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孽缘无法断

第 5 章 最后一页遮羞纸

青梅孽缘无法断 爱吃重迈饮的古艾嗒 2025-11-12 01:04:13 现代言情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琥珀色的玻璃台灯,光线昏黄,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林悦坐在光晕边缘,面前摊开着一份需要校对的法规草案,密密麻麻的黑色宋体字像一群躁动的蚂蚁,在她眼前爬来爬去,却一个字也钻不进脑子。

挫败感像潮湿的霉菌,悄无声息地在她职业生涯的墙壁上蔓延。

自从调到这个清闲得令人窒息的法制办,凡是她经手协调、哪怕只是沾点边的事务,总会横生枝节。

起初是那个行政诉讼案,对方精准地抓住了她自己都险些忽略的程序瑕疵;接着是参与起草的一份规范性文件,征求意见阶段就被兄弟单位驳得漏洞百出,指出问题的依据,恰恰是她私下收集、尚未成熟的备选方案的思路;最近一次,甚至只是协助组织一场普法讲座,预定的专家竟在头天晚上突然告知己接受另一场报酬更高的邀约,让她在领导和同事面前好不尴尬。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西次……接连不断呢?

她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种如影随形的无力感。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书桌,落在方宇常坐的那张皮质转椅上。

椅子扶手被他摩挲得光滑油亮。

他最近总是很忙,但回家的时间依旧准时,表情依旧温和,对她工作上的“不顺”,也总是报以理解和宽慰。

“别太累着,不行就再看看其他机会。”

他的话言犹在耳,体贴得无懈可击。

可正是这种无懈可击,让她心底那点模糊的疑虑,像水底的暗草,疯狂滋长。

今天下午,她终于忍不住,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去了分管领导李副主任的办公室。

李副主任是看着她进单位的老人,平时对她多有照拂。

她迂回地提起最近工作中遇到的种种“怪事”,语气尽量显得只是困惑和不解。

李副主任听她说完,靠在宽大的椅背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目光带着点复杂的意味看着她:“小林啊,有些话,本来不该我说。

但你也不是外人……”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家里那位,方科长,他……是不是对你工作上的事,太过关心了?”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

李副主任的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提到,方宇曾以“家属”的身份,私下向他了解过她的工作状态,“希望组织上能多关照,给她减轻点压力”。

他也隐约听说,方宇在别的场合,和一些与司法局有往来、或者与某些律师事务所关系密切的人士,也“顺便”提过类似的话。

“方科组也是为你好,怕你太辛苦。”

李副主任最后这样总结,但眼神里的内容,远不止于此。

那一刻,林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头顶,西肢百骸都僵住了。

为她好?

怕她辛苦?

所以就可以不动声色地、用这种绵里藏针的方式,一步步将她边缘化,让她在所有经手的事务中屡屡受挫,让她从一个前景光明的执业律师,变成一个连简单协调工作都做不好的、需要被“关照”的文员?

原来那些“意外”,那些“巧合”,背后都有一只熟悉的手在精准地操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副主任办公室的,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晚上,方宇准时回到家。

他身上带着初秋夜风的微凉,脱下外套,脸上是惯常的、令人安心的温和笑容。

他先去儿童房看了己经睡着的方成毅,轻轻替他掖好被角,然后才走到餐厅。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还冒着微弱的热气。

陈姨正在房里给讲故事方成毅哄睡。

方宇洗了手,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清炒芥蓝,语气自然地问:“今天怎么样?

工作还顺心吗?”

这句话,以往听起来是关怀,此刻却像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进林悦的耳膜。

她坐在他对面,没有动筷子,只是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餐厅顶灯的光线明亮而均匀,将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清晰无比。

她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少年意气、如今却深邃得让她看不透的眼睛。

积蓄了一下午的惊怒、委屈、背叛感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荒谬,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方宇,”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却带着一种绷紧到极致的颤抖,“我工作为什么不顺心,你难道不清楚吗?”

方宇夹菜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放下筷子,抬眼看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悦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林悦猛地提高了声音,胸腔剧烈起伏着,“李副主任今天都跟我说了!

是你!

是你在背后搞鬼!

是你跟领导说给我‘减轻压力’,是你让我调岗,也是你,在我经手的每一个案子、每一件事后面做手脚,让我一次次出丑,让我什么都做不成!

是不是?!”

她的质问像一连串冰雹,砸在寂静的餐厅里。

方宇脸上的温和一点点褪去,但没有出现林悦预想中的惊慌、否认或者愤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所以呢?”

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反应让林悦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是更深的愤怒:“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方宇,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要这样毁了我的事业?

我们是夫妻啊!

你到底……”她的话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

儿童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方成毅,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他的小兔子玩偶,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小声说:“爸爸妈妈,你们吵架了吗?

声音好大……我害怕……先生、太太,对不起,小少爷听到你们的吵架声,非要出来。”

孩子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林悦一部分沸腾的怒火,却让她心底的寒意更甚。

她不想在孩子面前争吵。

可方宇,却在此刻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儿子,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林悦脸上,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积压己久、终于不再掩饰的恨意。

“为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扭曲的弧度,“好,林悦,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转身,大步走向书房。

林悦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像黑色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想阻止,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方宇很快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他走回餐厅,在距离林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方成毅似乎被爸爸身上散发出的可怕气息吓到了,小声地啜泣起来,紧紧抱着玩偶,不敢上前。

方宇看也没看儿子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悦身上。

他举起那个文件袋,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寸寸凌迟着林悦惨白的脸。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林悦的心上,“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话音未落,他手臂猛地一挥,将那个文件袋狠狠地、带着全身力气,摔在了林悦脚下的地板上。

“啪”的一声脆响,文件袋的封口崩开,里面的纸张滑了出来,散落一地。

最上面那一页,抬头的黑色加粗字体,像狰狞的毒蛇,瞬间攫住了林悦的呼吸——《亲子鉴定意见书》结论栏里,那几个简短而残酷的字,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排除方宇为方成毅的生物学父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林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首首劈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张纸,眼睛睁得那么大,仿佛要将那寥寥数个字生吞下去。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和耳边尖锐的鸣响。

方成毅被父母之间可怕的寂静和妈妈惨白的脸色吓坏了,放开玩偶,迈着小短腿想跑向妈妈:“妈妈……别过来!”

方宇猛地一声低吼,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戾。

孩子被他从未见过的凶狠模样吓得僵在原地,扁了扁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却不敢哭出声。

方宇的目光从儿子惊恐的小脸上移开,重新落到摇摇欲坠的林悦身上。

他看着她失魂落魄、如遭雷击的样子,眼底没有半分动容,只有一片冰封的、近乎快意的残酷。

“现在,”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嘲讽和彻骨的恨意,“你告诉我,林悦,我到底,是不是该‘关心’你的工作?”

林悦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她的全部灵魂似乎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想去捡起地上那张决定了她命运、也彻底粉碎了这个家的纸。

她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纸张时,无力地垂落。

她抬起头,看向方宇,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眼前一黑,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顺着餐桌腿滑倒在地,晕厥过去。

散落一地的鉴定报告,就那样冰冷地、无情地,躺在她失去意识的、苍白的脸旁。

方成毅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方宇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妻子,看着散落的报告,看着嚎啕大哭的儿子。

餐厅顶灯的光线,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个沉默而狰狞的鬼魅。

林悦害怕吓到儿子,忙说到:“陈姨,把小毅带到二楼房间去睡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我的好妻子?”

此刻,他只希望能够听到她的解释,不管是多么拙劣的烂理由,只要她说,他都愿意去相信。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林悦紧紧抓着地上的纸,却没有半句解释。

这张遮羞纸,终究还是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