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山东往事

第二天一早，李长顺起了个大早，天还没全亮，他就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昨晚那块布头塞在枕头底下，他没敢拿出来，怕爹娘瞧见问东问西。

骑到村口时，晨雾还没散，路边的麦茬子被露水打湿，黏在鞋底上。

他回头看了眼村子，老槐树在雾里像个黑影，心里莫名有点沉。

县城离村子二十多里，长顺骑了快一个钟头才到。

农机站是栋三层灰楼，墙皮剥得斑驳，门口停着几辆自行车和一辆拖拉机。

他锁好车，攥着张福林的名片上了三楼。

楼道里一股霉味儿，夹着墨水和烟草的气息，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标语：“农业学大寨增产增收靠科技”。

三楼最里头是张福林的办公室，门半掩着，长顺敲了两下，里头传来一声“进”。

推门一看，张福林正坐在桌后翻文件，眼镜滑到鼻尖，小王站在旁边泡茶，见他进来，笑着招呼：“顺哥，来啦？

坐，喝口水。”

长顺摆摆手，在木椅上坐下，眼睛却盯着张福林。

“张站长，村西那块地的事，我想听个明白。”

长顺开门见山，把名片往桌上一放。

张福林抬头瞅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你爹没跟你说啥？”

长顺心里一紧，嘴上却硬撑：“说了点，可我没听全。

您不是说有奖励吗？

总得让我知道值不值。”

张福林笑了，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他从抽屉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抖出一摞文件，指着其中一张说：“这是1952年的地籍档案，村西那块地，登记在公社名下，可备注里写了你爷爷李大山的名字，说他‘协助丈量’。

县里查了，怀疑那地底下有东西，可能跟刘老财有关。”

“刘老财？”

长顺皱眉，爹昨晚提过这名字，可没细说。

张福林点点头：“对，刘老财是解放前的地主，土改时被斗倒了，死得不明不白。

有人说他临死前埋了金银财宝在那地底下，也有人说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爷爷当年管过那地，他肯定知道点啥。”

长顺脑子里闪过那块布头，心跳得更快了。

他试探着问：“那县里为啥现在才动？

荒了十几年没人管。”

小王插话道：“政策变了呗，上面要搞农业试点，那块地肥，可不能老荒着。

再说，最近村里有人举报，说那地有怪动静，县里得查清楚。”

“怪动静？”

长顺一愣，想起村里老人们常说的鬼故事，说那地晚上有哭声。

他没吭声，张福林却接过话头：“查清楚是次要的，关键是开发。

你要是能帮我们挖出点线索，奖励少不了，钱或者粮票，你挑。”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十块钱的票子，在桌上晃了晃。

十块钱在1978年可不是小数，长顺眼皮跳了跳，可他没伸手。

他爹那句“谁动那地，谁倒霉”还在耳边绕着。

他低头想了想，说：“我再回去问问，明天给您回话。”

张福林没勉强，挥挥手让他走。

出了农机站，长顺站在门口点了根烟，脑子里乱成一团。

布头、爷爷、刘老财、怪动静，这些事像线头缠在一起，理不清。

他决定回村前去趟供销社，买包烟冷静冷静。

可刚骑到半路，天忽然阴下来，远处传来一声闷雷，像在警告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