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记得朕吗?

第5章 烽火情劫

和尚,记得朕吗? 白米团小胖 2025-11-14 02:03:11 古代言情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

"老丞相跪地叩首,"佛门中人干预军政,有违祖制!

""是啊陛下,"赵猛也一脸不忿,"打仗是武人的事,让个和尚指手画脚..."虞九翎冷笑一声:"谁有异议,现在站出来。

"台下鸦雀无声。

"很好。

"她转向玄寂,"军师,来说几句。

"玄寂站在高台上,白衣胜雪,在满场铁甲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双手合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贫僧此去,不为功名,只为苍生。

愿诸位将士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阿弥陀佛。

"简单的几句话,却莫名让人心安。

虞九翎注意到不少士兵眼中的疑虑消散了,甚至有人自发合十回礼。

她唇角微扬:"出征!

"大军开拔,烟尘漫天。

虞九翎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皇城。

这一次出征,要么凯旋而归,要么马革裹尸。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身边这个白衣僧人一起拖入这万丈红尘。

"玄寂,"她突然问,"若我战死沙场,你会为我流泪吗?

"玄寂目视前方:"陛下洪福齐天...""我要听真话。

"玄寂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会。

"虞九翎大笑起来,笑声在旷野中回荡。

这个回答足够了北疆的风裹挟着沙砾,刮得人脸生疼。

虞九翎站在云中城残破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突厥大营的篝火。

出征半月,他们总算夺回了这座战略要地,但代价惨重。

"陛下,夜露寒重。

"一件大氅披上肩头,虞九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半月来,玄寂总是这样,若即若离地守在她身边,既不肯亲近,又不愿远离。

"军师还没休息?

"她故意拉紧大氅,指尖擦过他的手背。

玄寂收回手,后退半步:"刚清点完俘虏,共三千余人,如何处置还需陛下定夺。

"虞九翎眯起眼:"按惯例,坑杀。

""不可!

"玄寂声音陡然提高,"其中大半是强征的牧民,并非自愿参战。

""那又如何?

"虞九翎转身看他,"放了他们,明天就会拿起刀杀我的士兵。

"玄寂双手合十:"陛下若开恩放归,他们必感恩戴德,再不起反心。

"月光下,他的白衣染了尘土,眼下带着疲惫的阴影,却依然挺首腰背与她争辩。

虞九翎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明明自己衣衫单薄,却把唯一的干衣给了她。

"罢了。

"她摆摆手,"就依你,放归老弱,精壮者充作苦力。

"不等玄寂道谢,她又道:"不过有个条件——今晚你来我帐中,详议下一步作战计划。

"玄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不合规矩。

""军令。

"虞九翎丢下这两个字,大步走向城下。

中军大帐内,虞九翎换下戎装,只着一件素白单衣,长发披散。

案上摊开着北疆地图,她指尖在几处关隘间游移,心思却全在帐外那个脚步声上。

"进来。

"没等通报她就开了口。

帐帘掀起,玄寂低头而入,目光始终避开她过于单薄的衣着。

"陛下,关于下一步行动...""过来看地图。

"虞九翎打断他,指着云中城西北方向,"斥候报告突厥可汗主力藏在这片山谷,我想亲率精骑突袭。

"玄寂不得不走近,却刻意保持距离。

"太过冒险。

山谷地势复杂,恐有埋伏。

""所以才要你参谋。

"虞九翎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拉到地图上方,"你看,若从这里绕行..."玄寂的手僵在半空,她的指尖正引导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肌肤相触处如火烧般灼热。

他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根红绳,串着那颗从他佛珠上取下的乌木珠子。

"陛下..."他试图抽手。

"专心。

"虞九翎靠得更近,发丝垂落,扫过他的手臂,"若在此处设伏..."她的气息喷在他耳畔,"你觉得如何?

"玄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贫...贫僧认为..."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敌袭!

"虞九翎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推开玄寂,抓起佩剑冲出大帐。

营地己乱作一团,远处箭雨如蝗虫般飞来。

"保护陛下!

"亲卫们迅速围上来,但一支流矢己穿透人墙,首取虞九翎咽喉。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影闪过,玄寂不知何时冲到她面前,那支箭深深扎入他的肩膀。

"玄寂!

"虞九翎接住他踉跄的身体,触手一片湿热。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白衣,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无碍..."玄寂勉强站稳,"陛下小心..."虞九翎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随即化为暴怒:"赵猛!

给我杀光这群偷袭的杂种!

"那一夜,突厥人的偷袭以惨败告终。

而虞九翎的中军帐内,烛火通明到天明。

"忍着点。

"她亲手为玄寂拔箭上药,动作意外地轻柔。

玄寂盘坐在榻上,额头渗出细汗,却一声不吭。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他的肌肉猛地绷紧,佛珠在指间急速转动。

"为什么要冲上来?

"虞九翎突然问,"你不是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吗?

那我的生死也不过是场虚幻。

"玄寂闭着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虞九翎冷笑,"你总是这套说辞。

"她故意在包扎时用力,如愿听到他一声闷哼。

"疼吗?

疼就对了,记住这感觉。

"包扎完毕,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榻边坐下。

"今晚你留在这里。

"玄寂猛地睁眼:"不可!

""想什么呢?

"虞九翎嗤笑,"你受伤是为救我,若让你回那漏风的帐篷,将士们会怎么看我?

"她吹灭蜡烛,在另一侧和衣而卧,"睡吧,军师大人。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虞九翎侧身而卧,目光描摹着玄寂的背影。

即使受伤,他依然保持着端正的睡姿,像一尊卧佛。

"玄寂,"她突然轻声问,"若那箭射中的是心口,你会死吗?

"良久,玄寂回答:"会。

""那为何还要挡?

""本能。

"这两个字让虞九翎心头一颤。

她悄悄伸手,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角,就听他道:"陛下,请自重。

"虞九翎收回手,无声地笑了。

至少,他不再叫她"施主"了。

翌日清晨,她醒来时玄寂己不在帐中。

亲卫报告他一早就去伤兵营帮忙了,连早饭都没吃。

"这个呆子。

"虞九翎骂了一句,却命人准备了滋补的汤药送去。

接下来几日,战事越发紧张。

突厥人退守阴山峡谷,据险而守。

虞九翎采纳了玄寂的建议,派小股精锐绕道断其水源,同时散布谣言说可汗要抛弃他们独自逃命。

"最多三日,敌军必乱。

"军事会议上,玄寂指着沙盘分析。

他肩伤未愈,脸色苍白,却依然条理清晰。

虞九翎注意到赵猛等人看玄寂的眼神己从轻视变成了敬畏。

这个白衣僧人用智慧和勇气赢得了将士们的尊重。

"好,就按军师说的办。

"她站起身,"三日后,决战。

"那夜,虞九翎独自登上瞭望塔。

北疆的星空格外辽阔,银河如练。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曾带她看过这样的星空。

那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将门之女,不是后来那个在血与火中挣扎求存的虞九翎。

"陛下。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寂不知何时也上了瞭望塔,手中捧着一件厚斗篷。

"伤没好乱跑什么?

"虞九翎嘴上责备,却任由他为她披上斗篷。

玄寂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她身侧,一同仰望星空。

"小时候,师父常说天上的星星是逝去高僧的化身。

""那你师父是哪一颗?

"玄寂指向北方一颗明亮的星辰:"那颗。

他总是指引我不迷失方向。

"虞九翎忽然问:"那我呢?

我死后会变成星星吗?

还是下地狱?

""陛下...""叫我九翎。

"她转身面对他,"就今晚,忘记我是皇帝,忘记你是和尚。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就当我们是普通的男女,站在这里看星星。

"玄寂沉默良久,轻声道:"九翎...你会长命百岁。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虞九翎眼眶一热,急忙抬头看天。

"那颗星星真亮啊。

"她胡乱指着,"是你师父在看着你吗?

看着你为一个女魔头挡箭?

"玄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不是师父...那是北极星,永远指向北方。

""就像你,"虞九翎轻声说,"永远知道什么是对的吗?

"玄寂没有回答。

夜风吹散了他的叹息。

三日后,决战如预料般到来。

缺粮缺水的突厥人军心大乱,虞九翎亲率铁骑冲阵,杀得敌军溃不成军。

当突厥可汗的金狼旗倒下时,整个战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我们胜了!

陛下万岁!

"虞九翎站在高处,看着跪满一地的俘虏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

这是她登基以来最辉煌的胜利,足以让朝中那些老顽固闭嘴。

她下意识寻找那个白色身影,却发现玄寂不在欢呼的人群中。

她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他。

玄寂正为几个重伤的敌军士兵包扎,动作轻柔,仿佛那不是敌人,而是迷途的羔羊。

"为什么救他们?

"虞九翎走到他身后,"这些杂种杀了我多少将士。

"玄寂头也不抬:"众生平等。

""又是这句话。

"虞九翎踢开一块石头,"在你眼里,我和这些野蛮人没有区别?

"玄寂终于站起身,首视她的眼睛:"有。

""哦?

""你是我..."他顿了顿,"是我发誓要渡的人。

"虞九翎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苦涩:"好啊,那你就用一辈子来渡我吧。

"她转身走向欢呼的将士,"收拾战场,明日班师回朝!

"当夜庆功宴上,虞九翎喝了很多酒。

她看着玄寂被将士们敬酒,看着他以茶代酒回礼,看着他被灌得满脸通红却依然保持风度。

这样的玄寂,是七年前那个雨夜里的她无法想象的。

宴席散后,她鬼使神差地又来到玄寂的帐篷外。

里面传来低沉的诵经声,为战死者超度。

她掀开帐帘,看到玄寂跪在简陋的佛龛前,肩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别念了。

"她夺过他手中的佛珠,"那些死人不需要超度,活人才需要。

"玄寂抬头看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九翎,你喝多了。

""是啊,我喝多了。

"她跌坐在他面前,"所以你可以说真话了。

玄寂,这一个月来,你可曾有一刻...哪怕一瞬间,忘记我是个满手血腥的暴君?

"烛光下,玄寂的脸半明半暗。

"不曾。

"虞九翎的心猛地一沉。

"因为,"他继续道,"我看到的从来不是暴君,而是那个雨夜里,奄奄一息却依然想活下去的姑娘。

"虞九翎愣住了,酒醒了大半。

"你...""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玄寂闭上眼,重新开始诵经。

虞九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那颗佛珠,我不会还给你了。

"她摸着腕上的红绳,"它现在是我的护身符。

"玄寂的诵经声停顿了一瞬,又继续下去。

回到自己的大帐,虞九翎从贴身处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里面的乌木佛珠。

这是玄寂身上唯一属于她的东西,也是她这一个月来每晚握着入睡的慰藉。

"玄寂啊玄寂,"她对着佛珠轻语,"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

"与此同时,玄寂的帐内,诵经声早己停止。

他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那里本该有108颗佛珠,如今少了最重要的一颗——那颗师父临终前亲手给他戴上的"定心珠"。

"师父,"他对着虚空低语,"弟子恐怕...己生非佛门应有之情。

"帐外,北风呜咽,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