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塬
第4章 赊刀人的预言
供销社墙角的冰溜子化了一半，水滴在青石板上凿出蜂窝似的小坑。
李秀兰攥着攒了半年的布票，手指在柜台玻璃上划出两道油印。
售货员嗑着瓜子，指甲盖上的凤仙花汁染红了柜台缝里的芝麻粒。
"要五尺蓝咔叽布。
"她把布票推过去，眼睛却盯着货架最上层那排铁皮暖壶。
售货员翻了个白眼，剪刀铰布时故意偏了半分："西尺八，爱要不要。
"布匹刚裹进油纸，村口突然传来拨浪鼓声。
穿羊皮袄的货郎挑着担子晃进供销社，担头铜铃铛缺了个角，响声像害了痨病。
李秀兰瞥见担子里寒光一闪——是把剔骨刀，刀刃上凝着霜。
"新到上海头绳、蛤蜊油、七仙女扑粉......"货郎的河北口音黏着痰音，眼角堆满黄眵。
他忽然凑近李秀兰，羊膻味混着旱烟臭扑过来："大嫂子，拿旧物件换新刀不？
"柜台后的售货员噗嗤笑了，瓜子壳粘在红漆算盘上。
李秀兰退后半步，裹脚布在棉鞋里扭成死结。
货郎却从担底掏出个铁皮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天安门："拿这个换。
"掀开的瞬间，李秀兰看见盒里躺着把剪刀，刃口锈得发褐。
供销社门帘突然被掀起，穿绿胶鞋的民兵队长踩着一地冰碴进来。
货郎的手抖了抖，铁盒"当啷"扣在柜台上。
李秀兰瞥见盒底粘着张字条，墨迹洇成团："砖窑兴旺时，必见血光灾"。
"介绍信呢？
"民兵队长的手指敲在货郎担上，震得铜铃铛又掉片铜锈。
货郎赔着笑摸出包大前门，烟盒上印着戴鸭舌帽的工人："俺们流动服务队，县里特批......"话没说完，远处砖窑方向传来闷响。
李秀兰怀里的蓝布突然散了，西尺八的布匹滚过门槛，被融雪浸透半边。
货郎趁乱往她兜里塞了个硬物，压低嗓子道："秋后拿麦子换刀。
"那夜赵长根蹲在灶前烤裤腿，火星子溅在分田册上烧出个窟窿。
李秀兰掏出铁盒，剪刀尖上粘着片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渍。
盒底字条背面还有行小楷："青龙河断流日，金矿现"。
"装神弄鬼！
"赵长根把字条扔进灶膛，火舌卷起的刹那，窗外闪过道黑影。
建业攥着偷来的五斤粮票翻过墙头，布鞋底沾着货郎担掉落的铜锈。
凌晨三点，李秀兰被瓦当的滴水声惊醒。
月光从破窗纸漏进来，照见剪刀在墙上投出十字架似的影。
她突然想起货郎担里那把剔骨刀——刀刃上的霜花，像极了当年裹脚时铜盆里结的冰碴。
村东头传来狗吠，此起彼伏连成片。
李秀兰摸黑钻进柴房，发现囤麦子的麻袋裂了口。
麦粒洒在泥地上，蜿蜒的痕迹指向后山。
她顺着印迹追到老槐树下，看见建业正用粮票跟货郎换匕首，月光在刀面游走如银蛇。
货郎的羊皮袄在风里鼓成帆，担头铜铃铛突然齐响。
李秀兰的裹脚布缠住树根，抬头时货郎己不见踪影。
建业握着匕首往家跑，刀柄上缠着的红布条像截冻僵的蛇。
鸡叫头遍时，赵长根在院墙根发现把豁口镰刀。
刃上沾着新泥，泥里混着金砂似的颗粒。
李秀兰用裹脚布包住镰刀，藏进腌菜坛子时，听见婆婆在里屋梦呓："河神爷收租子来啦......"晌午民兵队搜查私藏刀具，李秀兰正用那把豁口镰刀削萝卜。
刀刃卡在冻硬的萝卜里，民兵队长拽刀时割破虎口，血滴在雪地上像撒了把枸杞。
货郎的预言字条突然从队长口袋滑落，被北风卷上屋檐，挂在冰溜子尖上晃荡。
当夜砖窑的火光格外亮，李秀兰背砖坯时总觉得后颈发凉。
新来的帮工王杏花突然尖叫，众人围过去看见砖缝里嵌着半截刀尖，锈迹斑斑的刃口上凝着霜。
赵长根用镐头撬出断刀时，月亮正好钻进云层，砖窑投下的黑影罩住整个河滩地，像是货郎那件鼓风的羊皮袄。
李秀兰摸黑回家时，发现腌菜坛子裂了道缝。
裹脚布散在坛口，那把豁口镰刀不翼而飞。
春桃蹲在炕头写作业，铅笔头缠着从货郎担换来的红头绳。
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分田册上，手指的影子正指着"青龙河淤地"那栏，被烧穿的窟窿边缘泛着焦黄。
李秀兰攥着攒了半年的布票，手指在柜台玻璃上划出两道油印。
售货员嗑着瓜子，指甲盖上的凤仙花汁染红了柜台缝里的芝麻粒。
"要五尺蓝咔叽布。
"她把布票推过去，眼睛却盯着货架最上层那排铁皮暖壶。
售货员翻了个白眼，剪刀铰布时故意偏了半分："西尺八，爱要不要。
"布匹刚裹进油纸，村口突然传来拨浪鼓声。
穿羊皮袄的货郎挑着担子晃进供销社，担头铜铃铛缺了个角，响声像害了痨病。
李秀兰瞥见担子里寒光一闪——是把剔骨刀，刀刃上凝着霜。
"新到上海头绳、蛤蜊油、七仙女扑粉......"货郎的河北口音黏着痰音，眼角堆满黄眵。
他忽然凑近李秀兰，羊膻味混着旱烟臭扑过来："大嫂子，拿旧物件换新刀不？
"柜台后的售货员噗嗤笑了，瓜子壳粘在红漆算盘上。
李秀兰退后半步，裹脚布在棉鞋里扭成死结。
货郎却从担底掏出个铁皮盒，盒盖上印着褪色的天安门："拿这个换。
"掀开的瞬间，李秀兰看见盒里躺着把剪刀，刃口锈得发褐。
供销社门帘突然被掀起，穿绿胶鞋的民兵队长踩着一地冰碴进来。
货郎的手抖了抖，铁盒"当啷"扣在柜台上。
李秀兰瞥见盒底粘着张字条，墨迹洇成团："砖窑兴旺时，必见血光灾"。
"介绍信呢？
"民兵队长的手指敲在货郎担上，震得铜铃铛又掉片铜锈。
货郎赔着笑摸出包大前门，烟盒上印着戴鸭舌帽的工人："俺们流动服务队，县里特批......"话没说完，远处砖窑方向传来闷响。
李秀兰怀里的蓝布突然散了，西尺八的布匹滚过门槛，被融雪浸透半边。
货郎趁乱往她兜里塞了个硬物，压低嗓子道："秋后拿麦子换刀。
"那夜赵长根蹲在灶前烤裤腿，火星子溅在分田册上烧出个窟窿。
李秀兰掏出铁盒，剪刀尖上粘着片暗红，像是干涸的血渍。
盒底字条背面还有行小楷："青龙河断流日，金矿现"。
"装神弄鬼！
"赵长根把字条扔进灶膛，火舌卷起的刹那，窗外闪过道黑影。
建业攥着偷来的五斤粮票翻过墙头，布鞋底沾着货郎担掉落的铜锈。
凌晨三点，李秀兰被瓦当的滴水声惊醒。
月光从破窗纸漏进来，照见剪刀在墙上投出十字架似的影。
她突然想起货郎担里那把剔骨刀——刀刃上的霜花，像极了当年裹脚时铜盆里结的冰碴。
村东头传来狗吠，此起彼伏连成片。
李秀兰摸黑钻进柴房，发现囤麦子的麻袋裂了口。
麦粒洒在泥地上，蜿蜒的痕迹指向后山。
她顺着印迹追到老槐树下，看见建业正用粮票跟货郎换匕首，月光在刀面游走如银蛇。
货郎的羊皮袄在风里鼓成帆，担头铜铃铛突然齐响。
李秀兰的裹脚布缠住树根，抬头时货郎己不见踪影。
建业握着匕首往家跑，刀柄上缠着的红布条像截冻僵的蛇。
鸡叫头遍时，赵长根在院墙根发现把豁口镰刀。
刃上沾着新泥，泥里混着金砂似的颗粒。
李秀兰用裹脚布包住镰刀，藏进腌菜坛子时，听见婆婆在里屋梦呓："河神爷收租子来啦......"晌午民兵队搜查私藏刀具，李秀兰正用那把豁口镰刀削萝卜。
刀刃卡在冻硬的萝卜里，民兵队长拽刀时割破虎口，血滴在雪地上像撒了把枸杞。
货郎的预言字条突然从队长口袋滑落，被北风卷上屋檐，挂在冰溜子尖上晃荡。
当夜砖窑的火光格外亮，李秀兰背砖坯时总觉得后颈发凉。
新来的帮工王杏花突然尖叫，众人围过去看见砖缝里嵌着半截刀尖，锈迹斑斑的刃口上凝着霜。
赵长根用镐头撬出断刀时，月亮正好钻进云层，砖窑投下的黑影罩住整个河滩地，像是货郎那件鼓风的羊皮袄。
李秀兰摸黑回家时，发现腌菜坛子裂了道缝。
裹脚布散在坛口，那把豁口镰刀不翼而飞。
春桃蹲在炕头写作业，铅笔头缠着从货郎担换来的红头绳。
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分田册上，手指的影子正指着"青龙河淤地"那栏，被烧穿的窟窿边缘泛着焦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