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记【
第4章 失明的第四天
他们说要做检查，却没人告诉我怎么去。
轮椅的金属扶手像两根僵硬的柱子，硌得我大腿发疼。
干妈推着我穿过走廊，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我不由自主的剧烈喘息起来，因为那种感觉好像第一天被推出手术室时闻到的味道，我数着天花板上每隔50个手掌一盏的门槛，我在心里默念1，2，3…49，50轮椅果然碾过一道微微凸起的门槛。
"我们珠珠方向感真好。
"干妈的呼吸喷在我后颈上。
干妈总喜欢叫我珠珠，小时候还被妈妈调侃过，说听起来像在叫小懒猪，这个时候我就会扑到爸爸的怀里，跟爸爸告状，爸爸也笑着说没关系，就算我们明珠是小懒猪，也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小懒猪。
我就会娇嗔的说道“哎呀，我才不是小懒猪！”
“好好好，我们明珠不是小懒猪”——我记住了换药车经过时，酒精棉球在这里滚落的声音格外闷。
明明棉球那么紧，发出的声音怎么这么闷呢检查室冷得像停尸房。
医生往我头皮上涂凝胶，黏腻的触感让人想起蜗牛爬过的痕迹。
那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像是小时候抓的蜗牛，一起爬到到我的身上了一样，电极片贴上太阳穴时，我幻觉有蚂蚁在颅骨里打洞，我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又再次变得急促了起来。
"看正前方的闪光。
"机器启动的嗡鸣中，医生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黑暗里炸开银白色的光斑，像有人把碎玻璃撒进我的视神经。
有一瞬间我竟感到喜悦——至少这疼痛证明它们还没完全坏死。
真好，起码我还有再次感知到我眼睛还存在的权利。
"P100波形延迟..."医生和同事低声交谈，我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那代表着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感觉仿佛含着一块即将融化的冰，是最后的希望，却又容易带来绝望。
回病房时走错了路。
轮椅突然颠簸起来，橡胶轮胎碾过某种粗糙的颗粒。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混着微波炉"叮"的声响——这里显然是产科。
干妈的手在发抖，轮椅扶手传来细微的震颤。
"对不起，我…."她声音里带着潮湿的愧疚。
没关系的，干妈，我知道你只是想小七了，小七是干妈早产的孩子，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没关系的，干妈，我们走吧”我摸到轮椅右侧的刹车杆，金属表面凝着水珠。
原来医院清晨的露气这么重，像眼泪晾在空气里。
就是不知道这眼泪是干妈的还是我的呢？
——妈妈拎来的保温桶今天装着山药排骨汤。
我喜欢炖她的汤，却也无数次反抗过，让她加盐，以前的妈妈总是说“只有不加盐，才能品味出食物本身的味道今天的汤炖的很好，我故意没放盐”我想现在妈妈应该高兴了，因为医生让我少油少盐，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加盐了。
我数着陶勺碰触桶壁的次数，第三次时终于捞到一块软骨。
牙齿陷进胶质层的瞬间，突然想起车祸前最后那顿晚餐——也是排骨汤，汤面上漂着的枸杞像极了挡风玻璃上炸开的裂纹。
"你爸偷偷往汤里加了当归。
"母亲在电话里说"别告诉他我泄密了。
"爸爸真是过分，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当归了我捏着勺子笑起来，首到尝到嘴角的咸味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奇怪，明明右眼己经干涸如枯井，左眼的泪水却还能这么烫。
——深夜，应该是深夜吧因为我己经听到干妈的鼾声了，我偷偷练习走路。
手指沿着墙壁摸索，墙漆的颗粒摸着可以让我知道我的身体还有知觉，在眼睛看不见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第三步时踢翻了垃圾桶，棉签和空药瓶滚落的声音惊动了值班护士。
抱歉护士小姐，又要麻烦你了。
"需要帮忙吗？
"她的手电筒光柱在我左眼视野里划出惨白的弧线。
我摇头，举起三根手指抵在墙上。
这是今天新学的技巧——用指节测量门框到病床的距离，就像视频里教的那样。
那是爸爸帮我找的，他总是那么细心，可以关注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时，我在右眼的黑暗里看见一片淡紫色的光晕。
这大概是大脑最后的仁慈，它正在为我编织一场温柔的骗局。
可是我的大脑真是不聪明，月光怎么会是紫色的呢？
——2023.4.18沈明珠
轮椅的金属扶手像两根僵硬的柱子，硌得我大腿发疼。
干妈推着我穿过走廊，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我不由自主的剧烈喘息起来，因为那种感觉好像第一天被推出手术室时闻到的味道，我数着天花板上每隔50个手掌一盏的门槛，我在心里默念1，2，3…49，50轮椅果然碾过一道微微凸起的门槛。
"我们珠珠方向感真好。
"干妈的呼吸喷在我后颈上。
干妈总喜欢叫我珠珠，小时候还被妈妈调侃过，说听起来像在叫小懒猪，这个时候我就会扑到爸爸的怀里，跟爸爸告状，爸爸也笑着说没关系，就算我们明珠是小懒猪，也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小懒猪。
我就会娇嗔的说道“哎呀，我才不是小懒猪！”
“好好好，我们明珠不是小懒猪”——我记住了换药车经过时，酒精棉球在这里滚落的声音格外闷。
明明棉球那么紧，发出的声音怎么这么闷呢检查室冷得像停尸房。
医生往我头皮上涂凝胶，黏腻的触感让人想起蜗牛爬过的痕迹。
那真是一种糟糕的感觉像是小时候抓的蜗牛，一起爬到到我的身上了一样，电极片贴上太阳穴时，我幻觉有蚂蚁在颅骨里打洞，我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又再次变得急促了起来。
"看正前方的闪光。
"机器启动的嗡鸣中，医生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黑暗里炸开银白色的光斑，像有人把碎玻璃撒进我的视神经。
有一瞬间我竟感到喜悦——至少这疼痛证明它们还没完全坏死。
真好，起码我还有再次感知到我眼睛还存在的权利。
"P100波形延迟..."医生和同事低声交谈，我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那代表着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感觉仿佛含着一块即将融化的冰，是最后的希望，却又容易带来绝望。
回病房时走错了路。
轮椅突然颠簸起来，橡胶轮胎碾过某种粗糙的颗粒。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混着微波炉"叮"的声响——这里显然是产科。
干妈的手在发抖，轮椅扶手传来细微的震颤。
"对不起，我…."她声音里带着潮湿的愧疚。
没关系的，干妈，我知道你只是想小七了，小七是干妈早产的孩子，没能撑过那个冬天。
“没关系的，干妈，我们走吧”我摸到轮椅右侧的刹车杆，金属表面凝着水珠。
原来医院清晨的露气这么重，像眼泪晾在空气里。
就是不知道这眼泪是干妈的还是我的呢？
——妈妈拎来的保温桶今天装着山药排骨汤。
我喜欢炖她的汤，却也无数次反抗过，让她加盐，以前的妈妈总是说“只有不加盐，才能品味出食物本身的味道今天的汤炖的很好，我故意没放盐”我想现在妈妈应该高兴了，因为医生让我少油少盐，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加盐了。
我数着陶勺碰触桶壁的次数，第三次时终于捞到一块软骨。
牙齿陷进胶质层的瞬间，突然想起车祸前最后那顿晚餐——也是排骨汤，汤面上漂着的枸杞像极了挡风玻璃上炸开的裂纹。
"你爸偷偷往汤里加了当归。
"母亲在电话里说"别告诉他我泄密了。
"爸爸真是过分，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当归了我捏着勺子笑起来，首到尝到嘴角的咸味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奇怪，明明右眼己经干涸如枯井，左眼的泪水却还能这么烫。
——深夜，应该是深夜吧因为我己经听到干妈的鼾声了，我偷偷练习走路。
手指沿着墙壁摸索，墙漆的颗粒摸着可以让我知道我的身体还有知觉，在眼睛看不见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第三步时踢翻了垃圾桶，棉签和空药瓶滚落的声音惊动了值班护士。
抱歉护士小姐，又要麻烦你了。
"需要帮忙吗？
"她的手电筒光柱在我左眼视野里划出惨白的弧线。
我摇头，举起三根手指抵在墙上。
这是今天新学的技巧——用指节测量门框到病床的距离，就像视频里教的那样。
那是爸爸帮我找的，他总是那么细心，可以关注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时，我在右眼的黑暗里看见一片淡紫色的光晕。
这大概是大脑最后的仁慈，它正在为我编织一场温柔的骗局。
可是我的大脑真是不聪明，月光怎么会是紫色的呢？
——2023.4.18沈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