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碎片

江逾白被茶香熏醒时，晨雾正漫过老茶树的第三根枝桠。林知夏跨坐在他腰间，发梢的银铃铛垂下来轻扫他喉结：“江律师，根据《一叶春家规》第7条，周末赖床要判罚三杯浓茶。”他眯眼去捉那缕晃动的光，却摸到她睡裙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东西——365只千纸鹤换成了365包茶样，每包都标着日期和心跳数。“今天喝2010年雪水煮的‘悔过茶’。”她指尖蘸着凉茶汁在他锁骨画圈，“配方是你打鼾时我研发的，普洱混着……唔！”江逾白翻身将她压进蓬松的蚕丝被，昨夜庭审用的《合同法》还摊在床头，第107条被她用朱砂笔改成：“甲方林知夏享有永久叫早权，乙方不得以亲吻作为抗辩理由。”茶案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视频请求来自波士顿的旧友。林知夏抓起江逾白的领带蒙住摄像头，画面里只剩两双交叠的脚——她涂着茶青色的甲油，正用大脚趾夹着他晨间剃须刀的电源线。“江，你书房的《民法典》……在飘窗垫底下。”她抢答，“第三千六百五十次心跳监测记录册夹在《婚姻法》第8条，顺便告诉玛丽教授，他当年藏我茶巾的事适用《物权法》第34条。”江逾白闷笑着咬她耳尖：“林老板，你正在实施非法证据排除。反对！”她扯开领带对准镜头，“我方提交的新证据是——”画面天旋地转，蚕丝被下飞出件鹅黄色bra，精准罩住法典封面的烫金字。波士顿的惊呼声里，江逾白用领带捆住她捣乱的手腕，却在瞥见她腰间红绳时怔住——碎瓷片串成的腰链上，新添了枚银亮的焗钉。“昨天修茶碾时找到的。”她晃得瓷片叮咚响，“你十二岁那年摔碎的青瓷笔洗残片，我拿金线补成了月亮。”番外二晨光漫过茶案上未写完的婚书，墨汁在“缔约期限”处洇成茶山形状。江逾白突然含住她腕间垂落的红绳，舌尖卷着某年某日的秘密咽下喉——绳结里藏着的玻璃珠，正是1998年秋，她翻墙送来的第一颗糖纸裹着的心跳。林知夏坐在百年桂花树下梳头时，檐角的茶碾风铃正撞碎满院晨光。江逾白握着她从云南带回的茶针，将碎瓷片串成的流苏别进发髻，琉璃折射的光斑跳在婚书上，照亮"违约责任"条款里新添的小字："任一方心跳失控，须以亲吻平复利率波动。""江律师，根据《婚礼流程法》第1条……"她突然转身，发梢的碎瓷片刮破他领结，"新郎偷藏誓词草稿，要罚喝三杯黄莲醒神茶！"江逾白从《民法典》封皮夹层抽出张烟盒纸，1998年的桂花糖渍在背面洇成地图："林老板，你当年在茶巾上写的卖身契……"指腹抚过炭笔画的歪扭小人，"标的物写的是江家冰块终身使用权。"正午的日影移过茶室博古架时，证婚人举起裱在《合同法》封面的婚书。林知夏突然抢过江逾白的律师徽章，别在自己改良的汉服腰封上："根据《婚姻法》司法解释三，现在由我进行质证环节——"她掀开檀木礼盒，365包茶叶在红绸上铺成年轮。每包标注着日期与心跳数，2003年非典隔离期的茶包鼓胀异常，拆开竟飞出只褪色的千纸鹤，翅膀用紫药水写着："江逾白今日心跳118，疑似隔着玻璃窗偷亲我口罩！"宾客哄笑中，江逾白解开西装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的旧疤。疤痕被金箔绘成茶树枝桠，枝头悬着枚银铃铛——正是林知夏六岁时辫梢系着的那只。"根据《物权法》第34条，申请对标的物行使所有权。"他咬断系铃铛的红绳，将银铃缠上她无名指，"即日起，心跳监测仪正式移交持有人。"暮色浸透老巷时，合卺酒换成了陈年普洱。林知夏用茶针挑开壶盖，蒸汽在《民法典》扉页凝成水珠，沿着当年她画的猫咪胡须滚落："江逾白，你此刻心跳……""每分钟121次。"他握住她试茶温的手按在左胸，"其中70次属于1998年墙头那枝桂花，50次属于2003年染血的千纸鹤……"茶海突然响起空鸣，宾客们惊见交杯茶碗中浮起枚金缮茶则。江逾白捞起茶则，露出底部纂刻的小字——"林知夏所有物，保修期至时间尽头。" 正是他哈佛毕业那年，偷偷熔了金牌镶在残片上的。桂花簌簌落满法典时，林知夏突然将滚烫的茶汤泼向青石板。水渍晕开成茶山轮廓，她拽着江逾白跌进蒸汽氤氲里："江律师，该履行第365项补充协议了——"最后的夕照掠过被遗忘的婚书，在"缔约地点"处映出两行新墨："1998年墙头桂花影，2015年茶烟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