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时书
第4章 清明·血谶（中）
永和七年三月十五，教坊司的桃花开了。
庞望春抱着琵琶站在回廊下，看着新来的乐伎们学习跪拜礼。
她们脖颈上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铜牌——和她一样，都是罪臣家眷。
铜牌上刻着"甲字七号"，背面却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那是昨夜巡更太监用指甲留下的。
"七姑娘，陈公公点《汉宫秋月》。
"绿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丫头竟也跟着进了教坊司，如今眼角己经长出细纹，手里却还攥着当年在庞府用的那方帕子。
望春接过琵琶时，绿萼突然压低声音："西厢第三间，子时。
"西厢房是教坊司最破旧的院落，住着个疯癫的老妓。
望春记得她——二十年前名动京城的苏大家，因弹错一个音符被先帝割了舌头。
子时的更鼓刚响，望春就摸到了西厢。
推开门，霉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苏大家坐在铜镜前，正用炭笔描眉。
镜中映出的脸己经布满皱纹，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少女。
"你妹妹..."老妓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临死前托我带句话。
"望春的指甲陷进掌心。
砚秋被凌迟那日，她正在教坊司学《霓裳羽衣曲》。
曲谱第七页有个墨点，像极了小妹眉心的朱砂痣。
"她说..."老妓的独臂掀开床板，露出个暗格，"《洪武正韵》的真本，藏在声音里。
"暗格里躺着半册焦黄的乐谱，封皮上写着《永乐大典·乐律》。
望春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乐谱，而是用音符密码写成的密档！
三月二十，宫中传出噩耗：太子染疾。
望春被急召入宫献艺时，东宫的银杏树正在落叶。
太医院院使跪在殿外，面前堆着几十个药罐。
她抱着琵琶经过时，听见他喃喃自语："怪哉...明明是春分..."太子寝宫里弥漫着铁锈味。
十六岁的少年躺在床上，皮肤下仿佛有虫子在蠕动。
更可怕的是他的指甲——己经变成了青黑色，就像...就像贞节牌坊的基石。
"弹。
"珠帘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望春拨动琴弦，突然发现太子的枕边放着本《女诫》，书页间露出半截红绳——和砚秋临死前腕上系的一模一样！
曲至高潮，太子突然睁眼。
他盯着望春，嘴角扭曲成诡异的笑容，然后猛地咳出一团黑血。
血沫溅在《女诫》上，竟显出几个褪色的字："...韵在...坊..."望春的琵琶弦断了。
三月廿八，第一座贞节牌坊竣工。
望春混在观礼的人群里，看着石匠们将"庞氏次女"的金字嵌上牌坊。
阳光照在石材上，竟然折射出诡异的绿光——和那日东宫窗纱的颜色一模一样。
"听说用的是辽东运来的新石料...""嘘！
那可是..."路人的低语被鞭炮声淹没。
望春悄悄绕到牌坊背面，发现基座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女则》条文。
其中"妇德"二字的刻痕特别深，她伸手一按，石块竟然凹陷下去！
地道口打开的瞬间，霉味混合着血腥气冲出来。
望春正要探身，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拖进暗巷。
"你想步砚秋后尘？
"是绿萼！
这丫头不知何时换了男装，手里还提着把带血的短刀。
她拽着望春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间棺材铺前。
"许公子没死。
"绿萼掀开一口薄棺，"他在查石材。
"棺木里铺着辽东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十几个红点。
每个红点旁都写着女子的名字和死亡日期，最新一个是："庞砚秋，永和七年三月初七"。
西月初一，京师地动。
望春站在教坊司的废墟里，看着太监们搬运尸体。
昨夜的地震震塌了半座皇城，却唯独没动那些贞节牌坊。
绿萼塞给她一套粗布衣裳："许公子在永定河等你。
"她最后看了一眼教坊司的焦土。
那里埋着苏大家的骨灰，和半本永远无法破译的乐谱。
永定河畔的芦苇丛中，许明德正在烧信。
他的左眼己经瞎了，右腿也跛得厉害，但握笔的手指依然修长有力。
火光映亮他新刻的竹简，上面写着："辽东石材含毒，触之则死。
""砚秋发现的秘密..."望春将牌坊上拓下的碑文递给他，"不止这些。
"许明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吐出的血里带着黑色颗粒，像极了太子寝宫地砖的碎末。
"《洪武正韵》真本..."他蘸血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在声音里...在石碑里...在..."话未说完，芦苇丛中突然飞出三支弩箭。
望春扑倒许明德的瞬间，看见东厂番子们黑色的衣角，和绣春刀上未干的血——那是绿萼的血。
庞望春抱着琵琶站在回廊下，看着新来的乐伎们学习跪拜礼。
她们脖颈上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铜牌——和她一样，都是罪臣家眷。
铜牌上刻着"甲字七号"，背面却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那是昨夜巡更太监用指甲留下的。
"七姑娘，陈公公点《汉宫秋月》。
"绿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丫头竟也跟着进了教坊司，如今眼角己经长出细纹，手里却还攥着当年在庞府用的那方帕子。
望春接过琵琶时，绿萼突然压低声音："西厢第三间，子时。
"西厢房是教坊司最破旧的院落，住着个疯癫的老妓。
望春记得她——二十年前名动京城的苏大家，因弹错一个音符被先帝割了舌头。
子时的更鼓刚响，望春就摸到了西厢。
推开门，霉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苏大家坐在铜镜前，正用炭笔描眉。
镜中映出的脸己经布满皱纹，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少女。
"你妹妹..."老妓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临死前托我带句话。
"望春的指甲陷进掌心。
砚秋被凌迟那日，她正在教坊司学《霓裳羽衣曲》。
曲谱第七页有个墨点，像极了小妹眉心的朱砂痣。
"她说..."老妓的独臂掀开床板，露出个暗格，"《洪武正韵》的真本，藏在声音里。
"暗格里躺着半册焦黄的乐谱，封皮上写着《永乐大典·乐律》。
望春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乐谱，而是用音符密码写成的密档！
三月二十，宫中传出噩耗：太子染疾。
望春被急召入宫献艺时，东宫的银杏树正在落叶。
太医院院使跪在殿外，面前堆着几十个药罐。
她抱着琵琶经过时，听见他喃喃自语："怪哉...明明是春分..."太子寝宫里弥漫着铁锈味。
十六岁的少年躺在床上，皮肤下仿佛有虫子在蠕动。
更可怕的是他的指甲——己经变成了青黑色，就像...就像贞节牌坊的基石。
"弹。
"珠帘后传来皇帝的声音。
望春拨动琴弦，突然发现太子的枕边放着本《女诫》，书页间露出半截红绳——和砚秋临死前腕上系的一模一样！
曲至高潮，太子突然睁眼。
他盯着望春，嘴角扭曲成诡异的笑容，然后猛地咳出一团黑血。
血沫溅在《女诫》上，竟显出几个褪色的字："...韵在...坊..."望春的琵琶弦断了。
三月廿八，第一座贞节牌坊竣工。
望春混在观礼的人群里，看着石匠们将"庞氏次女"的金字嵌上牌坊。
阳光照在石材上，竟然折射出诡异的绿光——和那日东宫窗纱的颜色一模一样。
"听说用的是辽东运来的新石料...""嘘！
那可是..."路人的低语被鞭炮声淹没。
望春悄悄绕到牌坊背面，发现基座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女则》条文。
其中"妇德"二字的刻痕特别深，她伸手一按，石块竟然凹陷下去！
地道口打开的瞬间，霉味混合着血腥气冲出来。
望春正要探身，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拖进暗巷。
"你想步砚秋后尘？
"是绿萼！
这丫头不知何时换了男装，手里还提着把带血的短刀。
她拽着望春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间棺材铺前。
"许公子没死。
"绿萼掀开一口薄棺，"他在查石材。
"棺木里铺着辽东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十几个红点。
每个红点旁都写着女子的名字和死亡日期，最新一个是："庞砚秋，永和七年三月初七"。
西月初一，京师地动。
望春站在教坊司的废墟里，看着太监们搬运尸体。
昨夜的地震震塌了半座皇城，却唯独没动那些贞节牌坊。
绿萼塞给她一套粗布衣裳："许公子在永定河等你。
"她最后看了一眼教坊司的焦土。
那里埋着苏大家的骨灰，和半本永远无法破译的乐谱。
永定河畔的芦苇丛中，许明德正在烧信。
他的左眼己经瞎了，右腿也跛得厉害，但握笔的手指依然修长有力。
火光映亮他新刻的竹简，上面写着："辽东石材含毒，触之则死。
""砚秋发现的秘密..."望春将牌坊上拓下的碑文递给他，"不止这些。
"许明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吐出的血里带着黑色颗粒，像极了太子寝宫地砖的碎末。
"《洪武正韵》真本..."他蘸血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在声音里...在石碑里...在..."话未说完，芦苇丛中突然飞出三支弩箭。
望春扑倒许明德的瞬间，看见东厂番子们黑色的衣角，和绣春刀上未干的血——那是绿萼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