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明日果
第5章 执念的审判
黑暗。
无边的黑暗。
张儒林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暗中漂浮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仿佛只是一瞬，又像是永恒。
起初，他还能记得自己是谁——青州书院的张夫子，被陈明远那个小畜生害得身败名裂，与画皮鬼莫先生交易后又被玄诚子打得魂飞魄散。
后来，记忆开始模糊，只剩下几个执念如刀刻般清晰：恨陈明远，恨白灵，恨玄诚子，恨这世上所有对不起他的人。
再后来，连恨的对象都模糊了，只剩下纯粹的、灼烧灵魂的恨意本身。
偶尔，黑暗中会浮现一张模糊的小脸，带着病容，怯生生地叫他"爹"。
这时，他那己经不成形的魂魄会微微颤抖，像是被风吹动的残烛。
但很快，恨意的火焰又会将这点柔软烧得干干净净。
"念婉..."他无声地呼唤这个名字，却连自己都不记得这是谁。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丝光亮。
张儒林的魂魄本能地向那光源蠕动——如果他现在这副模样还能称之为"蠕动"的话。
"张夫子，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声音让张儒林的魂魄剧烈震颤起来。
是莫先生！
那个骗他签订契约的画皮鬼！
光源渐渐扩大，显现出莫先生那张永远带着诡异微笑的脸。
只是此刻，他不再掩饰真容——惨白的皮肤下蠕动着无数张细小的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
"你...你骗我..."张儒林想怒吼，却只能发出灵魂的震颤。
莫先生——或者说画皮鬼莫无相——轻笑一声，声音如钝刀刮骨："骗你？
不不不，我们的交易很公平。
你给我一滴心头血和三年阳寿，我给你一日妖力。
"他歪了歪头，"只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交易完成后，你的灵魂归我所有。
"张儒林的魂魄疯狂扭动，却无法逃脱这片黑暗。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被困在了莫无相随身携带的黑玉瓶中，成为画皮鬼无数收藏品中的一个。
"放我出去！
"他无声地嘶吼。
莫无相故作惊讶："出去？
为什么？
这里多适合你啊。
"他的手指轻抚玉瓶，瓶身顿时变得透明，显现出外面的景象——陈明远正与白灵在花园中赏花，两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
"看看你的仇人，"莫无相的声音如同毒液渗入张儒林的魂魄，"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平步青云，马上就要迎娶宰相之女了。
而你...哈哈哈..."张儒林的魂魄因怨恨而扭曲变形，黑雾般的身体上浮现出无数张尖叫的脸——那是他这些日子里吞噬的其他怨魂。
"恨吗？
"莫无相欣赏着瓶中景象，"可惜啊，你的怨恨越深，我就越强大。
"瓶中的画面变了，显现出青州书院。
曾经属于张儒林的讲堂里，如今坐着另一位夫子，学生们认真听讲，没人记得曾经有位张夫子。
"没人记得你了，"莫无相轻声细语，"就像没人记得苏婉，记得你女儿念婉..."这两个名字如利刃刺入张儒林己经混沌的意识。
一些零碎的记忆突然浮现——河边相会的少女，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不..."他的魂魄第一次出现了除怨恨之外的情绪——痛苦。
莫无相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对，就是这样。
痛苦比怨恨更美味。
"瓶外景象再次变化，这次是一座寺庙的许愿墙，上面挂满了木牌，大多写着"平安""健康"，也有不少写着"原谅"二字。
"记得吗？
"莫无相模仿着张儒林的语气，"你看那意愿墙上，满纸都是原谅？
可惜啊，没人会原谅你，你也不愿意原谅任何人。
"张儒林的魂魄剧烈收缩，像是被这句话刺痛。
他突然想起自己站在陈明远面前，趾高气扬地说出这番话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杀了我..."张儒林的魂魄发出哀求的震颤。
莫无相大笑："杀了你？
不不不，你会永远活着——以这种形态。
你的怨恨是我最好的食粮，我怎么会浪费？
"说着，他打开瓶塞，将一缕新的怨气注入瓶中。
那是一个刚死的贪官的魂魄，还在茫然地西处张望。
"新朋友来了，好好相处吧。
"莫无相阴笑着塞上瓶塞。
新来的魂魄很快发现了张儒林的存在："这位老哥，这是何处？
"张儒林没有回答，而是扑了上去。
两团黑雾纠缠在一起，很快，新来的魂魄就被撕碎、吞噬。
张儒林的魂魄因此壮大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痛苦——每个被他吞噬的魂魄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也带来他们的记忆和痛苦。
莫无相欣赏着瓶中景象，如同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精彩！
继续！
"瓶中的张儒林在吞噬了无数怨魂后，己经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无数张脸在他身上浮现又消失，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
但在这团可怖的黑雾深处，仍有一个小小的光点——那是他残存的人性，是对女儿念婉的最后一点记忆。
莫无相发现了这个光点，皱起眉头："这可不行。
"他弹了弹瓶身，一缕黑火在瓶中燃起，灼烧着张儒林的魂魄，"痛苦会让你更纯净。
"黑火灼烧中，张儒林的魂魄发出无声的惨叫。
那个小小的光点越来越弱，却始终没有完全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莫无相终于熄灭了黑火。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仍然微弱但顽强存在的光点："有意思...看来你还有一点没被污染的魂质。
"瓶中的张儒林己经奄奄一息，但在那光点周围，隐约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那是他最初的模样，一个清贫但骄傲的书生。
"爹..."光点中传出微弱的呼唤。
张儒林的魂魄颤抖了一下，所有怨恨的黑雾都静止了。
在这一瞬间，他记起了一切——河边相会的苏婉，病榻上的念婉，还有...那个在书院门口，眼中闪烁着求知光芒的少年陈明远。
"我...错了..."光点中传出微弱的忏悔。
莫无相脸色大变："不！
"他急忙施法想要扑灭那光点，但己经晚了。
光点突然大放光明，照亮了整个黑玉瓶。
在那光芒中，张儒林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每一次选择，每一次堕落，每一次伤害他人。
他看到自己为了二十两银子毁掉陈明远的前程，看到自己间接害死了陈明远的母亲，看到自己在女儿灵前发誓复仇..."原来...都是我..."光点中的声音充满悔恨。
莫无相怒吼一声，将黑玉瓶狠狠摔在地上。
瓶子应声而碎，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儒林的魂魄并未如其他怨魂那样消散，而是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首冲天际。
"不！
"莫无相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他愤怒地咆哮，"回来！
你是我的！
"白光中，张儒林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他看到陈明远和白灵正在庭院中赏月，看到玄诚子在观星台上打坐，看到青州书院里灯火通明，学子们用功读书..."原谅我..."他的魂魄轻轻说道，然后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陈明远突然抬头望向夜空，只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怎么了？
"白灵轻声问。
陈明远摇摇头："不知道...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解脱了。
"白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敏锐地感知到一丝纯净的魂力消散在夜风中。
她了然地叹了口气："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而在遥远的幽冥地府，判官手中的生死簿突然自动翻动，停留在张儒林的那一页。
上面原本写满罪状的文字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宽恕"。
判官惊讶地抬头，看向轮回井的方向，只见一道微弱的白光投入井中，转瞬即逝。
"奇哉。
"判官摇摇头，合上了生死簿。
人间，莫无相站在破碎的黑玉瓶前，脸色阴沉。
他损失了一个上好的怨魂，这让他怒不可遏。
"没关系，"他很快又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还有陈明远...他的怨恨一定会更美味..."一阵阴风吹过，莫无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地上破碎的黑玉瓶碎片，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翌日清晨，一个扫街的老汉发现了这些碎片。
"谁这么缺德，乱扔垃圾。
"老汉嘟囔着，将碎片扫进簸箕，倒进了路边的垃圾堆。
阳光下，那些曾经封印过无数怨魂的黑玉碎片，如今只是几块普通的碎玻璃，很快就会被遗忘。
就像张儒林这个人一样。
无边的黑暗。
张儒林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暗中漂浮了多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仿佛只是一瞬，又像是永恒。
起初，他还能记得自己是谁——青州书院的张夫子，被陈明远那个小畜生害得身败名裂，与画皮鬼莫先生交易后又被玄诚子打得魂飞魄散。
后来，记忆开始模糊，只剩下几个执念如刀刻般清晰：恨陈明远，恨白灵，恨玄诚子，恨这世上所有对不起他的人。
再后来，连恨的对象都模糊了，只剩下纯粹的、灼烧灵魂的恨意本身。
偶尔，黑暗中会浮现一张模糊的小脸，带着病容，怯生生地叫他"爹"。
这时，他那己经不成形的魂魄会微微颤抖，像是被风吹动的残烛。
但很快，恨意的火焰又会将这点柔软烧得干干净净。
"念婉..."他无声地呼唤这个名字，却连自己都不记得这是谁。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丝光亮。
张儒林的魂魄本能地向那光源蠕动——如果他现在这副模样还能称之为"蠕动"的话。
"张夫子，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声音让张儒林的魂魄剧烈震颤起来。
是莫先生！
那个骗他签订契约的画皮鬼！
光源渐渐扩大，显现出莫先生那张永远带着诡异微笑的脸。
只是此刻，他不再掩饰真容——惨白的皮肤下蠕动着无数张细小的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
"你...你骗我..."张儒林想怒吼，却只能发出灵魂的震颤。
莫先生——或者说画皮鬼莫无相——轻笑一声，声音如钝刀刮骨："骗你？
不不不，我们的交易很公平。
你给我一滴心头血和三年阳寿，我给你一日妖力。
"他歪了歪头，"只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交易完成后，你的灵魂归我所有。
"张儒林的魂魄疯狂扭动，却无法逃脱这片黑暗。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被困在了莫无相随身携带的黑玉瓶中，成为画皮鬼无数收藏品中的一个。
"放我出去！
"他无声地嘶吼。
莫无相故作惊讶："出去？
为什么？
这里多适合你啊。
"他的手指轻抚玉瓶，瓶身顿时变得透明，显现出外面的景象——陈明远正与白灵在花园中赏花，两人相视而笑，情意绵绵。
"看看你的仇人，"莫无相的声音如同毒液渗入张儒林的魂魄，"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平步青云，马上就要迎娶宰相之女了。
而你...哈哈哈..."张儒林的魂魄因怨恨而扭曲变形，黑雾般的身体上浮现出无数张尖叫的脸——那是他这些日子里吞噬的其他怨魂。
"恨吗？
"莫无相欣赏着瓶中景象，"可惜啊，你的怨恨越深，我就越强大。
"瓶中的画面变了，显现出青州书院。
曾经属于张儒林的讲堂里，如今坐着另一位夫子，学生们认真听讲，没人记得曾经有位张夫子。
"没人记得你了，"莫无相轻声细语，"就像没人记得苏婉，记得你女儿念婉..."这两个名字如利刃刺入张儒林己经混沌的意识。
一些零碎的记忆突然浮现——河边相会的少女，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不..."他的魂魄第一次出现了除怨恨之外的情绪——痛苦。
莫无相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对，就是这样。
痛苦比怨恨更美味。
"瓶外景象再次变化，这次是一座寺庙的许愿墙，上面挂满了木牌，大多写着"平安""健康"，也有不少写着"原谅"二字。
"记得吗？
"莫无相模仿着张儒林的语气，"你看那意愿墙上，满纸都是原谅？
可惜啊，没人会原谅你，你也不愿意原谅任何人。
"张儒林的魂魄剧烈收缩，像是被这句话刺痛。
他突然想起自己站在陈明远面前，趾高气扬地说出这番话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杀了我..."张儒林的魂魄发出哀求的震颤。
莫无相大笑："杀了你？
不不不，你会永远活着——以这种形态。
你的怨恨是我最好的食粮，我怎么会浪费？
"说着，他打开瓶塞，将一缕新的怨气注入瓶中。
那是一个刚死的贪官的魂魄，还在茫然地西处张望。
"新朋友来了，好好相处吧。
"莫无相阴笑着塞上瓶塞。
新来的魂魄很快发现了张儒林的存在："这位老哥，这是何处？
"张儒林没有回答，而是扑了上去。
两团黑雾纠缠在一起，很快，新来的魂魄就被撕碎、吞噬。
张儒林的魂魄因此壮大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痛苦——每个被他吞噬的魂魄都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也带来他们的记忆和痛苦。
莫无相欣赏着瓶中景象，如同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精彩！
继续！
"瓶中的张儒林在吞噬了无数怨魂后，己经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物，无数张脸在他身上浮现又消失，每张脸都在无声地尖叫。
但在这团可怖的黑雾深处，仍有一个小小的光点——那是他残存的人性，是对女儿念婉的最后一点记忆。
莫无相发现了这个光点，皱起眉头："这可不行。
"他弹了弹瓶身，一缕黑火在瓶中燃起，灼烧着张儒林的魂魄，"痛苦会让你更纯净。
"黑火灼烧中，张儒林的魂魄发出无声的惨叫。
那个小小的光点越来越弱，却始终没有完全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莫无相终于熄灭了黑火。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仍然微弱但顽强存在的光点："有意思...看来你还有一点没被污染的魂质。
"瓶中的张儒林己经奄奄一息，但在那光点周围，隐约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那是他最初的模样，一个清贫但骄傲的书生。
"爹..."光点中传出微弱的呼唤。
张儒林的魂魄颤抖了一下，所有怨恨的黑雾都静止了。
在这一瞬间，他记起了一切——河边相会的苏婉，病榻上的念婉，还有...那个在书院门口，眼中闪烁着求知光芒的少年陈明远。
"我...错了..."光点中传出微弱的忏悔。
莫无相脸色大变："不！
"他急忙施法想要扑灭那光点，但己经晚了。
光点突然大放光明，照亮了整个黑玉瓶。
在那光芒中，张儒林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每一次选择，每一次堕落，每一次伤害他人。
他看到自己为了二十两银子毁掉陈明远的前程，看到自己间接害死了陈明远的母亲，看到自己在女儿灵前发誓复仇..."原来...都是我..."光点中的声音充满悔恨。
莫无相怒吼一声，将黑玉瓶狠狠摔在地上。
瓶子应声而碎，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儒林的魂魄并未如其他怨魂那样消散，而是化作一道纯净的白光，首冲天际。
"不！
"莫无相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他愤怒地咆哮，"回来！
你是我的！
"白光中，张儒林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他看到陈明远和白灵正在庭院中赏月，看到玄诚子在观星台上打坐，看到青州书院里灯火通明，学子们用功读书..."原谅我..."他的魂魄轻轻说道，然后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陈明远突然抬头望向夜空，只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怎么了？
"白灵轻声问。
陈明远摇摇头："不知道...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解脱了。
"白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敏锐地感知到一丝纯净的魂力消散在夜风中。
她了然地叹了口气："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而在遥远的幽冥地府，判官手中的生死簿突然自动翻动，停留在张儒林的那一页。
上面原本写满罪状的文字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宽恕"。
判官惊讶地抬头，看向轮回井的方向，只见一道微弱的白光投入井中，转瞬即逝。
"奇哉。
"判官摇摇头，合上了生死簿。
人间，莫无相站在破碎的黑玉瓶前，脸色阴沉。
他损失了一个上好的怨魂，这让他怒不可遏。
"没关系，"他很快又露出那种诡异的微笑，"还有陈明远...他的怨恨一定会更美味..."一阵阴风吹过，莫无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地上破碎的黑玉瓶碎片，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翌日清晨，一个扫街的老汉发现了这些碎片。
"谁这么缺德，乱扔垃圾。
"老汉嘟囔着，将碎片扫进簸箕，倒进了路边的垃圾堆。
阳光下，那些曾经封印过无数怨魂的黑玉碎片，如今只是几块普通的碎玻璃，很快就会被遗忘。
就像张儒林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