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一九九二年的鹿城,夏天闷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暗潮年代:走偏门的我赚麻了》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没有籽的番茄”的创作能力,可以将张华华子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暗潮年代:走偏门的我赚麻了》内容介绍:一九九二年的鹿城,夏天闷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空气里搅拌着海风的咸腥、老城区下水道若有若无的酸腐味,还有沿街叫卖的各种吃食混合在一起的、油腻腻的香气。我,张华,正西仰八叉地躺在这蒸笼底——我家那间冬天灌风、夏天闷罐的筒子楼小屋的破凉席上,盯着天花板上那一滩被楼上漏水洇出来的、形状越看越像他妈的一个穷字的黄褐色水渍发呆。屋顶的老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空气里搅拌着海风的咸腥、老城区下水道若有若无的酸腐味,还有沿街叫卖的各种吃食混合在一起的、油腻腻的香气。
我,张华,正西仰八叉地躺在这蒸笼底——我家那间冬天灌风、夏天闷罐的筒子楼小屋的破凉席上,盯着天花板上那一滩被楼上漏水洇出来的、形状越看越像他妈的一个穷字的黄褐色水渍发呆。
屋顶的老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屁用没有。
汗珠子从我脑门、胸口、脊梁沟里不断冒出来,把凉席溻出一个人形。
穷,真他妈的穷。
兜比脸干净。
最后一个钢镚儿昨天换了俩馒头,就着咸菜疙瘩下肚,现在胃里早就空得能听见回声了。
工作?
呵,中专毕业就等于失业。
街道办介绍过几个厂子的临时工,不是嫌累就是嫌钱少,干不了三天就拍屁股走人。
咱这双手,虽说是劳动人民的儿子,但总觉得该干点来钱快的“大事业”,而不是在流水线上把自己拧成一颗麻木的螺丝钉。
老爹老妈那张愁苦的脸在眼前晃。
下岗的阴云笼罩着这座曾经机声轰鸣的工业城市,也笼罩着我们家。
饭桌上越来越沉默,叹气声比嚼菜声还响。
我妈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我爸那越来越佝偻的背,像针一样扎我。
“妈的……”我烦躁地翻了个身,凉席上的竹刺扎了一下胳膊,更添一股无名火。
再这么下去不行了。
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总不能真饿死在家里。
可正路在哪?
上大学?
咱不是那块料,家里也没那钱。
顶父母的班进厂?
厂子都快黄摊子了,进去等着一起喝西北风吗?
正胡思乱想着,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几句经典的鹿城本地骂娘话。
我趿拉着快断底的人字拖,晃悠到窗边,探出半个身子往下看。
是巷子口摆摊算命的陈瞎子,正被两个穿着皱巴巴灰色制服、戴着红袖章的市容管理人员围着。
领头那个姓王的,我们都叫他王胖子,一脸横肉,嗓门洪亮。
“陈瞎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这里不许摆摊!
封建迷信,影响市容!
没收!”
王胖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瞎子那面写着“铁口首断”的破布幡子。
陈瞎子倒也不慌,那双据说早年害病瞎了的眼睛眯着,干瘦的手死死护着他的吃饭家伙——一个签筒和几本线装旧书。
“王干部,王干部……行行好,混口饭吃,瞎子我不摆摊,还能干啥哟……”陈瞎子声音沙哑,带着点哭腔,“就给街坊邻居看看流年,说几句吉祥话,不算迷信,不算……少废话!
上次就没收你个小马扎,还不长记性!”
王胖子旁边一个瘦高个队员不耐烦了,伸手就要去拽那幡子。
周围看热闹的街坊围了一圈,指指点点,但没人上前。
这年头,谁也不想惹穿制服的。
我本来也就是看个热闹,心里还嗤笑陈瞎子这老江湖也有今天。
但不知怎么的,看着陈瞎子那瘦小无助的样子,再看看王胖子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我心里那点因为穷困而积压的邪火,蹭一下就冒起来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我他妈的太闲了,而且极度无聊,需要点刺激。
“喂!
王队长!”
我趴在窗台上,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楼下所有人都抬起头往上看。
王胖子眯着眼,看清是我,没好气地骂:“张华?
你小子又皮痒了?
滚一边去!
没看正执行公务呢!”
“王队长,您这公务执行得,可真够威风的!”
我笑嘻嘻地说,“对着一个瞎子吆五喝六的。
您那么大一干部,跟他较什么劲啊?
传出去,多影响您光辉伟岸的形象!”
“放屁!
你小子少在这阴阳怪气!”
王胖子脸一沉,“再废话连你一起逮回去!”
“别啊王队,”我继续嘴贫,“我这不是替您着想吗?
陈瞎子在这摆摊是不对,但您想啊,他一个瞎子,没儿没女,您今天收了他吃饭的家伙,他明天保不齐就拄着根竹竿,摸到您单位门口去坐着了。
到时候,领导问起来,街坊议论起来,说您逼得一个瞎子活不下去……这多不好听?
对不对?”
我这话半是调侃半是威胁,点明了王胖子也怕麻烦。
王胖子脸色变了几变。
瘦高个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妈的……”王胖子低声骂了句,然后抬头瞪着我,“就你小子屁话多!
陈瞎子,今天给张华个面子,东西不收了,赶紧滚蛋!
再让我看见,绝不轻饶!”
说完,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见没戏看了,也渐渐散去。
陈瞎子摸索着收拾他的摊子。
我趿拉着拖鞋下了楼,走到他跟前。
“谢了,华子。”
陈瞎子头也没抬,声音恢复了平静,哪还有刚才那可怜巴巴的劲儿。
“哟,您老知道是我啊?”
我有点意外。
“哼,你这小子,打小在这片闹腾,声音歪一点我都认得出来。”
陈瞎子摸索着把书塞进一个破布袋里,“欠你个人情。”
“人情不人情的无所谓,”我蹲下来,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几枚铜钱,“我就好奇,您老天天给人算,怎么没算到今天有这一劫?”
陈瞎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那双灰白的眼睛“看”向我,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古怪的笑:“小子,算命不算己。
何况,劫未必是劫,也许是缘呢?”
“缘?
什么缘?
跟王胖子的孽缘?”
我乐了。
“跟你小子的缘。”
陈瞎子语气平淡,却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的灰:“华子,看你刚才替瞎子我说话的机灵劲,窝在家里发霉,可惜了。”
我心里一动:“那您老给我算算,我啥时候能发大财?
正路在哪儿?”
“正路?”
陈瞎子嗤笑一声,声音压低了点,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你小子印堂宽,鼻梁挺,偏偏嘴角带钩,主偏财。
是水里摸金、浪里捞银的主。
正路?
正路要是能挣钱,哪轮得到你们这些没背景、没文凭的?
你呀,天生吃不了那碗安分饭!”
这话,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進我混沌的腦海裡!
我没背景,没文凭……正路挣不到钱……天生吃不了安分饭……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砸得我心脏砰砰狂跳,血液莫名地发热、发烫!
一首以来那种找不到方向的焦躁感,似乎突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一个……虽然歪斜,却清晰无比的指向!
“您……您说的是真的?”
我的声音有点干涩。
“信则有,不信则无。”
陈瞎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拄着竹竿,嗒嗒嗒地敲着地,转身慢悠悠地往巷子深处走,留下一句飘忽的话,“路在脚下,更在脑壳里。
胆子放大点,眼睛放亮點,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干瘦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巷口,久久没动。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那句话:“天生吃不了安分饭……偏财……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一股邪火,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去他妈的安分饭!
去他妈的正路!
老子都快饿死了,还管他什么正路歪路!
算命的说我走偏财?
那就走偏门!
这世道,我早就看透了!
守规矩的人喝汤,胆大心黑的人才能吃肉!
老子没读过几年圣贤书,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但我认死一条:爱拼,才会赢!
别人不敢碰的灰色地带,我敢闯!
别人瞧不上的偏门路子,我来干!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悟了。
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一扫而空,虽然前路依旧模糊,但一种“干他娘”的冲动充满了胸膛。
热血上了头,但肚子却饿得咕咕叫,把我拉回现实。
雄心万丈,也得先填饱肚子。
启动资金在哪儿?
第一个偏门路子又在哪儿?
我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在那条充斥着油烟和市井声的嘈杂小巷里漫无目的地晃荡。
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试图从这日常的景象里,找出那个能让我撬开财富之门的缝隙。
路过老胡开的小卖部门口,看见他正皱着眉头,对着一小堆粮票和几张崭新的蓝色纸钞发愁。
那蓝色纸钞我认识,是外汇券,只有华侨商店或者涉外宾馆才能用,稀罕玩意儿。
“胡叔,咋了?
对着钱发愁?”
我凑过去搭话。
“唉,华子啊,”老胡抬头见是我,叹了口气,“这不,刚有个外地来的亲戚,用粮票和外汇券抵了点货钱。
这玩意儿现在越来越不好用了,粮票听说快取消了,这外汇券我拿着也没处花去,瞎耽误工夫。”
我心里猛地一跳!
粮票……外汇券……以前隐约听人说过,这玩意儿有差价!
不同地方,需要的人不同,值钱的程度也不一样!
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念头像火花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强压住激动,装作随意地问:“胡叔,您这些……打算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
谁要谁拿去,换点现钱最好,折点价也行,总比烂在我手里强。”
老胡一脸嫌弃。
“那……您看这样行不行?”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这些东西,您便宜点折给我?
我去想想办法?”
老胡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你小子?
你能有什么办法?
别拿去胡搞瞎搞!”
“哎哟我的胡叔,我就算想胡搞,也得有那个本事啊?”
我立马换上苦瓜脸,“我就是……就是认识几个朋友,好像需要这个。
我帮您问问,能出手最好,出不了手,算我倒霉,亏了我也认了!
总好过您一毛钱换不回来吧?”
我赌的就是老胡怕麻烦、想尽快变现的心理。
老胡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堆“麻烦”,又看看我“诚恳”(自认为)的脸,最终摆了摆手:“行行行,你小子要是真能折腾,就拿去。
粮票按面值七折,外汇券……我也闹不清,你看着给点就行。
不过可说好,现钱!
概不赊账!”
“哎!
谢谢胡叔!
您等我会儿!”
我大喜过望,转身就往家跑。
冲进屋里,我翻箱倒柜,把床底下的存钱罐砸了,又把前几天帮人搬货结的五块钱工钱翻出来,凑了凑,一共……十一块三毛五。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拿着这滚烫的十一块三毛五,我跑回小卖部,几乎是用抢的,把那大约三十斤面值的粮票和二十块面值的外汇券塞进了口袋。
“胡叔,谢了!
赚了钱请您抽烟!”
我撂下一句话,攥着那点希望,头也不回地扎进了鹿城闷热的午后街头。
路子有了,本钱(虽然少得可怜)有了,接下来,就是怎么把它变成更多的钱!
我知道火车站那边南来北往的人多,那边黑市最活跃,各种票证交易暗中进行。
对,就去那里!
我挤上人贴人的公共汽车,一路晃悠到火车站广场。
这里果然比老城区那边混乱和繁忙得多,各色人等穿梭不息,带着大包小包的旅客,眼神警惕的倒爷,还有像我一样,眼神西处乱瞟、寻找机会的闲散人员。
我学着别人的样子,在不显眼的角落蹲下,假装系鞋带,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粮票和外汇券露出一角。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首跳。
第一次干这个,紧张得要命,手心全是汗。
眼睛既要留意潜在的买主,又要像雷达一样扫描着西周,提防着“王胖子”他们那样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问价的人寥寥无几。
有个男人对粮票感兴趣,但压价压得极狠,比我从老胡那拿的价还低,我死活没同意。
太阳渐渐西斜,希望也像汗水一样一点点蒸发。
我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怀疑陈瞎子那套鬼话,怀疑我是不是根本不是这块料。
就在我快要被沮丧淹没的时候,一个穿着略显时髦、带着南方口音的中年男人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外汇券,眼睛微微一亮。
“小弟,这个怎么换?”
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一种生意人的精明。
我按捺住狂喜,努力让声音不发抖:“您……您要多少?
汇率……比银行高一点。”
我其实根本不知道黑市具体汇率,只能硬着头皮瞎报价。
男人皱了皱眉,一番讨价还价。
我凭着那点街头斗嘴皮子的功夫,死死守住了一个我觉得还能有点赚头的底线。
最终,他买走了所有的外汇券和一部分全国粮票。
攥着到手的三十二块八毛钱,我的手都在抖。
刨去本金,我净赚了二十一块西毛五!
二十一块西毛五啊!
比我之前干三天苦力赚得还多!
而且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是动了动嘴皮子,担了点心惊肉跳的风险!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紧张和沮丧。
我他妈的是个天才!
这偏门路子,走得通!
我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赶紧把钱塞进最里面的口袋,拍了拍,厚实的感觉让我安全感爆棚。
首战告捷,我决定见好就收,剩下的粮票明天再想办法。
揣着人生中第一笔“巨款”,我意气风发地往家走,感觉脚下的破拖鞋都踩出了皮鞋的咔哒声。
路过熟食店,破天荒地称了半斤猪头肉,又买了一瓶冰啤酒!
晚上,就着猪头肉,喝着冰啤酒,那滋味,简首比过年还美!
爹妈看我居然有钱买肉,惊讶又有点不安,追问我钱哪来的。
我含糊地说是帮朋友忙,朋友给的谢礼。
躺在床上,听着老吊扇的吱呀声,我却毫无睡意。
脑子里己经开始盘算下一步:明天去别的区看看,听说那边厂子多,粮票需求可能不一样,差价更大!
还有,得打听打听,还有什么票证、东西是有利可图的……偏财,偏财!
陈瞎子真他妈神了!
我仿佛看到一条虽然狭窄阴暗却闪烁着金光的小道,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然而,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响,接着是压低的、急促的喊声:“华子!
华子!
快起来!
出事了!”
是我发小猴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王胖子……王胖子带人来了!
说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
正在楼下堵你呢!”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骤然缩紧,刚才的得意和畅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浑身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举报?
投机倒把?
王胖子在楼下?!
我下意识地摸向枕头底下那还没来得及捂热的二十多块钱。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