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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山各山脉交汇中心,是当地农户自发圈起的市集,在这块偌大的平地中,小摊小贩们支起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
入口处的茶摊上,清凉的茶水引得远道而来难抵暑气的农户纷纷驻足,老板满脸堆笑,介绍自己祖上乃是受过仙人点化,挖得一水罐,所装之水复又倒出无不冰凉甘甜。
但因身怀异宝,也致其居无定所,只能靠这机缘流窜各地摆上茶摊赖以谋生,客人们有的啧啧称奇,有的摇头不信,但都躲不过买上一碗茶水解渴。
再往市集里走,各色的粮食山货、皮子衣料,又或是拉车的马匹、耕地的老牛还有猎户家新生的猎犬,多数都是农户猎户们生活中富余出来的物品,拿出来到市集上换些其他生活所需。
而市集的尽头,则是人们解闷逗乐子的地方,有杂耍艺人圈地表演,也有穿得仙风道骨的老头在讲些这盘古大陆上的奇闻轶事,更有些个家里余粮太多催得手痒的青年,围在一圈里斗蛐蛐耍蟋蟀,有物的就压上物品,带币子的就赌上币子,呜嗷呐喊也是好不热闹。
“生子!”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人群里一个青年抬起头来,只见这青年原本俊秀的脸因为赌蛐蛐赌得正兴起而涨红,见到来人着急的样子,连忙回答:“三胖?
咋了这么急?
这小霸王可马上要赢了!
你可别来坏我好事啊!”
生子以为这三胖子又是来劝他浪子回头的,不由得心生抵触。
三胖闻言又急又气道:“坏你个屁的好事!
弟妹要生啦!
你还有脸在这赌!
还不快点跟我回去!”
被叫生子的青年满脸疑惑:“啊?
怎么......”生子刚要询问,转念一想到身边围着太多人,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身对一圈同好道:“今天先不玩了!
剩下的币子留作请哥几个喝的喜酒!”
说着丢下刚才压上的赌资,随三胖坐着驴车便往村里赶。
“三哥,我家兰花的情况你也知道...当真是要生了?
还是...”生子满腹狐疑,心里反复斟酌着用词,却也不知道怎么把话问出口。
见赶着车的三胖表情似是不悦,便凑过去说道:“三哥莫要怪罪,本来今天是兰花嘴馋,差我来集上买东山那家的炸果子,谁知道恰好赶上这最远近闻名的小霸王和小天才对打,一时间没忍住就看上一会,谁能想到我家兰花这么巧就发动了。”
边说着边从背后的竹背篓里拿出一块焦香酥软的炸果子递给三胖。
三胖看这果子此时己无半点热气,料想他绝不是嘴上说的只看了一会,但想到生子平时的做派,加上这是人家的家事,也就不再计较,空出一只手拿起果子便一口咬下,嘴上说着些敷衍生子的话,心中却在思忖:“要么说有的人就是会享受呢,这好东西可也让我尝到滋味了”说来这生子家原本在此地界也算是个富户,但到了生子这辈,家里就养活生子单蹦一个,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可惜没捧上几年,老爹老娘就早早撒手人寰了,留下生子一个半大小子和一笔家业。
偏这小子不学好,成日里除了喝就是赌,靠着不错的皮相骗了兰花喜结连理后,家底也算是彻底败光了。
在生子刚准备启程回村的时候,他家的院子外面就己经围满了人,这时候不是农忙,村里老少都有些许闲暇时间。
“他婶子,听说了吗?”
“那咋能没听过呢,不往远说,咱们村可没有不知道的!”
“这兰花怀了快一年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怕是难活哦~”对于好奇过来凑热闹的村民,接生婆婆没空去理,她正忙进忙出准备着接生孩子的一应物品。
本地风俗生孩子不能受风,否则血腥气会随风飘走,山中的妖兽闻到腥气,就会趁半夜把孩子叼走吸食精血,拆骨吃肉,所以此刻产房的窗子和门都被关得严严实实。
阳光难以渗入,几盏松油灯在缓慢燃烧着,时而可见几缕细细的黑烟相互裹挟着向上漂浮。
接生婆婆己经准备好一切物品,此时正弯着腰站在床边,虽然她心中也觉得村民的猜测不假,但身为巫医的她还是想着,就算孩子一准是不行了,那起码也得保得住兰花,心中暗下决定,做事也就利索起来,她边指导兰花调整呼吸和力气,边语气温和得安抚着兰花。
兰花躺在铺着粗布床单的木床上,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双手紧紧攥住盖在上身的薄被,平日里堪称艳丽的面容如今也因腹中的疼痛而扭曲,紧咬的牙关抑制着急促的呼吸,偶尔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时间在兰花的痛呼声和接生婆婆的低语中流逝。
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破了细碎嘈杂的环境,接生婆婆愣了一瞬,随即激动地喊道:“生了!
是个大胖小子!”
婴儿的哭声和接生婆婆的话从屋内传来,原本切切察察交谈的村民不再出声,大家都是没想到,这怀了一年的孩子竟然活了下来!
兰花在听到孩子哭声后好似瞬间力竭,疲惫的脸上浮现出虚弱的笑容。
接生婆婆将孩子身上收拾干净,用干净的布裹好,轻轻放到兰花的怀中:“山神保佑,兰花儿,你先抱稳小宝,待我向山神大人祭祷完再回来给你弄些吃食。”
兰花眉眼温柔,接过孩子后轻声对接生婆婆道了声谢:“那一切还要麻烦您了……”接生婆婆出去后不忘转身将房门关好,来到院里,熟练地将三牲和稻米埋进事先挖好的坑中,将土填上后在旁边铺好白茅,坐在草席上双手紧握璋玉,虔诚的默诵祭文。
此处所在是坐落于招摇山的祝余村,因为盛产一种形如韭菜,开着青花的植物而得名。
据传说千年前这里爆发了大灾祸导致农田寸草不生,山林妖兽横行,人族饿殍遍野。
在此守护的山神不忍百姓受此劫难,消耗自己的神力,幻化成祝余草。
凡人吃了这种草便可以抵御长久的饥饿,山神由此拯救了一方百姓。
而这里活下来的人,经过千年的发展迁移,便逐渐蔓延开来,时至今日,这方圆两千九百五十里,共十座山脉的所有村落,都信奉着这位救下了他们祖先性命,长着龙头鸟身的山神。
但凡这里有新生的孩子,其父母都要找来附近有名望的巫医为其举行祝祷仪式,以表示对天神的尊敬与服从,渴求天神可以保佑孩子健康长大,免受妖兽疫病的侵扰。
与此同时屋内的兰花慈爱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觉得他并不像别人家孩子生出来又红又皱,怀中的婴孩白白胖胖,细看之下更是眉眼清晰,与自己的轮廓十分相像,看起来像个己有满月大的小女娃,在灯火的映射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此时也不再哭闹,正安静的睡着,兰花心口的石头落了地,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