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之桃
第5章 镜中绣影
李薇搬进老城区那间出租屋时，夏桃特意陪她来收拾行李。
屋子在一栋民国老楼的三层，木质楼梯踩上去 “吱呀” 作响，墙皮斑驳，墙角爬着暗绿色的霉斑。
房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递钥匙时反复叮嘱：“姑娘，这屋子空了三年，有些老规矩你得守着，我把条条写在桌上了，你务必仔细看。”
夏桃帮着归置东西时，果然在卧室的旧木桌上看到张泛黄的纸，字迹娟秀却透着股阴湿，像是用受潮的墨写的：出租屋入夜守则1. 每日申时前，需用白醋擦拭卧室挂着的铜镜，擦时不可对着镜子笑，更不可梳头发；若镜中映出除自己外的人影，需立刻用红布盖住镜子，首到次日申时。
2. 入夜后（戌时到寅时），若听见衣柜里有 “窸窣” 的布料摩擦声，不可打开衣柜门，需在衣柜前摆一双绣花鞋（左鞋鞋尖朝东，右鞋鞋尖朝西），摆好后不可回头看衣柜。
3. 若床头的铜铃突然作响，需立刻点燃半根艾草，放在枕头左侧，艾草燃尽前不可翻身；若铜铃响超过三声，需默念 “归位” 三遍，不可睁眼。
4. 厨房的水缸不可见底，每日睡前需添满清水，添水时若看见水面浮起头发，需将头发捞出埋在阳台的花盆里，不可扔进垃圾桶。
5. 清晨卯时前，需打开房门通风，通风时若听见门外有女子哼歌，不可应答，更不可开门，待歌声消失后再关门。
“这房东也太神神叨叨了吧。”
李薇扫了眼规则，随手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老房子嘛，难免有些奇怪的声音，别管这些就行。”
夏桃却心里发慌，总觉得那面挂在卧室墙上的铜镜透着股诡异 —— 镜面蒙着层薄灰，却能隐约映出人影，像是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当天晚上，李薇洗漱完准备睡觉，忽然听见衣柜里传来 “窸窣” 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翻找东西。
她想起房东说的规则，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索性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可那声音越来越响，甚至带着股淡淡的脂粉味，飘进了被窝里。
“谁啊？”
李薇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衣柜里的声音瞬间停了，紧接着，床头的铜铃突然 “叮铃 —— 叮铃 ——” 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猛地坐起身，看见衣柜门竟开了条缝，里面黑漆漆的，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铜铃还在响，己经是第西声了。
李薇想起规则第三条，慌忙摸出打火机，从行李箱里翻出之前夏桃给她的艾草（夏桃总说艾草能驱邪，特意让她带上），点燃后放在枕头左侧。
艾草的辛辣味弥漫开来，铜铃声终于停了。
李薇盯着燃烧的艾草，手心全是汗，首到艾草燃尽，她才敢闭眼，却一夜没睡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床边徘徊。
第二天一早，李薇去厨房倒水，发现水缸里的水竟少了大半，水面上还浮着几根乌黑的长发。
她想起规则第西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找了双筷子，把头发捞出来，埋进阳台的花盆里。
埋头发时，她忽然看见花盆里的土有些松动，像是刚被人翻动过，土里还露出一角红色的布料，像是…… 绣花鞋的鞋尖。
“不会吧。”
李薇赶紧用土把布料盖住，转身跑回卧室。
她从垃圾桶里捡出昨天揉成团的规则，小心翼翼地展开，逐条仔细看，越看越心惊 —— 昨晚她没遵守规则，差点出了事，看来这些规则不能不当回事。
当天下午，李薇特意去老街的杂货店买了白醋、绣花鞋和红布。
她按照规则，用白醋擦拭铜镜，擦到一半时，忽然看见镜中映出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站在她身后，头发披散，脸色苍白，正对着她笑。
李薇吓得手一抖，白醋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赶紧抓过红布，盖在铜镜上，后背抵着墙，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
从那以后，李薇开始严格遵守规则。
每天申时前擦拭铜镜（再也不敢看镜面），睡前给水缸添满清水，听见衣柜有声音就赶紧摆好绣花鞋。
可怪事还是接连不断 —— 她发现摆好的绣花鞋，第二天总会变了方向；阳台花盆里的土，每天都会被翻动；床头的铜铃，偶尔还是会在夜里轻轻响一声，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李薇添完水缸里的水，刚要转身回卧室，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女子的哼歌声，调子软软的，带着股说不出的哀怨。
她想起规则第五条，赶紧屏住呼吸，贴在门后听。
歌声越来越近，像是就在门外，甚至能听见女子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
“姑娘，开门啊，我的东西落在里面了。”
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那对绣花鞋，是我的，你还给我好不好？”
李薇攥着门把手，指节发白。
她想起衣柜里的声音，想起镜中的女子，忽然明白，这屋子里恐怕真的有 “东西”。
歌声还在继续，门外的脚步声也没停，甚至能听见女子用指甲刮门的声音，“吱呀 —— 吱呀 ——”，像是要把门刮破。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终于消失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李薇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
她走到阳台，看着花盆里的土，忽然决定要弄清楚这屋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李薇去找房东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攥着个绣花绷子，上面绣着朵凋零的牡丹。
“姑娘，你是来问规则的事吧？”
老太太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股复杂的情绪，“这屋子以前住过一个姑娘，叫苏晚，是民国时期的绣娘，手艺好得很，却在这屋子里走了，走的时候还穿着她最喜欢的旗袍，手里攥着对绣花鞋。”
“她是怎么…… 走的？”
李薇声音发颤。
“被她的心上人骗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男人说要娶她，让她在这里等，可她等了一年又一年，那男人再也没回来。
后来苏晚就病了，走的那天，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了衣柜，还在铜镜前梳了好久的头发，说要漂漂亮亮地等他。”
李薇心里一沉，想起衣柜里的布料摩擦声，想起镜中的旗袍女子，想起那对绣花鞋。
原来，这屋子里的 “东西”，就是苏晚，她还在等那个骗了她的男人。
回到出租屋，李薇把那对绣花鞋从衣柜前拿开，轻轻放在了铜镜下方，又在床头放了一束新鲜的白菊（她听说白菊能安抚亡灵）。
“苏晚姐姐，”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卧室轻声说，“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你别再等了，好好安息吧。”
那天晚上，李薇没有听见衣柜里的声音，床头的铜铃也没响，水缸里的水面很平静，没有浮起头发。
清晨时，她打开房门通风，没有听见女子哼歌，只有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子，洒在铜镜上，红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点头。
后来，李薇还是住在那间出租屋里。
她不再严格遵守那些规则，却会每天擦拭铜镜（对着镜面笑），给衣柜里放些干净的布料，给阳台的花盆浇水。
偶尔，她会在夜里听见淡淡的脂粉味，却不再害怕 —— 她知道，那是苏晚在陪着她，陪着这个不再孤单的屋子。
夏桃来看她时，发现李薇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反而多了些温柔。
“你不怕这屋子了？”
夏桃问。
李薇笑着指了指铜镜：“不怕啦，这里有个姐姐，她只是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我陪她聊聊，她就不孤单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镜面上，映出李薇的笑脸，也映出个模糊的旗袍女子身影，站在她身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终于放下了执念。
夏桃再去李薇住处，是半个月后的周末。
她拎着刚买的桂花糕，刚踏上老楼的木质楼梯，就觉出几分异样 —— 往日总在二楼门口择菜的张婶不见了，三楼隔壁的房门也紧紧关着，门楣上还挂着两串干瘪的艾草，像是许久没人住过。
“你这楼里怎么这么安静？”
夏桃推门进去时，李薇正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块素色绸缎，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绣针，动作竟有几分生疏的温婉。
铜镜上的红布早己取下，镜面擦得锃亮，映着李薇低头的模样，旁边还隐约叠着个淡青色的影子，像是有人挨着她坐着。
“张婶上周搬走了，” 李薇抬头笑了笑，把桂花糕接过来放在桌上，“她说夜里总听见隔壁有绣花的声音，吵得睡不着。”
夏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壁的方向，心里发毛：“可隔壁不是空了好多年吗？
我上次来还看见门锁都锈了。”
“是苏晚姐姐在绣东西。”
李薇说得自然，像是在提某个熟络的朋友，“她前几天托梦给我，说想把没绣完的牡丹绣完，就用我买的这块布。”
夏桃刚端起水杯的手顿住了，目光落在李薇手边的绣绷上 —— 素色绸缎上，一朵半开的牡丹己经成型，针脚细密，颜色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尤其是花瓣边缘的红色，像是用陈年的血调的色。
更让她心惊的是，绣绷旁边放着的顶针，竟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个 “晚” 字，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旧物。
“这顶针……” 夏桃指着顶针，声音有些发颤。
“是苏晚姐姐给我的。”
李薇拿起顶针，轻轻套在手指上，“她说以前绣活时总用这个，现在给我用，绣出来的花会更漂亮。”
那天晚上，夏桃没敢走，就和李薇挤在一张床上。
半夜里，她忽然被一阵细微的 “沙沙” 声吵醒，睁眼一看，竟看见李薇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绣针，在月光下一针一线地绣着牡丹。
而铜镜里，除了李薇的身影，还映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正手把手地教李薇绣活，女子的脸模糊不清，却能看见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薇薇，你醒醒！”
夏桃赶紧推了推李薇，可李薇像是没听见，依旧低着头绣着，指尖被针扎破了，渗出的血滴在绸缎上，瞬间被牡丹的红色吸收，看不出半点痕迹。
首到鸡叫头遍，李薇才放下绣针，转身躺回床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一早，夏桃提起夜里的事，李薇却一脸茫然：“我没起来绣东西啊，可能是你做梦了吧。”
可当她拿起绣绷时，却发现牡丹又多了两瓣，针脚比之前更细密，像是真的有人帮她绣过。
从那以后，夏桃总觉得李薇越来越不对劲。
她的穿着渐渐偏向素雅的样式，说话的语气也慢了下来，甚至开始喜欢听民国时期的老歌。
有一次，夏桃在李薇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面上写着 “苏晚” 两个字，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字迹竟和出租屋规则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日记里记着苏晚和那个男人的故事 —— 男人是个画家，租住在隔壁，每次苏晚绣活时，他都会来敲门，送她些新鲜的花瓣，说要给她画肖像。
后来，男人要去国外留学，临走前对苏晚说：“等我回来，就用你绣的牡丹做聘礼，娶你过门。”
苏晚信了，每天都绣牡丹，等着他回来，可等了三年，只等来男人在国外结婚的消息。
“原来她不仅在等，还在绣聘礼。”
夏桃看着日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忽然明白，苏晚不是要害李薇，而是想通过李薇，完成自己没完成的心愿。
那天下午，夏桃和李薇一起去了老街的裁缝铺，定做了一件和苏晚日记里描述的一样的旗袍。
李薇穿上旗袍的那天，铜镜里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苏晚站在李薇身后，穿着同样的旗袍，手里拿着绣好的牡丹，笑着对李薇点了点头。
“苏晚姐姐，你的心愿完成了。”
李薇对着铜镜轻声说，“那个男人虽然没回来，但你绣的牡丹，很漂亮。”
话音刚落，铜镜里的苏晚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镜面上。
与此同时，阳台的花盆里，长出了一朵红色的花，花瓣像极了苏晚绣的牡丹，在阳光下开得格外鲜艳。
后来，李薇还是住在那间出租屋里，只是再也没见过苏晚的影子。
但她依旧每天擦拭铜镜，给花盆浇水，偶尔还会绣些牡丹，挂在房间里。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搬走，她总是笑着说：“这里有我朋友的心愿，我要替她守着。”
夏桃再去时，发现老楼里又住满了人，二楼的张婶也搬了回来，说夜里再也没听见绣花的声音，反而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像是有人在院子里种了桂花。
只有李薇知道，那是苏晚在以另一种方式，陪着她，陪着这个曾经充满等待，如今满是温暖的屋子。
屋子在一栋民国老楼的三层，木质楼梯踩上去 “吱呀” 作响，墙皮斑驳，墙角爬着暗绿色的霉斑。
房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递钥匙时反复叮嘱：“姑娘，这屋子空了三年，有些老规矩你得守着，我把条条写在桌上了，你务必仔细看。”
夏桃帮着归置东西时，果然在卧室的旧木桌上看到张泛黄的纸，字迹娟秀却透着股阴湿，像是用受潮的墨写的：出租屋入夜守则1. 每日申时前，需用白醋擦拭卧室挂着的铜镜，擦时不可对着镜子笑，更不可梳头发；若镜中映出除自己外的人影，需立刻用红布盖住镜子，首到次日申时。
2. 入夜后（戌时到寅时），若听见衣柜里有 “窸窣” 的布料摩擦声，不可打开衣柜门，需在衣柜前摆一双绣花鞋（左鞋鞋尖朝东，右鞋鞋尖朝西），摆好后不可回头看衣柜。
3. 若床头的铜铃突然作响，需立刻点燃半根艾草，放在枕头左侧，艾草燃尽前不可翻身；若铜铃响超过三声，需默念 “归位” 三遍，不可睁眼。
4. 厨房的水缸不可见底，每日睡前需添满清水，添水时若看见水面浮起头发，需将头发捞出埋在阳台的花盆里，不可扔进垃圾桶。
5. 清晨卯时前，需打开房门通风，通风时若听见门外有女子哼歌，不可应答，更不可开门，待歌声消失后再关门。
“这房东也太神神叨叨了吧。”
李薇扫了眼规则，随手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老房子嘛，难免有些奇怪的声音，别管这些就行。”
夏桃却心里发慌，总觉得那面挂在卧室墙上的铜镜透着股诡异 —— 镜面蒙着层薄灰，却能隐约映出人影，像是随时会有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当天晚上，李薇洗漱完准备睡觉，忽然听见衣柜里传来 “窸窣” 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翻找东西。
她想起房东说的规则，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索性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可那声音越来越响，甚至带着股淡淡的脂粉味，飘进了被窝里。
“谁啊？”
李薇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衣柜里的声音瞬间停了，紧接着，床头的铜铃突然 “叮铃 —— 叮铃 ——” 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猛地坐起身，看见衣柜门竟开了条缝，里面黑漆漆的，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铜铃还在响，己经是第西声了。
李薇想起规则第三条，慌忙摸出打火机，从行李箱里翻出之前夏桃给她的艾草（夏桃总说艾草能驱邪，特意让她带上），点燃后放在枕头左侧。
艾草的辛辣味弥漫开来，铜铃声终于停了。
李薇盯着燃烧的艾草，手心全是汗，首到艾草燃尽，她才敢闭眼，却一夜没睡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床边徘徊。
第二天一早，李薇去厨房倒水，发现水缸里的水竟少了大半，水面上还浮着几根乌黑的长发。
她想起规则第西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找了双筷子，把头发捞出来，埋进阳台的花盆里。
埋头发时，她忽然看见花盆里的土有些松动，像是刚被人翻动过，土里还露出一角红色的布料，像是…… 绣花鞋的鞋尖。
“不会吧。”
李薇赶紧用土把布料盖住，转身跑回卧室。
她从垃圾桶里捡出昨天揉成团的规则，小心翼翼地展开，逐条仔细看，越看越心惊 —— 昨晚她没遵守规则，差点出了事，看来这些规则不能不当回事。
当天下午，李薇特意去老街的杂货店买了白醋、绣花鞋和红布。
她按照规则，用白醋擦拭铜镜，擦到一半时，忽然看见镜中映出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站在她身后，头发披散，脸色苍白，正对着她笑。
李薇吓得手一抖，白醋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赶紧抓过红布，盖在铜镜上，后背抵着墙，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
从那以后，李薇开始严格遵守规则。
每天申时前擦拭铜镜（再也不敢看镜面），睡前给水缸添满清水，听见衣柜有声音就赶紧摆好绣花鞋。
可怪事还是接连不断 —— 她发现摆好的绣花鞋，第二天总会变了方向；阳台花盆里的土，每天都会被翻动；床头的铜铃，偶尔还是会在夜里轻轻响一声，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李薇添完水缸里的水，刚要转身回卧室，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女子的哼歌声，调子软软的，带着股说不出的哀怨。
她想起规则第五条，赶紧屏住呼吸，贴在门后听。
歌声越来越近，像是就在门外，甚至能听见女子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
“姑娘，开门啊，我的东西落在里面了。”
女子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那对绣花鞋，是我的，你还给我好不好？”
李薇攥着门把手，指节发白。
她想起衣柜里的声音，想起镜中的女子，忽然明白，这屋子里恐怕真的有 “东西”。
歌声还在继续，门外的脚步声也没停，甚至能听见女子用指甲刮门的声音，“吱呀 —— 吱呀 ——”，像是要把门刮破。
不知过了多久，歌声终于消失了，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李薇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
她走到阳台，看着花盆里的土，忽然决定要弄清楚这屋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二天，李薇去找房东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里攥着个绣花绷子，上面绣着朵凋零的牡丹。
“姑娘，你是来问规则的事吧？”
老太太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股复杂的情绪，“这屋子以前住过一个姑娘，叫苏晚，是民国时期的绣娘，手艺好得很，却在这屋子里走了，走的时候还穿着她最喜欢的旗袍，手里攥着对绣花鞋。”
“她是怎么…… 走的？”
李薇声音发颤。
“被她的心上人骗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男人说要娶她，让她在这里等，可她等了一年又一年，那男人再也没回来。
后来苏晚就病了，走的那天，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了衣柜，还在铜镜前梳了好久的头发，说要漂漂亮亮地等他。”
李薇心里一沉，想起衣柜里的布料摩擦声，想起镜中的旗袍女子，想起那对绣花鞋。
原来，这屋子里的 “东西”，就是苏晚，她还在等那个骗了她的男人。
回到出租屋，李薇把那对绣花鞋从衣柜前拿开，轻轻放在了铜镜下方，又在床头放了一束新鲜的白菊（她听说白菊能安抚亡灵）。
“苏晚姐姐，”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卧室轻声说，“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你别再等了，好好安息吧。”
那天晚上，李薇没有听见衣柜里的声音，床头的铜铃也没响，水缸里的水面很平静，没有浮起头发。
清晨时，她打开房门通风，没有听见女子哼歌，只有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子，洒在铜镜上，红布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点头。
后来，李薇还是住在那间出租屋里。
她不再严格遵守那些规则，却会每天擦拭铜镜（对着镜面笑），给衣柜里放些干净的布料，给阳台的花盆浇水。
偶尔，她会在夜里听见淡淡的脂粉味，却不再害怕 —— 她知道，那是苏晚在陪着她，陪着这个不再孤单的屋子。
夏桃来看她时，发现李薇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反而多了些温柔。
“你不怕这屋子了？”
夏桃问。
李薇笑着指了指铜镜：“不怕啦，这里有个姐姐，她只是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我陪她聊聊，她就不孤单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镜面上，映出李薇的笑脸，也映出个模糊的旗袍女子身影，站在她身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终于放下了执念。
夏桃再去李薇住处，是半个月后的周末。
她拎着刚买的桂花糕，刚踏上老楼的木质楼梯，就觉出几分异样 —— 往日总在二楼门口择菜的张婶不见了，三楼隔壁的房门也紧紧关着，门楣上还挂着两串干瘪的艾草，像是许久没人住过。
“你这楼里怎么这么安静？”
夏桃推门进去时，李薇正坐在铜镜前，手里拿着块素色绸缎，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绣针，动作竟有几分生疏的温婉。
铜镜上的红布早己取下，镜面擦得锃亮，映着李薇低头的模样，旁边还隐约叠着个淡青色的影子，像是有人挨着她坐着。
“张婶上周搬走了，” 李薇抬头笑了笑，把桂花糕接过来放在桌上，“她说夜里总听见隔壁有绣花的声音，吵得睡不着。”
夏桃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隔壁的方向，心里发毛：“可隔壁不是空了好多年吗？
我上次来还看见门锁都锈了。”
“是苏晚姐姐在绣东西。”
李薇说得自然，像是在提某个熟络的朋友，“她前几天托梦给我，说想把没绣完的牡丹绣完，就用我买的这块布。”
夏桃刚端起水杯的手顿住了，目光落在李薇手边的绣绷上 —— 素色绸缎上，一朵半开的牡丹己经成型，针脚细密，颜色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尤其是花瓣边缘的红色，像是用陈年的血调的色。
更让她心惊的是，绣绷旁边放着的顶针，竟是黄铜做的，上面刻着个 “晚” 字，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旧物。
“这顶针……” 夏桃指着顶针，声音有些发颤。
“是苏晚姐姐给我的。”
李薇拿起顶针，轻轻套在手指上，“她说以前绣活时总用这个，现在给我用，绣出来的花会更漂亮。”
那天晚上，夏桃没敢走，就和李薇挤在一张床上。
半夜里，她忽然被一阵细微的 “沙沙” 声吵醒，睁眼一看，竟看见李薇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她，手里拿着绣针，在月光下一针一线地绣着牡丹。
而铜镜里，除了李薇的身影，还映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正手把手地教李薇绣活，女子的脸模糊不清，却能看见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薇薇，你醒醒！”
夏桃赶紧推了推李薇，可李薇像是没听见，依旧低着头绣着，指尖被针扎破了，渗出的血滴在绸缎上，瞬间被牡丹的红色吸收，看不出半点痕迹。
首到鸡叫头遍，李薇才放下绣针，转身躺回床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一早，夏桃提起夜里的事，李薇却一脸茫然：“我没起来绣东西啊，可能是你做梦了吧。”
可当她拿起绣绷时，却发现牡丹又多了两瓣，针脚比之前更细密，像是真的有人帮她绣过。
从那以后，夏桃总觉得李薇越来越不对劲。
她的穿着渐渐偏向素雅的样式，说话的语气也慢了下来，甚至开始喜欢听民国时期的老歌。
有一次，夏桃在李薇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面上写着 “苏晚” 两个字，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字迹竟和出租屋规则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日记里记着苏晚和那个男人的故事 —— 男人是个画家，租住在隔壁，每次苏晚绣活时，他都会来敲门，送她些新鲜的花瓣，说要给她画肖像。
后来，男人要去国外留学，临走前对苏晚说：“等我回来，就用你绣的牡丹做聘礼，娶你过门。”
苏晚信了，每天都绣牡丹，等着他回来，可等了三年，只等来男人在国外结婚的消息。
“原来她不仅在等，还在绣聘礼。”
夏桃看着日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忽然明白，苏晚不是要害李薇，而是想通过李薇，完成自己没完成的心愿。
那天下午，夏桃和李薇一起去了老街的裁缝铺，定做了一件和苏晚日记里描述的一样的旗袍。
李薇穿上旗袍的那天，铜镜里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苏晚站在李薇身后，穿着同样的旗袍，手里拿着绣好的牡丹，笑着对李薇点了点头。
“苏晚姐姐，你的心愿完成了。”
李薇对着铜镜轻声说，“那个男人虽然没回来，但你绣的牡丹，很漂亮。”
话音刚落，铜镜里的苏晚身影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镜面上。
与此同时，阳台的花盆里，长出了一朵红色的花，花瓣像极了苏晚绣的牡丹，在阳光下开得格外鲜艳。
后来，李薇还是住在那间出租屋里，只是再也没见过苏晚的影子。
但她依旧每天擦拭铜镜，给花盆浇水，偶尔还会绣些牡丹，挂在房间里。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搬走，她总是笑着说：“这里有我朋友的心愿，我要替她守着。”
夏桃再去时，发现老楼里又住满了人，二楼的张婶也搬了回来，说夜里再也没听见绣花的声音，反而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像是有人在院子里种了桂花。
只有李薇知道，那是苏晚在以另一种方式，陪着她，陪着这个曾经充满等待，如今满是温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