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数语
第五章：铜钱炸糕的余温
八月初三丑时·野兔的馈赠月光在焦裂的高粱叶上碎成铜钱。
西九的指尖刚触到卷边的叶脉，麦茬里便窜出团雪白的影子——是只怀孕的母兔，腹毛沾着干涸的乳汁，像撒了层未碾的盐。
它后腿卡在龟裂纹里，挣扎时蹬落的绒毛飘在月光里，竟比阿毛脚上的草鞋底还白。
"要下崽的。
"西九的拇指按在兔子突突跳动的胸口，想起昨夜账本上洇开的墨迹：七月廿九，红蜘蛛啃断穗茎十七处，鼠洞新增五个。
葛麻布裹住兔子时，他忽然发现兔腹的轮廓，竟与娘子藏在米缸底的税单弧度相似。
阿毛赤脚跑来，脚踝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乌紫。
"爹，能换块炸糕吗？
"孩子的声音像片风干的高粱叶，去年此时他还能追着蝴蝶跑，如今膝盖上的泥垢己结成硬壳。
巳时·兔毛的经纬兔头悬在檐下滴水，七根银白的须子在风里画着弧。
西九用瓦片刮毛时，阿毛突然指着飘向织机的绒毛："像娘织的布。
"娘子正对着空梭子发呆，腰间三道指痕青得发乌——那是昨夜老赵抢税时留下的印子，比账本上的红指印更深。
账本上的炭笔在"兔毛七文"旁打了个圈，像枚生了锈的铜钱。
西九盯着阿毛拇指根的茧子，突然想起三天前这孩子偷搓麻绳的场景：他躲在柴垛后，用高粱叶练习编辫，说编够十根就能换半块灶糖。
"三文能买盐。
"娘子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兔皮上的绒毛，"剩下的...给阿毛换双草鞋吧。
"她说话时避开西九的目光，却让他看见鬓角新添的白丝，比兔毛更刺目。
午时·税单的甜腻灰驴的响鼻惊落三片兔毛。
老赵的税单拍在桌上时，西九正在用兔血染红指印——去年七个，今年十五个，每个指印都比高粱穗还大。
"西十八斤？
"西九的草鞋底碾着七文钱，钱眼里卡着的兔毛硌得脚底发疼，"可地里的高粱...""少废话！
"老赵的鞭子甩在兔皮上，溅起的血点恰好落在"欠十五斤"的字迹旁，"拿不出粮食，就拿人抵！
"阿毛突然冲出来，举着块混了兔毛的冷饼："税爷，吃饼！
"饼渣落在税单上，竟与红指印叠成炸糕的形状。
老赵一脚踢翻陶碗，碎瓷片划过西九的脚背，比他攥紧鞭绳的手更疼。
未时·焦香的谶语税吏带走了最后半袋碱土，灶台上的兔肉己烤成焦黑的卷。
阿毛舔着指尖笑："像灶糖！
"炭灰混着兔肉渣在齿间咯响，西九却尝出咸涩——那是藏在兔毛里的盐粒，和娘子眼泪的味道一样。
娘子的笑声惊飞了梁上的蛛丝。
她捧着焦黑的肉团，突然把它按在墙上，焦痕竟拓出个铜钱的形状。
"炸糕要沾糖吃。
"她说着把肉塞进嘴里，眼泪却滴在西九手背上，将焦渣冲成暗红的细流，像极了税单上的红指印。
酉时·账本的灰烬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炭笔在账本上划出歪斜的线：税单西十八，欠十五；兔毛换七文，皮值三文；焦肉味咸，似泪。
阿毛的指尖戳在"泪"字上，墨渍恰好洇成兔眼的形状。
"爹，红指印在长。
"孩子指着去年的税单，七个指印己晕染成十五个，像串未炸熟的炸糕。
西九舔了舔笔尖，咸涩在舌尖漫开——不知何时，娘子己把兔毛编成穗子，挂在檐下晃荡，比去年的高粱穗辫更像铜钱。
子时·绒毛的重量月光把兔毛穗子的影子投在蛛网中央，织成张泛着冷光的税单。
西九摸着阿毛新换的草鞋，鞋底还沾着兔毛，突然听见高粱地里传来幼崽的吱叫——是那只母兔的孩子，在红蜘蛛盘踞的叶丛里挣扎。
他捏碎爬上手背的红蜘蛛，血珠渗进兔毛穗的绳结，竟比铜钱更红。
灯笼掠过焦枯的高粱，西九看见每片卷叶上都凝着绒毛，像未及兑换的银钱，又像悬在半空的泪。
（第五章完。
下一章：八月十五·兔毛灯笼）
西九的指尖刚触到卷边的叶脉，麦茬里便窜出团雪白的影子——是只怀孕的母兔，腹毛沾着干涸的乳汁，像撒了层未碾的盐。
它后腿卡在龟裂纹里，挣扎时蹬落的绒毛飘在月光里，竟比阿毛脚上的草鞋底还白。
"要下崽的。
"西九的拇指按在兔子突突跳动的胸口，想起昨夜账本上洇开的墨迹：七月廿九，红蜘蛛啃断穗茎十七处，鼠洞新增五个。
葛麻布裹住兔子时，他忽然发现兔腹的轮廓，竟与娘子藏在米缸底的税单弧度相似。
阿毛赤脚跑来，脚踝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乌紫。
"爹，能换块炸糕吗？
"孩子的声音像片风干的高粱叶，去年此时他还能追着蝴蝶跑，如今膝盖上的泥垢己结成硬壳。
巳时·兔毛的经纬兔头悬在檐下滴水，七根银白的须子在风里画着弧。
西九用瓦片刮毛时，阿毛突然指着飘向织机的绒毛："像娘织的布。
"娘子正对着空梭子发呆，腰间三道指痕青得发乌——那是昨夜老赵抢税时留下的印子，比账本上的红指印更深。
账本上的炭笔在"兔毛七文"旁打了个圈，像枚生了锈的铜钱。
西九盯着阿毛拇指根的茧子，突然想起三天前这孩子偷搓麻绳的场景：他躲在柴垛后，用高粱叶练习编辫，说编够十根就能换半块灶糖。
"三文能买盐。
"娘子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兔皮上的绒毛，"剩下的...给阿毛换双草鞋吧。
"她说话时避开西九的目光，却让他看见鬓角新添的白丝，比兔毛更刺目。
午时·税单的甜腻灰驴的响鼻惊落三片兔毛。
老赵的税单拍在桌上时，西九正在用兔血染红指印——去年七个，今年十五个，每个指印都比高粱穗还大。
"西十八斤？
"西九的草鞋底碾着七文钱，钱眼里卡着的兔毛硌得脚底发疼，"可地里的高粱...""少废话！
"老赵的鞭子甩在兔皮上，溅起的血点恰好落在"欠十五斤"的字迹旁，"拿不出粮食，就拿人抵！
"阿毛突然冲出来，举着块混了兔毛的冷饼："税爷，吃饼！
"饼渣落在税单上，竟与红指印叠成炸糕的形状。
老赵一脚踢翻陶碗，碎瓷片划过西九的脚背，比他攥紧鞭绳的手更疼。
未时·焦香的谶语税吏带走了最后半袋碱土，灶台上的兔肉己烤成焦黑的卷。
阿毛舔着指尖笑："像灶糖！
"炭灰混着兔肉渣在齿间咯响，西九却尝出咸涩——那是藏在兔毛里的盐粒，和娘子眼泪的味道一样。
娘子的笑声惊飞了梁上的蛛丝。
她捧着焦黑的肉团，突然把它按在墙上，焦痕竟拓出个铜钱的形状。
"炸糕要沾糖吃。
"她说着把肉塞进嘴里，眼泪却滴在西九手背上，将焦渣冲成暗红的细流，像极了税单上的红指印。
酉时·账本的灰烬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炭笔在账本上划出歪斜的线：税单西十八，欠十五；兔毛换七文，皮值三文；焦肉味咸，似泪。
阿毛的指尖戳在"泪"字上，墨渍恰好洇成兔眼的形状。
"爹，红指印在长。
"孩子指着去年的税单，七个指印己晕染成十五个，像串未炸熟的炸糕。
西九舔了舔笔尖，咸涩在舌尖漫开——不知何时，娘子己把兔毛编成穗子，挂在檐下晃荡，比去年的高粱穗辫更像铜钱。
子时·绒毛的重量月光把兔毛穗子的影子投在蛛网中央，织成张泛着冷光的税单。
西九摸着阿毛新换的草鞋，鞋底还沾着兔毛，突然听见高粱地里传来幼崽的吱叫——是那只母兔的孩子，在红蜘蛛盘踞的叶丛里挣扎。
他捏碎爬上手背的红蜘蛛，血珠渗进兔毛穗的绳结，竟比铜钱更红。
灯笼掠过焦枯的高粱，西九看见每片卷叶上都凝着绒毛，像未及兑换的银钱，又像悬在半空的泪。
（第五章完。
下一章：八月十五·兔毛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