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清明的雨丝儿像断了线的珠子,斜斜地砸在老茶头茶馆的青瓦上。小说叫做《茶渡阴阳》是行道君的小说。内容精选:清明的雨丝儿像断了线的珠子,斜斜地砸在老茶头茶馆的青瓦上。林默蹲在后厨,正给那把紫砂壶开壶,指腹一滑,叫壶口给划了道口子。血珠儿滴进茶海,凝在里头,晃悠悠地像颗红玛瑙。他皱着眉看手机,房东的催租短信明晃晃地跳着,正想叹口气,就听见藤杖点地的声响——母亲林秀芳来了。这老茶头茶馆还是林默他娘手里置下的,说是茶馆,倒更像个旧物仓。八仙桌上的茶渍层层叠叠,墙皮儿掉了几块,露出里头的青砖,倒也有几分古意。林...
林默蹲在后厨,正给那把紫砂壶开壶,指腹一滑,叫壶口给划了道口子。
血珠儿滴进茶海,凝在里头,晃悠悠地像颗红玛瑙。
他皱着眉看手机,房东的催租短信明晃晃地跳着,正想叹口气,就听见藤杖点地的声响——母亲林秀芳来了。
这老茶头茶馆还是林默他娘手里置下的,说是茶馆,倒更像个旧物仓。
八仙桌上的茶渍层层叠叠,墙皮儿掉了几块,露出里头的青砖,倒也有几分古意。
林秀芳进了后厨,鬓角那几丝茶梗色的发丝在晨光里首闪。
她往儿子跟前一站,也不说话,先递过去个纸包。
林默接过来一瞧,艾草、朱砂混着股子陈茶味儿,再看那茶叶,竟是1992年的熟普——他出生那年的茶。
“今夜子时去城隍庙,香灰入眼莫慌,那是武曲星君在看你。”
林秀芳开口了,声音跟老茶头似的,又沉又暖。
林默正想笑说娘您又迷信,一抬眼看见娘手里的藤杖,那藤子黑黢黢的,节疤处透着股子说不出的劲儿,话就咽了回去。
这头正说着,前堂传来茶客的喊声:“默儿,续水!”
林默应了声,刚要起身,林秀芳按住他:“先把这茶收好了。”
那眼神儿跟铁打的似的,林默只好把纸包揣进怀里。
临出门,又回头看了眼娘,她正盯着灶上的茶釜,蒸汽腾起来,把人影子都蒙得虚虚的。
要说这老茶头茶馆,怪事儿多。
林默七岁那年,外头下着暴雨,娘抱着他在雨里跑,后颈子上缠着根渗血的茶梗。
他那时候小,只记得娘的衣裳都湿了,茶梗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滴。
后来问起,娘总说“被阴物咬了一口”,再问就不说了。
今儿个瞧着娘递来的太岁茶,那档子事儿又在脑子里打旋儿。
前堂的茶客们正闲扯。
王大爷抿着茉莉花茶,跟对桌的李姐说:“听说没?
东头那庙今年香火旺得邪乎……”李姐嗑着瓜子接话:“可不咋的,清明嘛,阴气相逼,求个心安。”
林默提着茶壶续水,听着这些话,手顿了顿——娘说的城隍庙,莫不是东头那座?
续完水回后厨,林秀芳还在那儿,手里摩挲着个旧茶罐。
见他进来,指了指茶罐:“你小时候,就拿这罐子偷喝过茶。”
林默凑过去一瞧,罐口还留着道小豁口,是他换牙时拿牙磕的。
正想说什么,娘又开口了:“默儿,有些事儿,该知道了。”
林默心里一跳。
就见娘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几缕头发,茶梗色的,跟她鬓角那几丝一个色儿。
“那年暴雨,不是被阴物咬。”
娘把头发包好,放回茶罐,“是拿自己的血镇了个东西。”
林默想问什么东西,嗓子眼儿却像塞了团棉花。
娘看他一眼,往灶里添了把柴:“你本命年,太岁当头,去城隍庙,是躲劫。”
外头的雨渐渐停了。
林默走到前堂,擦着桌子,眼瞅着日头往西斜。
有个老茶客喝完茶,留下句:“默儿,你这茶馆该拾掇拾掇了。”
他笑了笑,没搭腔。
这茶馆破是破,可每块砖、每片瓦都带着娘的味儿,拾掇了,倒不像回事儿了。
掌灯时分,林秀芳又进了后厨,手里多了件青布衫:“夜里凉,披上。”
林默接过衫子,触到娘的手,糙得很,跟老茶根似的。
正想劝娘歇着,娘己转身往外走,藤杖点地,“咚咚”响。
林默望着娘的背影,围裙上的茶渍跟他掌心的胎记一个样儿,曲里拐弯的,像片茶叶。
子时将近,林默揣着太岁茶包出了门。
街上没什么人,路灯昏黄。
刚到城隍庙门口,就见里头香火缭绕。
他迈进门槛,香灰扑了满脸,眼睛一眯——恍惚间,竟见着团虚影,跟武曲星君的模样似是而非。
正愣神,怀里的太岁茶包发烫,艾草和熟普的味儿混着香灰,首往鼻子里钻。
“武曲星君……”他喃喃着,小时候娘讲的故事全涌上来。
那时候娘总说,星君护着咱,不怕。
可今儿个,咋就怕了呢?
从城隍庙出来,林默摸着怀里的茶包,那热度还没散。
抬头看天,星星稀稀拉拉的。
路过老茶头茶馆,见里头灯还亮着,娘的影子映在窗户上,一动不动,像幅剪影。
他忽然想起灶上的茶釜,滚着热气,茶梗在里头打着转儿,像极了娘鬓角的白发。
推开门,茶香混着艾草香。
林秀芳坐在八仙桌前,面前摆着他开壶的那把紫砂壶。
见他回来,指了指对面:“喝口茶,压压惊。”
林默坐下,接过茶盏,熟普的味儿浓得很,里头混着朱砂的腥、艾草的苦。
咽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
“看见星君了?”
娘问。
林默点点头,又摇摇头:“像,又不像。”
娘笑了,脸上的褶子更深:“看见就成。”
那笑里藏着事儿,林默知道,可也不打算问了。
有些事儿,就跟这老茶头茶馆的茶渍似的,层层叠叠,问不清,也不用问清。
夜更深了。
林默收拾着茶盏,娘在一旁择着茶叶。
藤杖靠在墙边,影子投在地上,像根老茶梗。
林默望着那影子,想起七岁那年的雨,想起娘后颈的血,想起今儿个城隍庙的香灰——忽然觉得,这老茶头茶馆里的每一丝茶香,都是个谜,解不开,也不想解开。
“睡吧,明儿个还得开门迎客。”
娘站起身,藤杖点地。
林默应了声,回头看那把紫砂壶,壶身上的茶纹跟他掌心的胎记相映,隐隐发亮。
外头的风穿堂而过,吹得门帘儿首晃,可老茶头茶馆里的茶香,却浓得化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