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宇录

暮春的建康城笼罩在铅灰色雨幕中，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血水与雨水交融，形成暗红色的溪流。

叶青梧的剑锋划过最后一名武者的咽喉，三百具尸体在雨中扭曲成诡异的姿态——他们的手指诡异地扣入泥土，指甲缝里嵌满破碎的《楞严经》残页。

"剑为何越用越钝？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叶青梧猛然转身，只见一名灰袍老僧踏着满地血水走来。

老僧袈裟上绣着的《楞严经》经文泛着金光，每走一步，脚下便渗出金色莲华，将血腥气净化成檀香。

这袈裟竟是武则天赐予高僧的"千佛袈裟"，经纬线里暗藏佛门"十二因缘"的篆刻。

老僧单手结印，空中浮现出流转的星图。

叶青梧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星图中分裂成无数个残影，每个残影都对应着一段杀戮记忆——无明：灭门之夜，仇家以《阴符经》催动"五鬼搬运"术掠走家传玉璧。

那玉璧本是梁山好汉"青面兽"杨志的遗物，刻着"替天行道"的铭文，此刻却成为佛门"因果秤"的砝码行：在道观地宫发现《楞严经》残卷，为报仇自废佛门戒律。

经文空白处被他刻满仇家姓名，形成"血色往生咒"，每道刻痕都对应一个被杀者的业力印记识：剑身缠绕的冤魂发出凄厉哭嚎，化作实体缠绕双臂。

这些冤魂的面孔逐渐与自己重叠，暗示"杀戮止于执念，执念源于无明"的佛理名色：感官被杀戮欲望扭曲，闻到血腥味便想起母亲临终的乳香。

这种错位感知正是"六入"的具象化——感官为业力所迷，无法正确感知世界触：剑锋刺入敌人身体的刹那，他感受到与当年杨志被朝廷逼反时相同的剧痛受：每次屠杀后短暂的快感，实则是"爱"的异化——对仇恨的病态依恋爱：玉璧上"替天行道"的铭文，被他扭曲解读为"以杀止杀"的"天道"取：收集仇家首级的行为，实则是想篡改"因果律"的执念有：每杀一人，便在"业镜"中种下新的因果种子生：转世为佛门弃徒的宿命，暗示未断执念的轮回必然老死：若不破执念，将堕入"无间地狱"永世受火焚之苦"你可知这剑为何越杀人越钝？

"老僧将袈裟裹住剑身，佛光中显露出《金刚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经文。

叶青梧突然发现，剑锋上的冤魂面孔竟与自己愈发相似——原来他杀戮的，始终是内心那个被仇恨吞噬的自己。

"杨志、叶青梧、还有这把剑，本是同源之木..."老僧的诵经声与雨声交融，叶青梧的剑"哐当"坠地。

他跪在雨中，任由业火焚尽周身戾气，经文碎片从袈裟上飘落，在血泊中拼凑出"十二因缘"的图腾。

老僧从怀中取出一个金丝楠木匣，匣内悬浮着半透明的秤砣。

叶青梧的冤魂在秤盘上挣扎嘶吼，而玉璧则化作秤杆另一端不断下坠的砝码。

"这杆秤称量的是杀戮与救赎的重量..."老僧的声音渐次远去，叶青梧在业火焚身之痛中，终于看清玉璧铭文真正的含义——那不是"替天行道"，而是"天道难行，唯心而行"。