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间红缘

第4章 暗蛰

亭间红缘 一夜寒飞 2025-11-14 17:34:12 玄幻言情
在漆黑的夜色中,永宁王府那红漆刷就的大门"轰"的一声打开了。

一队身穿黑色盔甲的禁军整齐有序地迈步走进王府,他们的铁靴子踏在青石板路上,仿佛把青石板上那血月残留的微弱光芒都给踩碎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监总管高全忠,他手里拿着一把鎏金拂尘,那细长的眼睛扫过庭院里东倒西歪、己经烧焦的桃树,然后他动了动喉结,扯着那尖锐得像刀子一样的嗓子喊道:"圣上有旨意——永宁王李战天,马上进宫去面见皇上!

"李战天身上穿着的蟒袍,上面那蟠龙的暗纹处还渗着没干的血渍呢,这血渍是三天前他斩杀地牢里的死士时溅上去的。

听到旨意,他单膝跪在地上接旨,掌心紧紧攥着的金丝楠木剑鞘都被他攥出了裂痕。

就在这时,苏倾颜抱着襁褓从屏风后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刚生完孩子,身体虚浮,脚步不稳,在石阶上拖出了一道道血痕,嘴里喊着:"王爷,云儿他......""把门关好,把灯熄灭。

"李战天猛地站起身来,剑穗上的玉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最后看了一眼襁褓中婴孩锁骨下面那诡异、妖异的赤莲纹路,然后转身走进了像倾盆一样下着的暴雨之中,消失在夜色里。

紫宸殿内,龙涎香的味道浓郁得让人呛得慌。

皇帝周子墨背对着殿门,站在星图屏风前面。

他身上穿着的明黄色常服,上面绣着的十二章纹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星图屏风正中间的紫微垣那里裂开了一道狰狞的血痕,就好像是整个天穹被锋利的爪子给撕破了一样。

李战天刚一跪下,那金砖地面的寒意就顺着膝盖钻进了他的骨髓里。

"李爱卿,你可知道,昨天夜里护城河里漂着三百具尸体?

"皇帝突然转过身来,他那苍白的指尖指向了东北角的星宿,在那里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一朵赤莲的虚影,"每一具尸体上都生着赤莲尸斑,而且莲心那里还嵌着银铃的残片——这和你府上那个妖物出生的时候,铃铛落地形成的纹路一点都不差!

"李战天喉咙发紧,心里一沉。

三天前,婴孩出生的时候,银铃残片变成血莲的那一幕还清楚地浮现在他眼前呢。

他沉稳地说道:"犬子出生的时候确实出现了一些奇异的现象,但是说他是天煞孤星这种说法......""大胆!

放肆!

"皇帝突然大声怒吼,打断了李战天的话,他的袖袍一挥,把桌子上的香炉都给扫翻了。

鎏金的炉盖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上,露出了炉底那己经焦黑的龟甲——这龟甲竟然是钦天监专门用来卜卦的千年鼋壳,可现在上面却布满了像蛛网一样的裂痕。

"太庙里面的牌位全都崩裂了,先帝的灵位还渗出了黑血!

"皇帝抓起一卷沾满血的奏折,朝着李战天的脸砸了过去,"荧惑守心,赤莲现世,这个孩子要是不除掉,我们大周肯定会灭亡的!

"一张猩红的诏书在李战天的脚边展开了,用玄铁锻造的卷轴上刻着八个血淋淋的篆字:"三日后子时,枭首祭天。

"殿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闪电划过,把皇帝的脸映照得青白青白的,像鬼一样。

皇帝说:"要么你亲自动手杀了他,要么——"他突然弯下腰,那龙涎香的味道混合着腐血的味道喷到了李战天的脸上,"我就让十万禁军把永宁王府踏平,把那个妖物挫骨扬灰!

"李战天手里紧紧攥着剑穗,那玉坠都被他捏碎在了掌心。

李战天的眼前闪过苏倾颜生产时那撕心裂肺哭喊的画面,又想起了婴孩抓住她青丝时,自己仿佛听到的那句"对不起",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他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金砖上,都磕出了血花,说道:"臣愿意做任何事情,只求陛下能留犬子一条性命!

"大殿里一片死寂,只有钦天监的铜漏滴水的声音格外刺耳。

"还真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啊,爱子心切啊。

"皇帝突然轻笑了一声,他俯下身子,贴近李战天的耳边,那龙涎香混合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要是让老百姓知道永宁王府生出了个妖孽,你那个小世子恐怕马上就会被烧成灰烬拿去祭天了。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星图上那道血痕,接着说:"北疆三十万铁骑的虎符,拿来换我封锁住天象异闻的消息。

从此以后,星云就只是你收养的远亲子侄,而且永宁王府以后再也不能参与朝堂上的事情。

"一张用朱砂写就的诏书轻飘飘地落在了血泊里,"毕竟要是妖星继承了王位,这银铃尸斑......可就要爬到龙椅上去了。

"李战天听了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分明就是要断绝星云继承王位的路啊!

他看着诏书上用朱砂写的"暂缓"两个字,忽然就想起了产房外面那棵一夜之间就枯萎腐朽的百年梧桐树——原来这皇家的恩宠,就像桃树和李树的花一样,开的时候灿烂耀眼,可是败落的时候,连根都是腐朽的。

"臣......领旨。

"寅时三刻的时候,永宁王府的地窖里。

李战天把那件染满了血的蟒袍埋在了桃树的树根下面,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苏倾颜颤抖的声音:"王爷,你真的要相信那个昏君吗?

""今天他能用星云来逼我交出权力,以后就会用你我来要挟星云。

"李战天用手摩挲着剑柄上己经崩缺的玉扣,这玉扣是三天前他斩断地牢铁链的时候弄坏的,"传令给暗卫,从今天起散布世子早夭的消息。

从现在开始,星云就只是苏家远亲过继来的养子。

"暴雨不停地拍打着窗棂,襁褓中的婴孩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赤莲纹路在黑暗中微微泛起光芒,李星云望着父亲的背影,恍惚间听到了虚空深处传来像是契约一样的呢喃声:"掌生灭,无奈何,赎无尽......"地窖的暗门"轰"的一声关上的那一刻,一缕银铃的残光渗进了砖缝里。

王府外面的长街上,更夫敲着梆子大声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在东方的天际,那血月的边缘己经悄悄地泛起了幽蓝的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