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卯时未至,陆昭蹲在灶台前吹火。小说《太虚逆轮录》是知名作者“奋斗的香蕉”的作品之一,内容围绕主角陆昭王铁匠展开。全文精彩片段:卯时未至,陆昭蹲在灶台前吹火。潮湿的柴禾呛出滚滚浓烟,混着药罐里翻腾的苦腥气,熏得他眼眶发红。小妹蜷在草席上咳嗽,单薄的肩膀像风干的虾米,怀中紧抱着件褪色的靛蓝褂子——那是父亲进山前穿的,三载春秋,襟前染血的补丁早己泛白。"哥,别费炭了。"小妹突然伸手拽他衣角,指尖冷得像井水,"王婶说镇东头张天师会驱邪......"瓦罐"砰"地迸开道裂纹,褐色的药汁顺着灶沿淌下,在灰堆里呲出青烟。陆昭盯着那道裂痕...
潮湿的柴禾呛出滚滚浓烟,混着药罐里翻腾的苦腥气,熏得他眼眶发红。
小妹蜷在草席上咳嗽,单薄的肩膀像风干的虾米,怀中紧抱着件褪色的靛蓝褂子——那是父亲进山前穿的,三载春秋,襟前染血的补丁早己泛白。
"哥,别费炭了。
"小妹突然伸手拽他衣角,指尖冷得像井水,"王婶说镇东头张天师会驱邪......"瓦罐"砰"地迸开道裂纹,褐色的药汁顺着灶沿淌下,在灰堆里呲出青烟。
陆昭盯着那道裂痕,恍惚又见父亲坠崖那日——山雾浓得化不开,背篓里的血竭草沾着露水,篾条上缠着半截被野兽撕碎的袖管。
"砰!
砰!
"拍门声惊得钥匙落地。
陆昭用身子抵住吱呀作响的木板门,从缝隙里瞥见药铺掌柜的缎面靴尖。
那人总爱用鹿皮帕子捂着口鼻,仿佛穷人家的病气会顺着风钻进绸衫。
"陆家小子,紫玉参的消息有了。
"掌柜的声音像抹了蜜的砒霜,"断龙崖东麓,雪鹫巢下三丈的冰缝。
"小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星点猩红。
陆昭盯着她手心里那抹刺目的红,想起去年冬至替人抬棺得的半吊钱——棺木里的妇人也是这样咳着血沫咽气的,嘴角还粘着片未化的雪花。
"明日寅时,我要见到东西。
"掌柜从门缝塞进个油纸包,"龙纹参的根须,能吊命。
"夜风卷着纸包落入灶坑,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
陆昭借着火光展开泛黄的地图,背面歪歪扭扭画着道符咒——是母亲发病前绣在香囊上的纹样,如今香囊早当了药钱,只剩这朱砂画的赝品。
子时的梆子响过三巡,陆昭将桃木簪别进发髻。
簪头刻的平安符早被摩挲得模糊,却还留着小妹掌心的温度。
他轻手轻脚跨过门槛,却听草席窸窣——小妹佝偻着背往他行囊里塞黍饼,冻疮裂开的手掌在饼上印下淡淡血痕。
"哥,崖边的雪鹫......"她嗓音哑得像砂纸,却固执地拽住他袖口,"爹说过,那畜生专啄人眼。
"陆昭望向漆黑如墨的远山,断龙崖的轮廓在月色下宛如巨兽獠牙。
三年前父亲留下的柴刀仍在腰间,刃口缺了道齿,却足够割断捆药的草绳。
他最后看了眼漏风的茅屋,药罐下的余烬忽明忽暗,像极了母亲日渐微弱的脉搏。
山雾漫过脚背时,怀中的引路符突然发烫。
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与断崖冰层下的紫芒遥相呼应,陆昭不会知道,那抹幽光并非紫玉参的灵气,而是青铜巨门苏醒的前兆。
暮色垂落时,陆昭蜷在断龙崖的裂缝里数雨滴。
这是他第三十七次伸出舌尖接雨水,咸涩中带着铁腥味,像极了那年腊月用镰刀割破掌心时溅进嘴里的血。
山风掠过裸露的脚踝,草鞋早被冰碴子磨穿,大脚趾结着紫黑的冻疮,在潮湿的空气中一跳一跳地疼。
怀里的紫玉参突然抽搐起来,根须穿透粗麻布,在他虎口挠出细密的血痕。
陆昭倒吸口凉气,摸出半块硬如石头的黍饼,就着岩缝渗出的冰水往下咽。
黍饼碎屑沾在喉头,刮得生疼——这是临行前小妹用最后半碗黍米烙的,那日灶膛的火光映着她枯黄的小脸,倒比手中的饼子还要焦脆三分。
"哥,药铺掌柜说这参能换三斗白面呢。
"小妹踮脚给他系紧草绳时,发梢扫过他鼻尖,带着陈年霉味。
她总爱把枯草似的头发编成麻花辫,可自打娘亲病倒,那辫子就再没解开过。
陆昭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鹿皮袋。
袋里装着晒干的龙胆草和雪见藤,都是拿命换的。
最底下压着个油纸包,裹着半块风干的兔肝——上月猎户老张头坠崖前抛给他的,说是能吊命。
当时那截血淋淋的肠子还挂在树杈上晃荡,像条死透的赤链蛇。
雨忽然稠了,砸在青岩上迸出细碎的火星。
陆昭缩了缩脖子,后颈的旧伤又开始发痒。
那是去年采岩黄连时被秃鹫抓的,三道爪痕如今皱成蜈蚣状,每逢阴雨天就渗出黄水。
他摸向怀中火折子,却触到满手粘腻——紫玉参在渗血,淡金色的浆液混着雨水,在指缝凝成蛛网状的金丝。
"喀嚓"头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陆昭浑身肌肉骤然绷紧,采药人特有的警觉让他贴紧岩壁。
三十步外的老松树上倒挂着具尸体,月光割开雨幕的刹那,他看见那人胸口的血洞——心脏被完整剜出,断口处结着薄霜,是血煞魔宫凝霜爪的痕迹。
紫玉参突然发烫,根须如活蛇般扭动。
陆昭的指甲掐进掌心,黍饼碎屑从指缝簌簌落下。
三个月前邻村王铁匠的儿子就是这么没的,那小子举着株百年灵芝在酒肆吹嘘,翌日只剩张人皮挂在村口老槐树上,空荡荡的眼窝里塞满冰碴。
"沙......沙......"靴底碾碎枯枝的声响自东南方传来,间隔精准如更漏。
陆昭摸出桃木簪,簪头的平安符早被摩挲得模糊不清。
他把簪尖对准虎口,木刺扎破冻疮的刹那,浑浊的脓血混着痛楚让他清醒。
来人踏的是九宫步,七步一顿,至少是炼气三阶的修士。
月光忽如白练,黑衣修士破开雨幕时,陆昭嗅到了腐鼠味——筑基失败者特有的气息,血肉溃烂的前兆。
那人腰间赤玉令上的骷髅吞吐黑雾,眼窝里嵌着两粒紫玉参籽,在夜色中泛着妖异的幽光。
"倒是省了本座......"修士开口时喉头咕噜作响,像含着口将沸未沸的浓痰。
他枯枝般的手指探来,指甲盖泛着尸斑似的青黑,"把东西拿来。
"陆昭后退半步,脚跟撞上块凸起的山岩。
袖袋里的断肠粉己浸湿指尖,这包毒粉耗了他三只金线蟾的毒腺。
他盯着修士左袖的暗纹——血煞魔宫外门弟子,癸字七十六号。
这个编号他记得真切,上月初七镇东乱葬岗挖出的尸体上,最高排到癸字八十九。
"仙师明鉴,这不过是株十年生的......"话音未落,耳畔掠过刺骨寒意。
左耳先是麻,接着火辣辣地疼,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半片耳垂在紫玉参根须间颤动,参须突然暴长,如饥似渴地吮吸血迹。
修士浑浊的眼球猛然暴凸:"天墟印?!
"他枯瘦的手指急速掐诀,飞剑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尖啸。
陆昭看见剑身上密布人面疮,每张脸都在无声嘶吼,最上方那张赫然是上月失踪的猎户老张头。
腥风扑面时,陆昭扬手撒出毒粉。
灰白的粉末遇雨即燃,炸开青紫色的毒雾。
这是他跟镇上仵作学的法子——尸毒混着雄黄,专破修士护体罡气。
修士道袍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
"蝼蚁安敢!
"修士怒喝,飞剑幻化成九尺蜈蚣。
千足划过岩壁迸出火星,毒颚张开喷出腥臭黏液。
陆昭就地翻滚,黏液擦着后背溅在岩壁上,蚀出碗口大的坑洞。
紫玉参突然爆出刺目金芒,根须缠住蜈蚣剑的刹那,整株灵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陆昭感觉掌心似被烙铁灼烧,那些纹路顺血管蔓延至肘部,在皮肤表面形成诡异的符文。
"不可能......"修士的嘶吼突然变调,他的道袍鼓胀如球,数十个肉瘤在皮下蠕动。
陆昭趁机扑向岩缝深处,却被青铜冷意激得浑身战栗——本该是山体的位置,赫然矗立着百丈高的青铜巨门!
饕餮纹在门扉上蠕动,铜锈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血槽。
九柄残剑自门缝缓缓抽出,剑柄缠着风化裹尸布。
陆昭的瞳孔映出断剑上的铭文,那些扭曲的古篆竟与紫玉参的纹路如出一辙。
"三千年了......"叹息声在颅腔内震荡,震得陆昭牙关渗血。
飞剑悬在鼻尖三寸处颤抖,剑尖被两根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夹住。
那手指生得极美,甲盖上却布满蛛网状的血痕。
修士突然跪倒在地,肉瘤接连爆裂。
血洞里钻出婴儿手臂,指尖挂着粘稠血浆。
飞剑上的人面疮疯狂蠕动,却在触及青铜门的瞬间化作飞灰。
陆昭看见老张头的脸在灰烬中扭曲,最后凝成个解脱的笑。
剧痛自西肢百骸涌来时,陆昭恍惚回到自家茅屋。
娘亲蜷在炕角咳血,褐色的血点子溅在窗纸上,像极了紫玉参的星斑。
药罐在灶上咕嘟作响,蒸汽里浮沉着参须,渐渐凝成个模糊人影——那人眼尾缀着泪痣,与玄天剑宗大师兄慕云非颈后的胎记如出一辙。
九柄古剑贯穿身体的刹那,陆昭的鲜血并未落地。
血珠悬浮成太极,阴鱼泛着魔气的幽紫,阳鱼却是灵气的月白。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听见南离火洲传来瓷器碎裂的清音,药阁禁地的千年灵植根须抽搐如濒死之蛇;东华云州的夜空亮起青色剑芒,映得慕云非颈后胎记如火焚般灼痛。
雨更急了,血水在青铜门前汇成溪流。
断龙崖底传来悠长的兽吼,百里内所有妖兽齐刷刷望向崖顶,前爪伏地作朝拜状。
而千里之外的九天之上,某颗沉寂千年的命星突然爆出妖异紫芒,惊醒了天机门观星台打盹的执事弟子。
陆昭再睁眼时,月光己西斜。
他躺在青铜门前,周身大穴残留着针刺般的麻痒。
本该贯穿胸膛的断剑消失无踪,唯余心口处一道朱砂色的剑纹。
抬手摸向左耳,新生的皮肉光滑如婴,却印着枚青铜色的古篆。
紫玉参的残骸化作金粉,在掌心聚成个模糊的"墟"字。
陆昭踉跄起身,发现崖边的草木尽数枯死,呈现诡异的放射状。
原先挂着尸体的老松树只剩焦黑树干,树皮上嵌着半枚赤玉令——正是那修士腰间之物。
山风送来隐约的铃音,陆昭猛然回头。
青铜门上的饕餮纹静止如初,门缝却渗出丝丝金雾。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的却不是金属寒意,而是温润如玉的质感。
那些金雾顺着毛孔钻入体内,在丹田处凝成个微小的漩涡。
"咚——"晨钟自山脚传来,惊起群鸦蔽空。
陆昭这才惊觉,自己在青铜门前竟站了整整一夜。
怀中的鹿皮袋完好无损,紫玉参金粉却透过布料,在胸口烙出个拇指大的印记。
下山途中,他踩到块松动的山石。
碎石滚落悬崖的刹那,陆昭瞥见崖壁上密密麻麻的剑痕——那些痕迹新鲜得像是刚刻上去的,最上方赫然是《太虚剑典》的起手式。
药铺掌柜接过紫玉参金粉时,铜秤突然炸成碎片。
"这...这是天墟砂!
"老头山羊须首颤,浑浊的老眼迸出精光,"小哥从何处得来?
"陆昭盯着柜台上跳动的秤砣,那铁疙瘩表面浮现出与心口相似的剑纹。
门帘突然无风自动,药香中混入一丝檀腥味——是血煞魔宫特制的安魂香。
"近日不太平呐。
"掌柜突然压低嗓音,枯指在桌面划出个"玄"字,"城东土地庙后墙第三块砖。
"陆昭攥紧新换的银票退出药铺时,瞥见对面茶楼窗边闪过黑袍一角。
那人的赤玉令上,骷髅眼窝里嵌着两粒新鲜的紫玉参籽。
暮色西合,土地庙残破的泥像后,陆昭摸到个油纸包。
里面是半本《百草鉴》,扉页沾着褐色的血渍。
当他借着月光翻到第七页时,浑身血液骤然凝固——泛黄的宣纸上画着株紫玉参,根须纹路与他掌心的剑纹分毫不差,旁注小楷:天墟引,三千年现世,得之者可启...余下的字迹被血污浸染,唯剩半个"诛"字狰狞如鬼脸。
庙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陆昭吹熄火折子。
月光将人影投在窗纸上,那人颈后隐约可见火焰状胎记,手中剑鞘纹路正与青铜门上的血槽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