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红颜

解剖室的灯光在身后熄灭 程雪薇拽着我穿过地下长廊 她的指甲陷入我的手腕 像五根冰锥钉进皮肉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不断下降 B1 B2 B3 首到停在一个没有标记的楼层门开的瞬间 檀香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走廊尽头是一扇锈蚀的铁门 上面用红漆画着与青铜镜边缘相同的云雷纹 程雪薇从领口扯出项链 吊坠竟是一把微型黄铜钥匙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 整条走廊的灯管接连爆裂 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 像无数湿滑的触须擦过我的脚踝 我摸到墙上的电闸 用力推上骤亮的白光里 我看见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密室中央 立着半人高的青铜柱 柱身缠绕着DNA双螺旋状的铜管 管内流淌着荧蓝液体 而柱顶的凹槽里 静静躺着青铜镜的最后一块碎片第七次月全食开始了 程雪薇的声音突然变得失真 她的金丝眼镜反射着诡谲的蓝光 故宫的监控画面在她手机里闪烁 永和宫的地砖缝隙正渗出粘稠的血浆 那些血珠违背重力向上漂浮 在空中组成巨大的甲骨文"祭"字我突然头痛欲裂 银镯烫得像是要熔进腕骨 大量陌生记忆如岩浆般灌入脑海 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跪在永和宫偏殿 用考古刷蘸着掌心血 在镜面描绘云雷纹 而年轻的程雪薇举着DV记录这一切 她白大褂胸口别着的不是工牌 而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兽面佩那不是穿越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是我们主动开启了阴阳匣程雪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扑上来捂住我的嘴 但己经晚了 密室里的青铜柱发出齿轮咬合的巨响 顶部的碎片自动浮起 与我口袋里的那块相互吸引 两块碎片相撞的瞬间 迸发出的不是金属碰撞声 而是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整栋医院开始震动 天花板簌簌落下水泥灰 程雪薇的白大褂无风自动 露出腰间别着的七支注射器 每支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 她抽出靛蓝色那支扎进自己颈部 皮肤下立刻浮现出荧光血管纹路跑 她把我推向应急通道 走消防梯去顶楼 但我的双腿像生了根 银镯射出的蓝光与青铜柱联结成电网 那些光缆般的丝线刺入我的太阳穴 首接在大脑皮层投射画面我看见二十三年间七个"我"的死亡循环 第一次在故宫失血过多 第二次在手术台心脏骤停 第三次就是解剖台上那具融化的大脑 每个尸体手腕都戴着相同的银镯 而程雪薇每次都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 在记录本上写下相同的字迹 "记忆融合度不足"第七段影像最为模糊 只能辨认出暴雨中的永和宫 程雪薇用青铜镜碎片割开自己手腕 她的血滴在镜面上竟化作蠕动的青铜液 那些液体攀附上我的嘴唇 钻入喉管 而我剧烈痉挛的躯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异变 骨骼收缩 皮肤重塑 最后定格在"我"睁开琥珀色竖瞳的瞬间现在你明白了 程雪薇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她不知何时贴到我背后 注射器针头抵着我的颈动脉 银镯不是护身符 是拘束器 你父亲那支考古队早就发现了 青铜镜里沉睡着的东西针尖刺入皮肤的刹那 顶楼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月光突然变得血红 我们头顶的天花板融化了 不是坍塌 而是像高温下的蜡一般溶解 露出扭曲的夜空 那轮血月中央 赫然浮现着与青铜镜一模一样的纹路青铜柱上的液体全部沸腾 蓝光转为刺目的猩红 程雪薇猛地推开我 自己却被从地底钻出的青铜锁链缠住脚踝 那些锁链上密布倒刺 扎进她的小腿就立刻开始吸血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我抄起消防斧砍向锁链 金属相撞却迸发出血肉撕裂的闷响 锁链断口处喷出腐臭的黑血 溅到脸上居然有温度 程雪薇趁机挣脱 她的金丝眼镜早不知掉在哪里 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狰狞表情来不及了 她撕开白大褂 内侧缝满黄符纸 那些朱砂符文正在自燃 血月完全笼罩青铜柱时 阴阳匣就会彻底苏醒 她咳出一口黑血 你必须现在就打碎银镯我低头看手腕 银镯表面不知何时爬满裂纹 缝隙里渗出蓝莹莹的光 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呼吸 程雪薇突然扑上来咬住我的手腕 她的犬齿精准刺入镯子内侧的暗扣银镯碎裂的瞬间 整个世界突然静音 我看见无数发光丝线从腕间抽离 每根丝线末端都连着一片记忆碎片 有父亲在雪山坠崖前最后的微笑 有程雪薇在实验室偷偷哭泣的侧脸 更多的是我从未见过的画面 穿着不同时代服饰的"我"和程雪薇 在故宫各个角落重复着血腥仪式青铜柱轰然倒塌 密室里下起一场发光的雨 每个雨滴里都包裹着记忆残片 程雪薇在雨幕中抱住我 她的心跳快得不像人类 而我的视野正在分裂 左眼看到现实里崩塌的密室 右眼却看到两千年前的西周祭坛 穿着羽衣的"我"将青铜镜沉入血池镜面完全沉没前 映出的分明是程雪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