里捆着个蓝布包袱,鬓角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你爹没了,他们要把你送给隔壁村的老光棍换彩礼……”秋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亲拽到后门。
月光把竹林的影子投在泥路上,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
她光着脚踩过带露的草,听见奶奶的房间传来咳嗽声,突然想起下午收尸时,父亲肚子鼓得像吹满气的猪尿泡,嘴角还挂着半片水草。
“站住!”
刚转过晒谷场,身后突然亮起火把。
奶奶拄着拐杖站在月光里,银饰在鬓角晃出冷光。
王桂兰攥紧女儿的手想跑,却被老人手里的竹鞭拦住去路:“傣族女人哪能跟汉人跑?
你要断了李家的根?”
“我早就不想当李家的鬼!”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国庆活着时打我,死了还要卖女儿,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她转头看向秋月,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跟妈去外婆家,那里有电灯,有水泥路……水性杨花的贱骨头!”
奶奶突然用傣语骂起来,竹鞭“啪”地抽在石磨上,惊飞了墙角的蟋蟀,“你敢走就别认这个妈!
秋月是李家的种,得留在这里守孝!”
秋月看着两个女人,突然想起父亲下葬时,奶奶往棺材里塞了三只酒葫芦,说是到了阴间能换钱。
母亲的手在发抖,后颈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而奶奶的拐杖尖正在戳她昨天蹭伤的脚背,疼得她首往后缩。
“妈,我……”她刚开口,就被母亲猛地抱起来。
王桂兰踩着露水往村口跑,身后传来奶奶的哭骂声,混着竹溪村特有的夜枭啼叫。
可没跑出多远,母亲突然踉跄着摔倒在土路上——原来她的布鞋早在奔跑时掉了,脚底被碎玻璃划开道口子,鲜血渗进干燥的泥土里,像朵开败的扶桑花。
“算了……”王桂兰喘着气,把女儿放回地上,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你留下吧,跟着奶奶至少有口饭吃……”她解下包袱里的半块红糖,塞进秋月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里,裤脚沾着的泥浆在月光下泛着灰白,像条断了鳞片的鱼。
秋月攥着那块红糖站在原地,首到露水把裤腿浸得透湿。
远处传来雄鸡的打鸣声,东边的山坳里渗出淡青色的天光。
她转身往回走,看见奶奶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飘着热气——是红糖糍粑的香味。
“过来。”
老人没看她,用勺子敲了敲碗沿。
秋月挨着奶奶坐下,看见她鬓角的白发比昨天更多了,围裙上沾着新鲜的糯米粉。
当温热的糍粑触到舌尖时,她突然听见奶奶用傣语小声嘟囔:“江水要往东流,人要往土里埋,命数啊……”竹溪村的黎明在糍粑的甜香里慢慢展开。
秋月咬着软糯的糯米团,左手虎口的伤口碰到碗沿,疼得轻轻吸气。
她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突然觉得父亲的酒葫芦还在水里漂着,随着晨雾一起,漂向了看不见的远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