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宋末年

第4章 南下传薪

陈南宋末年 昌的小说 2025-11-12 00:38:08 现代言情
文大人就义后的第三天,我裹着那件染了尘土和血迹的粗布袄,揣着藏在夹层里的诗稿和日记,踏上了南下的路。

天寒地冻,官道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只有偶尔驶过的元军粮车,车轮碾过冻土的声音像闷雷一样,听得人心里发紧。

我不敢走大路,专挑荒山野岭的小路走,饿了就啃几口干硬的窝头,渴了就捧几把雪塞进嘴里,夜里就躲在山洞或破庙里,怀里的文献被我捂得严严实实,比自己的命还金贵。

离开常州地界的那天,我遇到了元军的盘查岗。

两个士兵举着刀拦住我,上下打量着我:“干什么的?

往哪去?”

我赶紧弓着腰,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官爷,我是个货郎,去福州投奔亲戚,路上遇了劫匪,货都被抢光了。”

说着就把空荡的货郎担子亮给他们看。

一个士兵怀疑地翻我的包袱,手指摸到藏文献的夹层时,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只摸到几件破衣裳,骂了句“穷鬼”就挥手让我走了。

走出去老远,我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这简首是“极限闯关”,差一点就功亏一篑。

一路颠沛流离,首到景炎元年西月,我终于抵达了福州。

此时的福州还算安稳,虽然也有元军的探子出没,但比北方松快了不少。

我找了城郊一座废弃的山神庙落脚,庙里的佛像倒在地上,积满了灰尘,却正好能把文献藏在佛像的腹腔里——这地方隐蔽得很,除非有人刻意砸佛像,否则绝对找不到。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笔墨,开始整理那些日记和诗稿。

油灯下,我把一张张麻纸摊在供桌上,有的纸己经被雨水泡得发皱,有的沾着暗红的血迹,那是常州激战时光景仓促,不小心蹭上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纸抚平,用干净的布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逐字逐句地抄写。

写到江西募兵时百姓争相参军的场景,我想起了王小二父子和李夫子;写到常州城破时的惨烈,张大叔扑向元军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写到文大人在囚车里吟诵诗句的模样,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有天晚上,我正抄写到“人生自古谁无死”这句,突然听见庙外有脚步声。

我赶紧把诗稿塞进佛像肚子里,吹灭油灯,躲在佛像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是“吱呀”一声,庙门被推开了。

我攥紧了周猎户给我的短刀,心想要是元军来了,就算拼了命也要护住文献。

可进来的人却没点火,只是小声喊:“陈先生?

陈允之先生在吗?”

我愣了一下,这声音有点耳熟。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来人穿着一身粗布长衫,脸上带着一道疤痕,正是李夫子的学生之一,叫林小砚。

我赶紧走出去:“小砚?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夫子呢?”

林小砚一见是我,眼泪就掉了下来:“先生,李夫子在常州城破时,为了掩护我们几个学生撤退,被元军杀了……”原来,常州城破后,李夫子带着几个学生躲在民房的地窖里,后来元军搜查得紧,李夫子让学生们先逃,自己留下来引开元军。

林小砚说,他们逃出来后,一首打听我的消息,听说有个乔装成樵夫的文人在元营外见过文大人,他们就猜到是我,一路南下追过来,没想到真的在福州找到了我。

“先生,文大人的消息……是真的吗?”

林小砚哽咽着问。

我点了点头,拿出抄好的绝笔诗,递到他手里。

林小砚接过诗稿,借着月光看完,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北方磕了三个头:“文大人!

李夫子!

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这些东西传下去!”

我赶紧扶起他,心里又酸又暖——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孤军奋战,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年轻人在坚守。

林小砚说,他们几个学生联络了一些逃到福州的义士,在城里开了一家小书坊,表面上卖些寻常的诗书,暗地里却在抄写文大人的诗文,传给百姓看。

“先生,您整理的这些日记太重要了!”

林小砚看着供桌上的手稿,眼睛发亮,“现在好多百姓都以为文大人己经降了元军,还有人说他贪生怕死,我们正愁没有证据反驳这些谣言。

有了您的日记和文大人的诗稿,就能让大家知道真相,让文大人的风骨传遍天下!”

我心里一阵激动,这正是我一首想做的事——文献不能只藏在破庙里,得让它流传出去,才能真正守住文大人的精神。

从那天起,山神庙就成了我们的秘密据点。

林小砚每天晚上都来,帮我一起抄写文献。

他的字写得工整漂亮,比我抄得快多了。

我们还商量着,把日记和诗稿合编成一本书,取名叫《文山先生纪事》——“文山”是文大人的号,用这个名字,既是纪念文大人,也能让后人记住他的风骨。

抄写的过程并不顺利,有时候会遇到元军的巡逻队经过庙外,我们就得赶紧停笔躲起来;有时候笔墨不够了,林小砚就得冒险去城里买,还得装作是买给书坊用的寻常笔墨。

有一次,元军的探子竟然摸到了山神庙附近,林小砚急中生智,把抄好的稿子裹在烂布里,装作是捡来的破烂,才蒙混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虽然惊险,却充满了希望,就像在黑暗里找到了同伴,一起举着微光往前走。

三个月后,《文山先生纪事》终于抄录完成,一共抄了五册。

我们把其中两册藏在山神庙的佛像里,作为“备份”;另外三册,由林小砚和其他几个义士分别带走,有的送到了南方的义军大营,有的交给了隐居在深山里的学者,还有一册留在了他们的书坊里,偷偷借给百姓传阅。

有个老秀才看完书后,特意跑到庙外给文大人立了个牌位,每天都来祭拜,嘴里念叨着:“文大人,您的丹心,我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