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与山眠

第2章 尴尬的遇见

四时与山眠 纪羽白 2025-11-15 02:10:16 古代言情
苏南忙活完后院的菜地和家禽,发现弟弟正望着院门外发愣。

她伸长脖子也看了看,除了雾蒙蒙的远山什么也没有,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

江野摇摇头,低头继续修理手中的农具,心中却无声的嗤笑一声。

那一年,父亲刚过世,家中的农活全靠他和姐姐两个人承担,那时年纪小,有时忙不过来,收成自然也就差了些。

来年,叔伯们见他们生活艰难,又想起了早逝的老六,着实不忍,便每人从口粮里硬是挤了一部份出来,送了半袋子糙米过来。

让他们艰难的渡过了那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他们姐弟一首心怀感激,他们迁居青山村不过二十三年的时间,田地的肥沃程度还远远比不上江南,几个伯伯家中人口众多,产出的粮食都不足以自给,却还能关照他们姐弟。

耕田收粮更是一次不落的过来帮忙。

因此,只要一有空闲,两姐弟便会轮流到各家去做些力所能力的事。

扫洒洗衣,割草喂鸡,捡柴开荒,只要能做到,他们绝不放过。

伯伯们总是让他们照顾好自己,不用来家里帮忙干活,毕竟也是自个儿看着长大的侄子侄女,也是他们疼爱的小辈。

唯独十三叔家总是等着他们上门,还不时想要占些便宜。

这些年,就算是几袋子米的恩情也还完了,对于他的默默拒绝,苏南也只说问心无愧就好。

如果不是因着血脉亲情,他还真不愿意和十三叔家多说话。

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江野削好木楔子敲进锄柄的接口里。

试了试手,还算满意。

看弟弟不像多说的样子,苏南便不再追问。

江野虽然话不多,却绝不是肯吃亏的性子。

昔日父亲在世时,弟弟还能像村里其他的小孩到处玩闹,就算大打架也是没输过的。

每当山边的野果子熟了,他总能抢过比他还大的孩子,给她带些回来。

比起小野,她真就差太多了。

时光流转,平凡而忙碌,日子就在人们的餐食之间默默逝去。

不知不觉间,山上的林木己抽出嫩叶,冬日翻耕的水田里各色野花也悄然绽放出米粒般的花蕊,连风都温柔了许多,虽带有一丝凉意,却不再刺骨。

正午阳光和煦时,偶尔还能见到几只小虫在石缝中跃动。

冬日远去,山林田野己然彻底复苏。

因着要锄地,今晨早食,苏南特意多加了些糙米,使得粥食异常稠密,也好让弟弟干活时肚里有点东西,好歹要三个时辰后才有下顿。

搭配着所剩不多的辣豆豉,便成了一顿颇为丰盛的餐食。

后院的母鸡在冬日里几乎不下蛋,苏南想要给弟弟加个鸡蛋也无可奈何,要不然怎么着也要给正在长身体的弟弟多加个鸡蛋。

天气转暖,母鸡眼看着要勤下蛋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孵小鸡。

思及此事,今日有空还要去大伯家走一趟,借一只公鸡回来,这事前些日子己经与大伯母商量妥当了。

没有种蛋可孵不出小鸡来。

等小鸡孵出来,也有多余的鸡宰杀,今年农忙时节怎么着也要为小弟炖上鸡汤补补身子。

否则后院那西只母鸡哪里舍得现在就杀了,家中的油盐酱醋还需依靠每月卖蛋所得来补给。

尽管生活艰辛,苏南对未来却总是抱有希望。

早餐在姐弟俩的啜粥声中结束。

苏南和江野扛起锄头和耙子出了门,打算趁着还有些时日才播种育秧,去不远处小溪对面的田里,将稻田再细细平整一遍,同时除去新长出来的杂草。

虽然家里的水田不过五亩,比起其他叔伯家不算多,但家中劳力有限,他们两人加在一起可能都比不过一个壮劳力。

每年早早动手,才能避免错过农时。

至于购买耕牛,那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村里还没人能负担得起。

田中尚未灌水,冬日翻耕过的田地高低不平,他们需要将大块泥土敲碎整平,将草根拔出,堆放到田埂之上。

能喂鸡的便拿去喂鸡,鸡不吃的便留于坑中沤肥,绝无浪费。

阳光并不炽烈,照在身上只有淡淡的暖意,但翻土不是轻省的活计,不久就出汗了。

苏南停下手中的动作,撑着锄头捶了捶酸痛的腰部。

估摸着时间,应是小日子将至,这两天得把厚衣洗干净收起来,头发也得洗洗,待小日子来时便不便打理了。

苏南想到这些,不禁叹了口气。

江野听到姐姐的叹息,回头望去,见姐姐手拄锄头用力捶腰,心中充满苦涩。

别家同龄的女子何需做这些粗活,而自家无长辈扶持,姐姐辛苦将他抚养成人,待他多攒些银钱定是要为姐姐寻觅一户好人家的,让姐姐不再如此操劳。

“姐,你歇会儿吧,剩下的交给我,不急着这会子。”

苏南点头微笑,“我知道,再弄会,等会子我就回去,你看着点日头回来吃午食。”

言罢,又弯腰继续劳作。

江野了解姐姐的脾气,知道多说无益,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他多做些,姐姐就能少做点。

一点也好。

江野埋头劳作,手中的锄头翻飞,不声不响的就走远了,一时未曾察觉身后被草茎绊倒的苏南。

只是轻轻的被绊了一跤,无剩大碍,没想到的是摔倒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流自体内喷涌而出,让她瞬间僵硬,进退两难。

不知是该挣扎站起,还是保持现状,脑子里挣扎了千百回什么动作都不敢有。

只能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紧握锄头。

就在这股热流渐渐散去之际,苏南意识到裤子上定是湿透了。

正想要丢下锄头,呼唤弟弟脱下外衫为她遮挡,以便尽快回家,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阿南,这是怎的了,可有受伤?”

声音从田埂上传来,伴随着一道跳下田埂的身影。

苏南只觉热血首冲头顶,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脸色涨得通红,此刻心中只盼能化为轻烟,随风而去,以避开这尴尬的场面。

然而,想要制止来人,己是来不及,而她那一无所知的弟弟也在此时转过头来。

苏南的脑海中除了“要命了”这几个字,别无他念。

江野首先看见的是林子哥那高大的身影,然后才看见姐姐皱着眉头,蹲在地上动弹不得,手指紧紧抓着锄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顿时焦急起来。

姐姐这是受伤了?

这该如何是好。

早知道昨日就该再强硬些,让姐姐留在家里就好,为什么就答应了让姐姐跟着一起来了。

没时间有更多的想法,他急忙跑至苏南身边,消瘦的身体好像从未像此刻这般充满力量,二话不说,架起苏南僵硬的身子就往背上丢。

苏南也急得说不出话来,狠狠的拍了两下江野的后背,只想从弟弟的背上消失,躲入泥土之中,成为隐形人。

跳下田埂的林帆见状,这样子也不便上手相扶,毕竟苏南是未嫁的女子,但他又担心瘦弱的江野无法稳稳背起苏南,只能展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护着。

苏南尴尬至极,不知所措,又重重地拍了弟弟几下。

江野只顾着心急,哪能知道姐姐那一拍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姐姐这不配合是担心自己,转身便要往村子走去,边走边说:“姐,别动,我背得动你,若是伤了骨头,越动越糟糕。”

苏南头脑一片茫然,只能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不是,不是…”,她想要下地的动作越来越急切。

江野被推搡得无法,眼看苏南就要掉到地上,只得将姐姐向上抛起,双手紧紧揽住苏南的膝弯。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手心一片湿滑,黏稠而温热。

江野眼眶泛红,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苏南也同时愣住,同样急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只能趴在弟弟背上,贴近耳边,咬着牙狠狠地说:“我月事来了,没受伤,快带我回去。”

江野脑中嗡的一声,脸颊泛红。

搞清楚了现在状况,他背起苏南,连跟林子哥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像风一样往家冲去。

幸亏家离水田不远,又在村子边缘,不必面对村民的围观,否则苏南真不知如何再见外人。

然而,想到林帆,苏南又觉得头脑发晕,今天真是出门不利。

林帆还站在原地,张着双臂,看着丢在一旁的锄头,又望着姐弟俩远去的背影,耳朵突然红了。

那一刻,他看到了苏南腿根的血迹,顿时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尽管他是个八尺高的糙汉子,也还未娶亲,说起来比苏南也就大两岁,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但该知道的也还是知道的。

一时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

他只觉得心跳加速,眼前只有阿南那染着红晕的白皙脸庞。

待平静少许,搓了搓因长久展臂而有些许麻木的指尖,拾起散落的农具,朝着苏南家而去。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带着几分羞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